此時,雪雖然已經停了,但殿外的臺階上以及宮樓殿宇飛檐處,早已是積了厚厚一層雪。
趙胤抱着衛芷嵐,步伐穩健,冬日裡,又因爲連續好幾天都是大雪紛飛,空氣格外的清新,衛芷嵐埋首在趙胤溫暖的懷抱裡,沒有說話,但臉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冷麼?”趙胤低頭,眸光看向正依偎在自己懷裡的衛芷嵐,語氣輕柔。
衛芷嵐搖了搖頭,淺笑道:“不冷。”
聞言,趙胤似乎安心了些,但卻將她摟的更緊了些,漫步在皚皚白雪中,走了大概有小半個時辰,前方有一座四角亭,趙胤便抱着衛芷嵐走了上去。
這四角亭的臺階很高,衛芷嵐站在亭子裡,一雙美眸眺望着遠方,幾乎能將整個皇宮都看的清楚,但見一座又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遠遠觀望,整個皇宮似乎都被白雪覆蓋,像是一幅絕美的畫卷,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這樣的雪景真美。”
趙胤笑了笑,溫聲道:“每年這個時候,宮裡的雪景都很美,你若喜歡,以後我便常抱你出來走走。”
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一雙美眸看向趙胤,輕聲開口:“你以前經常來這裡看雪麼?”
“嗯。”趙胤俊顏淡淡,低聲道:“每年冬天,我都會一個人來這裡,因爲只有這裡,能看清整座皇宮,也只有這裡,沒有人打擾。”
衛芷嵐一怔,竟突然有些不明白趙胤話裡的意思,繼續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趙胤似是但因她身體怕受不住寒,欲抱着她離開,衛芷嵐卻搖頭笑道:“我還不想回去,天氣雖然嚴寒,但方纔出來之時,也披了一件狐裘身上,身子暖和着。”
趙胤見此,微微皺了皺眉,但也依着衛芷嵐,繼續在亭子裡陪了她一會兒,待到衛芷嵐眉目間似有些倦色,方纔抱着她回了鳳雎宮。
……
……
清雪宮——
正是午時,蘭貴妃用完膳食之後,便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讓人看不透心裡在想些什麼。
如今已是大半個月過去,若是一切都在自己預料之中,這李貴人怕是沉不住氣了,思及此,蘭貴妃嘴角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果然,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胡嬤嬤便走進了殿內,“娘娘,李貴人來了清雪宮,您要不要見她?”
聞言,蘭貴妃微微睜開了眼睛,淡淡笑道:“怎麼不見?讓她進來?”
說罷,沒過多久,李貴人便走了進來,眸光看向正斜靠在榻上的蘭貴妃,忙跪地行禮道:“臣妾見過貴妃娘娘。”
蘭貴妃笑了笑,很是親近的將李貴人扶了起來,溫和道:“妹妹起身,來,讓本宮看看,你這臉蛋可是好些了?”
李貴人擡頭,感激道:“臣妾心中很是感謝娘娘,自上次娘娘給了臣妾藥膏,僅僅不過一天,便消了腫。”
蘭貴妃淺笑,眸光定在李貴人臉頰上,但見之前還很是清晰的手指印,如今已是消失不見,不由得笑道:“只要妹妹這臉能好,本宮心中甚喜。”
李貴人輕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但卻笑不出來,低聲道:“貴妃娘娘待臣妾的恩情,臣妾永不敢忘。”
聞言,蘭貴妃掩嘴輕笑,“妹妹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妹妹倒不必放在心上。”說罷,蘭貴妃一雙美眸又盯着李貴人,似是不經意的道:“本宮瞧着妹妹似乎不大高興,不知可是爲何?”
李貴人低垂着眉眼,但眼裡隱隱有淚光涌動,沒過一會兒,似乎再也忍不住般,肩膀不停的抖動,竟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蘭貴妃見此,不由得蹙眉道:“妹妹這是怎麼了?爲何哭得這般傷心?你且與本宮說一說,是不是林修容與蘇婉儀又將你欺負了去?”
李貴人眼裡淚水不停的往下流,擡手用帕子捂住嘴,即便很是用力,不想讓自己發出哭聲,但還是有些止不住,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看了,心中不由得泛起同情。
蘭貴妃拍了拍李貴人的手,輕言道:“妹妹可別再哭了,若是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良久,李貴人方纔止住了哭聲,眸光看向蘭貴妃隱隱含着一抹哀求,哽咽道:“貴妃娘娘,這後宮中,除了皇后娘娘最大,便是您了,不知您肯不肯在皇后娘娘面前,爲臣妾說兩句好話,臣妾從上次被皇后娘娘處罰以後,便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再私下裡對皇后娘娘口出不敬,還請皇后娘娘寬恕臣妾。”
聞言,蘭貴妃面色似感到詫異,頓了頓,方纔佯裝氣怒道:“妹妹說這話,想必又是那林修容與蘇婉儀欺負了你,這可如何要得?妹妹雖然位份低,但也是個貴人,且被皇上寵幸過,這林修容與蘇婉儀實在是目中無人。”
李貴人用手中帕子抹了抹眼淚,“貴妃娘娘,這事情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然臣妾與林修容以及蘇婉儀,之前並無恩怨,她們又如何會針對臣妾?”
說罷,李貴人便撩起了衣袖,蘭貴妃觸目一看,但見李貴人手臂上滿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不由得驚呼出聲,似是不可置信的道:“這……這怎麼會這樣?皇后娘娘端莊賢良,沒想到竟會如此對待妹妹,實在是讓本宮感到難以相信。”
李貴人面上浮現一絲怨恨之色,“貴妃娘娘,皇后娘娘是這後宮中最有心機的人,她表面上端莊賢良,但實則內心最是容不得人;臣妾之前冒犯了她,也已經受過處罰,但皇后娘娘卻不甘心,非要將臣妾往死裡逼,讓林修容與蘇婉儀,屢屢動手辱罵欺打臣妾。”說罷,李貴人眼睛含着一抹痛恨,不甘道:“但皇后娘娘是這中宮之主,臣妾也是不敢有絲毫怨言,便只有來求一求貴妃娘娘了,希望貴妃娘娘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替臣妾說幾句好話,讓皇后娘娘不再針對臣妾,臣妾定當對貴妃娘娘感激不盡,以後便效忠於貴妃娘娘。”
聞言,蘭貴妃嘆了口氣,拍着李貴人的手道:“妹妹,本宮與你向來親近,又如何能看到妹妹受委屈,本宮卻袖手不管?但皇后娘娘掌管中宮,近兩個多月又極是受寵;便連本宮相見皇上一面都很難,若是因你這件事,本宮替你爲皇后娘娘求情,不但沒能讓皇后娘娘消氣,反倒讓她心中越發氣怒,妹妹在這宮中的日子,怕是會更加不好過。”
李貴人咬了咬脣,心中也是感到害怕,依着皇上如今對皇后娘娘的寵愛,便是她將自己賜死,怕是皇上也不會多說什麼,但此時已別無法子,心中仍是抱着一線希望,便哀求道:“貴妃娘娘,這件事臣妾不知還可以找誰,這後宮裡除了皇后娘娘,便屬您位份最高,皇上對您也很是寵愛,不如貴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替臣妾求求情,若是皇上知道了這件事,許是念着之前臣妾侍候過皇上,便對臣妾開恩,如此皇后娘娘即便容不得臣妾,但礙於皇上的威嚴,定然也是不敢再欺壓臣妾的。”
蘭貴妃搖了搖頭,眸光看向李貴人時,含着一抹同情,嘆道:“妹妹,你可真是糊塗,依着皇上如今對皇后娘娘的寵愛,你認爲他會爲了你而惹得皇后娘娘不高興麼?從兩個月前,皇上便沒有翻過妃嬪的牌子,也沒有再召哪位妹妹侍寢,可見皇后娘娘如今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皇上眼裡便只有皇后娘娘,又怎會看得到本宮以及妹妹?”
聞言,李貴人心中沉了沉,蘭貴妃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方纔自己便已經想到了,但卻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一時心中不由得越發痛恨衛芷嵐。
蘭貴妃同情道:“妹妹,本宮雖然有心幫你,但卻要爲妹妹考慮,若皇后娘娘仍是不願意原諒妹妹,本宮倒不會受到牽連,但若是因此而越發惹怒了皇后娘娘,本宮卻是擔心妹妹以後若想在這後宮保全自己都難,畢竟皇后娘娘是這中宮之主,妹妹不過是小小一個貴人,她若想處置了誰,誰又敢有怨言?”
李貴人沒有說話,倒是因着蘭貴妃這番話,心中又害怕了起來,心知如今唯有仰仗蘭貴妃,興許自己還會有一條活路,便連忙跪地道:“貴妃娘娘,您心地善良,又對臣妾有恩情,臣妾願意效忠於貴妃娘娘。”
語罷,蘭貴妃面色一驚,立刻便起身扶起李貴人,似是不贊同道:“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你我在這後宮,同爲皇上的女人,理應姐妹相稱,且這皇宮中唯有皇上最大,妹妹應當效忠皇上纔是,若是效忠本宮,讓皇上聽到了,許是皇上還以爲本宮與妹妹有不軌的心思,怕是本宮與妹妹都難逃一死。”
李貴人聞言,自知失言,忙閉了嘴,聽聞蘭貴妃的話,心中仍是感到後怕。
“妹妹,本宮雖然沒有法子幫你,但卻可以爲你指一條明路。”蘭貴妃淺笑。
李貴人眸光一亮,心中按捺不住欣喜,忙問:“不知貴妃娘娘的意思是……?”
蘭貴妃笑了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方纔不緊不慢的道:“妹妹既然來求本宮在皇后娘娘面前爲你求情,爲何不直接去求皇后娘娘呢?”
李貴人低頭道:“皇后娘娘容不得臣妾,若是臣妾去求皇后娘娘,怕是會越發惹怒了皇后娘娘。”
蘭貴妃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挑眉道:“妹妹說這話可就錯了,你可知皇后娘娘爲何讓林修容與蘇婉儀針對你?還不是因爲你當初冒犯了她,皇后娘娘心裡計較着這事,自然便對妹妹狠些了;但妹妹若是你肯主動向皇后娘娘服個軟,認個錯,想必皇后娘娘心裡也會舒坦許多,應是也不會再爲難你,畢竟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自然要端莊大度;若是妹妹肯親自去往鳳雎宮,當着皇后娘娘的面,主動承認錯誤,想必皇后娘娘即便是爲了自己的面子,也定然不會再與妹妹多做計較。”
聞言,李貴人咬了咬脣,她本就對衛芷嵐極是怨恨,若要讓她主動去服軟,心中也很是不甘,但若是不去,想起林修容與蘇婉儀那些對付她的手段,心中便感到一陣害怕。
“妹妹,本宮話已至此,你若想要在這後宮中活得長久,本宮勸你,還是主動去給皇后娘娘認個錯比較好。”蘭貴妃淺笑,低頭的瞬間,眼裡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李貴人眸光滿是怨恨,但也心知蘭貴妃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頓了好一會兒,方纔不甘道:“臣妾明白貴妃娘娘的意思,知道該怎麼做了。”
“妹妹是個聰明人,既然知道該怎麼做,便不用本宮再多言了。”蘭貴妃淡淡一笑,言語間滿是爲李貴人考慮。
說罷,李貴人行了禮之後,便欲離開,蘭貴妃卻突然笑道:“妹妹,還請等一等。”
李貴人停住腳步,面色似感到疑惑,“不知貴妃娘娘可還有何事?”
蘭貴妃笑了笑,便走至李貴人近前,吩咐宮娥拿來了一方木盒,便將其打開,從裡拿出一支玉簪,遞給李貴人道:“妹妹,這支羊脂玉簪,極是珍貴難得,妹妹既然要去鳳雎宮向皇后娘娘主動認錯,行頭也得體面點,本宮便將這支羊脂玉簪賞賜給妹妹。”
聞言,李貴人本想拒絕,但眸光瞧着蘭貴妃手中的玉簪,極是精緻漂亮,繼而想到自己的確是沒有什麼極是名貴的行頭,便接過了蘭貴妃遞來的樣支玉簪,感激道:“臣妾謝過貴妃娘娘。”
“妹妹不必客氣。”蘭貴妃笑了笑,但眼裡的笑容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李貴人不由得心中生了冷意,但卻沒有仔細注意,蘭貴妃眼裡閃過的一絲狠毒光芒,接過羊脂玉簪放回了木盒,便離開了清雪宮。
“娘娘,您這是要準備動手了?”胡嬤嬤在這宮廷裡待了好幾十年,瞧着蘭貴妃嘴角勾起的一絲冷酷笑意,便知曉這李貴人怕是活不長久了。
“一切都在本宮意料之中,若是這李貴人爭氣,衛芷嵐必死無疑!”蘭貴妃冷笑。
“娘娘,您這次若是藉由李貴人的手除掉了皇后娘娘,皇上定然會龍顏大怒,徹查此事,若是李貴人將這一切都如實說了出來,皇上難免不會懷疑到娘娘……”胡嬤嬤皺了皺眉,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蘭貴人嗤了一聲,不以爲意的道:“若這李貴人想要將今日在清雪宮與本宮的對話和盤托出,也得看她有沒有這個能耐,本宮有的是法子,讓她不能開口說話。”
說罷,蘭貴妃微微眯了眯美眸,語氣沒什麼情緒的道:“且皇上即便懷疑本宮,但若沒有真憑實據,爲了大局考慮,應是也不會輕易動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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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胡嬤嬤看向蘭貴妃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心底發冷,低頭道:“娘娘說得是。”
蘭貴妃擡手端了杯茶,輕輕抿了一口,便不再說話,然而眸光卻是越發冰冷。
胡嬤嬤又道:“娘娘,今早夫人又派人給您送來了些補身子的藥材,讓老奴轉告娘娘,定要儘快懷孕,唯有娘娘您有了身孕,爲皇上誕下皇嗣,便會母憑子貴,在這後宮中穩固自己的地位。”
語罷,蘭貴妃心中不由得感到煩悶,面上隱隱有些怒氣,冷聲道:“如今皇上獨寵皇后,這兩個月都夜夜留宿於鳳雎宮,不翻別的妃嬪牌子,也不召人侍寢,本宮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到皇上了,皇上不近本宮的身,又如何會懷有身孕?!”
聞言,胡嬤嬤皺眉,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勸道:“娘娘莫要生氣,皇后娘娘即便再得聖寵,皇上也遲早有厭煩的一天。”
蘭貴妃冷哼,似乎心情鬱郁,便不再說話,兀自斜靠在了軟榻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