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兩人說話之時,房門外突然傳來了綠裳恭敬的聲音:“景王,柳姑娘來了景王府,如今正在大廳候着。”
趙胤點了點頭,慢悠悠的道:“讓她等着。”
聞言,綠裳便離開了,因着綠裳侍候寧妃多年,極是忠心,自從一年前,寧妃逝世之後,趙胤便將她帶來了景王府;畢竟後宮最是吃人不吐骨頭,綠裳侍候過寧妃,這後宮中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唯有出宮是最好的選擇。
趙胤當時曾問過綠裳,願不願意回到故鄉,若是願意,他會派人一路護送綠裳回去,給她銀兩,也好安度餘生;但綠裳卻不願意,只道如今寧妃娘娘逝世,她已是沒了去處,卻願意跟隨趙胤,忠心侍候他。
見綠裳主意已定,言語間很是堅決,趙胤便也沒有拒絕,這纔將她帶到了景王府。
衛芷嵐突然聽到綠裳方纔說柳霜霜來了景王府,不由得笑了笑,擡頭看向趙胤,輕聲道:“霜霜突然來了景王府,應是找你有事,你趕緊過去罷。”
卻是趙胤溫柔一笑,擡手輕輕撫摸着衛芷嵐柔軟的秀髮,挑眉道:“反正她來都已經來了,便讓她多等一會兒。”
聞言,衛芷嵐笑了笑,正欲說話,院子裡卻突然傳來一道慵懶卻又帶着埋怨的聲音,哼道:“胤哥哥,你這可真真是好不厚道啊,竟然讓我在大廳等那麼久,自己卻在屋子裡與芷嵐濃情蜜意,羨煞旁人。”
語罷,趙胤挑了挑眉毛,卻是沒有絲毫要出去的意思。
衛芷嵐不禁感到好笑,擡手推了推趙胤,笑道:“你趕緊去,霜霜平素裡怕你得緊,更是很少來景王府,此番突然過來,怕是真有什麼事。”
趙胤輕輕勾了勾嘴角,神色似有些無奈,輕嘆道:“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衛芷嵐笑着點了點頭,說罷,趙胤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一時間,衛芷嵐瞧着趙胤清俊挺拔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待反應過來,凝神看去,院子裡已是沒有了柳霜霜與趙胤的人影。
直到過了許久,門外才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衛芷嵐笑着起身,以爲是趙胤,便連忙打開了房門,卻見柳霜霜正笑着走了進來,眉目間依然風情萬種,笑得奪人心魄。
衛芷嵐一怔,突然看到柳霜霜,也是心情極好,不禁笑了笑。
“嘖嘖,胤哥哥有事出去了,可沒有來。”柳霜霜笑着打趣,一雙如春水般的美眸含着無限風情。
衛芷嵐黛眉微挑,輕哼:“誰說我是在等他了?”
柳霜霜聞言,似笑非笑的盯着衛芷嵐,戲虐道:“是麼?我可不信,若不是等着胤哥哥,那方纔是誰這麼急着打開房門?”
語罷,衛芷嵐一噎,眸光瞪了柳霜霜一眼。
柳霜霜捂嘴輕笑,繼而很是隨意的在一旁坐下,笑道:“我今日來這景王府,是因爲有要緊的事要告訴胤哥哥。”
聞言,衛芷嵐淡淡一笑,倒也沒問柳霜霜是因爲什麼事,只道:“這段時日我去了臨仙樓好幾次,可都沒見到你人影。”
柳霜霜挑了挑眉毛,沉吟了片刻,方纔認真道:“芷嵐,我過幾日要離開西京一段時日。”
衛芷嵐容顏淺淡,淡淡問道:“去哪?”
“北周。”柳霜霜擡手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的道。
“怎麼突然要去北周,可是有什麼事?”衛芷嵐蹙眉,擡眸看向柳霜霜。
“確實是有事。”柳霜霜明豔一笑,頓了頓,又道:“他在北周。”
衛芷嵐聞言,面色感到些許詫異,心中自是知曉柳霜霜口中的這個“他”指的是誰,沉默了良久,方纔輕嘆道:“這都三年了,你還沒忘了他?”
“沒有。”柳霜霜搖了搖頭,笑道:“他行蹤極是隱秘,我可是找尋了好久,方纔查到線索的,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前往北周一趟。”
語罷,衛芷嵐一時無話,心知柳霜霜性子向來執拗,若是認定的人或事,怕是沒那麼容易改變,如今既是已經查到了蹤跡,也不知是好是壞。
“你既心意已決,便去罷,不過西京距離北周山高水長,路途遙遠,你定要小心一些。”衛芷嵐關懷道。
柳霜霜笑了笑,打趣道:“這你倒不必擔心,雖然如今我武功不及你,但自保總是沒問題。”
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又問道:“如今都已經過了三年了,你怎知他有沒有娶妻納妾?若是人家已經成婚生子,你又當如何?”
聞言,柳霜霜明豔一笑,眉目間盡是一派高傲自信,笑道:“我打探過了,他還沒有娶親,也沒有納妾。”
衛芷嵐心中感到些許詫異,這古代可不同於二十一世紀,男子一般很早便娶親了,即便當年他還沒有成婚,如今已時過三年,竟然還沒有娶妻納妾。
思及此,衛芷嵐又問道:“你確定自己都打探清楚了?西京距離北周路途遙遠,他若是已經成婚生子了,你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柳霜霜點了點頭,神色很是認真的道:“芷嵐,是真的,他的確還沒有成親。”
“如此便最好不過了。”衛芷嵐笑了笑,柳霜霜是她在這古代,最爲知心的好友,若她真能尋到自己的幸福,衛芷嵐也極是替她歡喜。
“不過,即便他還沒有成親,我也不知道自己此番前去,會不會讓他心裡有我。”柳霜霜輕嘆了口氣,心中不禁感到有些茫然。
衛芷嵐挑眉,自從認識柳霜霜之後,她便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性子也極是瀟灑,倒是極少見她如今這般愁苦的模樣。
“嘖嘖,往常你可都是心高氣傲,完全不將那些追求你的男人放在眼裡,如今倒是緊張起來了?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竟被你看上。”衛芷嵐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語罷,柳霜霜脣角抽了抽,眸光不善的瞪了衛芷嵐一眼,輕哼:“往常那些個男人不過是些凡夫俗子,又如何能比得上他?”
聞言,衛芷嵐一時竟來了興趣,笑問道:“凡夫俗子?那你不妨來說說你的心上人是誰?竟能讓霜兒不惜親自前往北周?”
柳霜霜神色得意的挑眉,想起衛芷嵐方纔的幸災樂禍,便笑着朝她眨了了眨眼,勾着手指道:“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
“……”衛芷嵐臉色黑了黑。
卻是柳霜霜笑得花枝亂顫,方纔面上愁苦的模樣也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明豔的笑容。
衛芷嵐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輕哼:“你若說說這個男人是誰,或許我還能幫你想想法子。”
柳霜霜捂着嘴咯咯嬌笑,嗔道:“得了吧,就你這塊不開竅的石頭,當初胤哥哥可是費了很大勁纔將你鑿開,我能指望你有什麼好法子?”
“……”衛芷嵐脣角抽了抽,頓時一句話也不想與她多說。
柳霜霜止住笑聲,瞧着衛芷嵐黑着臉,便湊着腦袋離着她近了點,神色也漸漸變得認真,似乎心中還是感到有些無措;良久,方纔道:“芷嵐,他……是北周太子。”
“北含墨?”衛芷嵐心中一驚,面上似是感到不可思議,然而也不過片刻,神色便恢復如常,倒是沒有想到霜霜找尋了這麼久的男子,竟然是北周太子,難怪這三年都沒有尋到半點兒蹤跡,不過既是北含墨,這倒也不奇怪,畢竟他貴爲一國儲君,行蹤定然是極其隱秘。
柳霜霜點了點頭,輕嘆道:“正因爲他身份如此不一般,我才一直感到不安心,況且這中間已是時隔三年,當初也是我一直纏着他,估計如今他或許早已將我忘了。”
衛芷嵐蹙眉,她之前在喀牧爾大草原時,曾聽聞趙胤提前過北含墨,北周近年來,版圖逐漸擴大,北含墨功不可沒;當初宇文烈能在短短几日之內,同意喀牧爾大草原歸順於大夏,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北含墨當時正在作戰,已是一舉攻破了多個小國;宇文烈怕北含墨麾下大軍,順勢便轉戰到喀牧爾大草原,這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答應趙胤的要求。
即便衛芷嵐對於北含墨一無所知,但之前不過是從趙胤口中聽到有關於他短短的幾句話,便能肯定北含墨定然也是一個極爲強大的人;如今霜霜心儀於他,北含墨卻又不同於尋常男子,這事怕是沒那麼容易。
“總是有法子的,況且憑着你的姿色才華,還怕他會看不上你?”衛芷嵐笑着安慰,然而心裡也是沒底。
聞言,柳霜霜苦笑道:“他若真的以姿色識人,當初便不會拒絕我了;且依着他尊貴的身份,還怕沒有絕色美人?然而這麼多年都一直沒有成親,怕是心高氣傲,根本就沒有能讓他心動的女子。”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衛芷嵐淺笑,輕言安慰道:“成功與否,總要試試才知道,這次你去北周,不就是想爲自己爭取一番麼?”
柳霜霜一怔,卻是沒有言語,似是心中在沉思;良久,方纔笑道:“你說得倒是,總要去爭取一番,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
衛芷嵐笑了笑,心知柳霜霜從決定要去北周的時候,心中已是想明白了。
兩人繼續閒聊了一番,衛芷嵐便同柳霜霜一道離開了景王府。
……
飛羽宮——
沈妃已是聽聞了方纔御書房傳來的消息,趙胤因着要爲寧妃守孝三年,如今孝期未滿,自是不能成婚,不由得蹙了蹙眉。
所謂百善孝爲先,趙胤守孝無可厚非,但即便不成婚,納妾總是可以的,卻沒想到趙胤竟然也以這個理由給拒絕了;寧妃逝世也纔不過一年半,若等到三年孝期滿了,還得等上一年半載,想到此,沈妃不禁眉頭皺得更深了。
沈雨亭也是沒有想到趙胤竟會以守孝的理由拒絕了皇上的指婚,頓時心便涼了,原以爲自己可以趁着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以此嫁給趙胤;即便不能是正妃,但假以時日,她定會想方設法讓趙胤愛上自己,或者只要誕下子嗣,趙胤定然會心裡有她。
但如今即便皇上有意將自己許配給趙胤,卻沒想到因着寧妃的逝世,趙胤要爲其母妃守孝三年,以這個理由拒絕,於情於理都是說得通的,便是皇上也不好強迫他與自己成婚。
想到此,沈雨亭心中不禁感到苦澀,原以爲終於可以嫁給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男子,卻不曾想到頭來仍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沈妃自是將沈雨亭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心知她心儀趙胤多年,如今眼看着有機會嫁給他,卻沒想到還是讓趙胤給拒絕了,不禁輕嘆了口氣道:“亭兒,你也別太難過,寧妃逝世,景王爲自己母妃守孝,倒也是人之常情。”
沈雨亭眸光含淚,悽楚道:“姑姑,便是景王因着孝期未滿,暫時還不能成婚,但納妾總歸是可以的,他此番拒絕,不過是沒將亭兒看在眼裡罷了。”
聞言,沈妃一時無話,沈雨亭說的話她心中自是知曉的,趙胤這幾年一直便心儀衛芷嵐,怕是除了她,別的女子都看不進眼裡。
“景王心裡有沒有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旦嫁給他,只要誕下子嗣,景王即便對你沒有情意,但因着有了孩子,終會不一樣的。”沈妃輕嘆一聲,又道:“不過如今三年孝期未滿,你若是想要嫁他,怕也是不能了,只能等到孝期滿了,本宮再去皇上那兒說一說。”
沈雨亭強自一笑,擡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淚,低聲道:“多謝姑姑,亭兒已經等了景王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年半載。”
語罷,沈妃精緻的容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瞧着沈雨亭也是個懂得分寸的,便提醒道:“你心裡明白就好,景王如今身在孝期,便是不能娶你,定然也是不能娶別人。”
沈雨亭笑了笑,她向來心計頗深,又如何不明白沈妃這話裡的意思,如今趙胤不能娶她,定然也是不能娶衛芷嵐;想到此,沈雨亭漸漸感覺心裡也沒那麼難受了,便很是乖巧道:“亭兒心裡清楚,多謝姑姑的好心提醒。”
……
連着過了幾天,衛芷嵐依然讓紫蘭緊盯着孟管家,卻見他依然如以往般,沒有絲毫異樣的行爲,衛芷嵐蹙了蹙眉,便是如此,心中對於他的疑慮也是沒有減輕半分。
夜晚,衛芷嵐洗漱之後,正欲歇息,卻見紫蘭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衛芷嵐秀眉微挑,笑了笑道。
“小姐,孟管家方纔悄悄溜出府了。”紫蘭忙道。
聞言,衛芷嵐立時睡意全無,直接便下了牀榻,蹙眉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一刻鐘之前,奴婢瞧着孟管家出了府,便立刻趕來向您稟報了。”
“你可知他往什麼方向走了?”衛芷嵐蹙了蹙眉。
“城南方向。”紫蘭回道。
語罷,衛芷嵐面色變了變,紫蘭還未看清她的身影,便見衛芷嵐已不知何時出了房間。
今晚,星月無光,夜色濃重得如同潑墨一般。
衛芷嵐早已出了永南王府,正疾步往城南的方向行去,暗夜裡,她身形快如鬼魅,只消一眼,便能讓人產生錯覺。
沒過多久,衛芷嵐便已是瞧見了前方一抹急走的身影,黑夜裡,那人走得很快,似乎害怕被人發現般,時不時便要回頭看一眼。
衛芷嵐隱匿在黑暗裡,因着她會武,即便在這寂靜的夜裡,也沒有發出絲毫腳步聲,便是不用刻意上前看清面容,衛芷嵐僅憑着那人的身形,便能斷定這人是孟管家無疑。
因着心虛,孟管家腦門上竟冒出了些冷汗,自是沒有發現衛芷嵐便一直跟在身後。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辰,衛芷嵐便悄隨着孟管家到了城南的一方隱蔽的小樹林,黑夜裡,衛芷嵐隱藏着自己的身影;冷厲的眸光卻是緊盯着孟管家的一舉一動。
不多時,小樹林裡便走出來了一人,因着今晚星月無光,那人身穿黑衣,又蒙着黑巾,衛芷嵐倒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那人犀利的目光,以及行走間矯健的步伐,便知這人定然是會武,且武功還不低。
衛芷嵐心中隱隱有預感,孟管家此番前來小樹林,怕是要被殺人滅口了,單看那人目光中無意間迸發的殺氣,便讓衛芷嵐生了警惕之心,極力屏住呼吸,不讓人發現,素手緊緊握住了劍柄,等待着清風劍隨時出鞘。
“孟管家,你倒是守時。”黑衣男子笑了笑,神色似很是隨意,面對孟管家時,完全隱去了眼中的殺氣。
“既是主子的意思,奴才不敢不遵從。”孟管家低着頭,語氣很是恭敬。
“你倒是個懂分寸的。”黑衣男子眼中充滿了笑意,繼而話鋒一轉,又道:“上次的事你做的不錯,倒是讓人尋不到絲毫錯處,主子心中甚喜,便特意讓我今晚來送你一份大禮。”
聞言,孟管家淡淡一笑,拱手道:“既是主子的吩咐,奴才定然會竭盡全力。”
說罷,孟管家正巧擡頭,便見到黑衣男子脣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全身散發着濃烈的殺氣,手中利劍已不知何時出了劍鞘,正直逼着自己的心臟襲來,帶着凌厲的劍氣。
頓時,孟管家面色心中大驚,嚇得面無血色,眼看着那鋒利的劍尖便直朝着自己的心臟逼來,離着不過半分,卻見黑衣男子面色突然變得極是猙獰扭曲,似乎蘊含了極大的痛苦般。
孟管家因着受了驚嚇,甚至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見黑衣男子已是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手中的利劍也應聲落地;取而代之的是衛芷嵐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笑容,正眸光發冷的盯着自己,孟管家見此,心中更是震驚。
“芷……芷嵐小姐?”孟管家面色煞白,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便連聲音都不禁有些發顫。
“怎麼?孟管家這是不希望見到我?”衛芷嵐冷冷一笑,眸光越發寒烈,便是一眼,也嚇得孟管家心膽劇顫。
“不……不敢,是芷嵐小姐救了老奴的命。”孟管家忙跪地磕頭,戰戰兢兢的道。
“孟管家可真是好膽量,竟然敢一個人赴死。”衛芷嵐嘲諷一笑,眉目間如飄飛着六月飛雪,冷聲道:“今夜若非我及時出現,孟管家怕已早是身首異處了吧?”
“芷嵐小姐救了老奴一命,老奴感激不盡。”孟管家臉色發白,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