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清美的女子!
宛如夏季百里無垠,毫無瑕疵的白蓮,沒有絲毫忸怩作態,有的只有一股從內而外散發的清冷,讓人心沁舒服。
眉宇間透出的澈透之光完全不同於他以前見到的任何一名女子,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就是隱隱讓人覺得很特別的氣質唐。
而且……,非常好的身手與反應力泗!
他從二樓茶樓裡看到這一幕衝過來的時候,沒想到她居然也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趕到,但馬蹄踏至更快,所以他便一把抄起這個有些瘦弱的身影。
但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骨子裡不會柔弱!
果然,只頓一瞬,納蘭芮雪就從怔神中回神,緊蹙青黛掃了眼腰際他還沒撤去胳膊,淡淡道:“公子自重!”
簡單四個字,不卑不吭,不怒不喜。
淡淡敘事的口吻絲毫沒有感謝救命之恩的意思,這讓他起了一絲更大興趣。
一般女子這個時候不都該嬌滴滴的說聲謝謝公子救命之恩,激動點的不該以身相許纔對嗎?而且不但不感謝,還將他看成登徒子,這讓他實在覺得好笑。
最主要,她只清淡的看了他一眼,直至現在都沒正眼看過他。
微微頷首,他鬆開了胳膊,她彎腰將孩子放下,滿頭烏黑的青絲隨着這個動作沿着肩頭緩緩滑落,金陽的光芒在她肩頭鍍上一層浮錦之光,美輪美奐。
這個美景也驚詫了在場所有人的眸光,不自覺有小聲議論而起。
“那是誰家姑娘?好美。”
“是啊,跟天仙兒似的。”
納蘭芮雪並沒聽人的議論,也沒空去注意他出衆到讓現場女子都傾慕的容貌,而是低垂的眸光中泛出一絲心顫的狐疑。
他是誰?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只在分秒間,她就準確判斷,完全勝過自己,而且只怕不亞於北宮晟!
先前微微暗浮動一瞬的氣流與那光影的速度,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對於她本身就屬於絕頂高手的人來說,分辨一個人武功修爲如何已足夠。
孩子的母親急切的衝過來,一把抱住孩童連連對兩人道謝。“謝謝,謝謝!”
“先看看孩子有沒有事。”
“先看看孩子有沒有事。”
納蘭芮雪與那名男子異口同聲道。
接而兩人微微一怔,對視一眼別開頭。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身高和北宮晟差不多,有一雙漂亮的墨藍色眼眸,峰刻般的面容,銳利的眸光透露着絲絲[野]性,但脣角上揚的弧度,周身柔和的線條又透出一股謙謙君子般的優雅。
與葉雲明若皎月般的氣質不同,也與北宮晟烈陽般的笑容也有異,或許是那雙異於常人的眸色,猶如繁星璀璨,星河密佈。
北昌往東北方向,那邊更貼近極寒,人都膚色更凝白,眸色迥異一些。那些少數民族的種羣甚多,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部落的。
又側眼掃了眼他的裝扮,不像尋常的男人身着長袍,而是精鍵的短裝,腳蹬暗紋鹿皮短靴,袖口都是精繡金紋的護腕,腰間掛着一枚成色甚好的月白色圖騰玉佩,長長的穗絡顯得修長的身形更加飄逸。
衣衫是上好的蘇繡浮光錦所制,想必身份不低吧?她暗自揣測着。
殊不知瞟到玉佩上的這一眼讓他瞧到後,脣角浮出淡笑。
正在這時。
馬車門簾被掀開,一聲清麗的女聲嬌怒道:“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嗎?敢攔本小姐的路!”
納蘭芮雪擡眸,慢慢緊蹙的眉頭。
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長的極其傾美,但是那五分似寧羽然的模樣讓她心中慢慢升起一抹不祥的狐疑。
想了想,慢慢拉上了風帽,遮低了容貌。
身側男子詫異的瞟了眼已無法看到的凝雪般的容顏,有微微失落。
北昌這邊不同於南通那邊的婉約,女子大都可以拋頭露面,出門也不用絲巾遮臉,所以這名少女肆無忌憚的就衝了出來,一腳將剛纔急馭馬,害的她打了個踉蹌的小廝踢了下去。
tangp“找死嗎!信不信本小姐將你杖斃了!”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下人急忙跪地叩頭。
少女厭煩的怒橫一記,發覺在場所有人都用眼神或敬畏或指責的看着她,轉頭一掃,正想發飆讓他們都滾開,便看到了那名奪人灼目,從未見過的俊男。
不,用俊男形容似乎還不夠,她好似看到了一名星華滿身的仙君。
男子見少女目光直直看過來,勾起一抹禮貌的笑容,淡笑着頷了首,繼而別開眼。
雖然笑意不達眼底,但那不妨礙少女砰然一動的心。
頓時,一切怒火都化成了一江春水,整個人線條都柔和下來,眉眼更是止不住的含起了嬌羞。
納蘭芮雪看到這一記,不屑的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男子感覺到她的那份不屑,眉眼微挑,墨藍色的眸光不由隨着她的身影轉動。
少女這才順着男子的眸光發現一個披着青碧色披風的女子,在自己傾城的容貌下,心儀男子居然眸光在她人之處,這讓少女感到了絲絲自尊的受創。
秋眸半轉,輕喝道:“那名離開的夫人!你驚了本小姐的馬車,不該道個歉嗎?”
她只需要那個女人回頭道歉,想必那名男子就能更加註意到她脫俗的容貌跟身段了吧?而且道個歉就原諒那名女人,怎麼看都是心底善良,賢惠安然的女子。
她故意說夫人,顯得客氣,但實則是在突出自己的青春貌美。
夫人?男子凝視着披風下沒有絲毫顫動過的身影,眼底浮起一陣莫名失落。
她爲何沒反應?莫不是真嫁人了?可看那膚質模樣,應該也就十六吧?而且她並沒有綰髮,那滿頭筆直的青絲又點燃了他心中砰然一動的奇怪感覺。
或許沒有也說不準……,他腦海中迸出這個想法後,頓了一瞬又暗沉下來,淡笑着自顧搖了搖頭。
他這是怎麼了?
納蘭芮雪的確沒有反應,雖然知道喊得是她,但她沒心思跟小女孩寒蟬。
尤其還是那樣跟寧羽然相似的臉,簡直……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有想打人的衝動。
便沒搭理她,而是繼續朝前走去。
這個動作生生刺痛了少女高傲的自尊心,當下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夫人!你就這點素養嗎?”
素養?納蘭芮雪頓住了步子,脣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淡笑。
她正愁對寧羽然的氣沒處撒呢,既然跟寧羽然容貌相似的女子這麼挑釁,她也就懶得客氣了。
銳冷轉頭,一步步走到少女面前立定。
少女站在高高的車架上倩笑,等着這個女人道歉,也等着展現自己寬宏大度的一面。
“不知小姐怎麼稱呼?”她淡淡開口,清洌如山泉,不帶一絲扭捏做作。
男子心念一動,她嗓音也如此好聽?剛纔說話注意完全不在這上面,此刻聽來,感覺跟她的長相一樣,給人一種心沁舒服的感覺。
“本小姐……,”少女高傲的揚着下巴,剛想得意,瞟了眼那名公子,聲音又溫軟了下來。“小女子乃寧語霜,家父寧太師,家中嫡女排行第二。”
還真是寧家的?嫡女?看起來是寧羽然的胞妹了?
冷笑劃過嘴角,納蘭芮雪低垂的風帽遮住了大半容顏,寧語霜壓根看不見她的表情。
下一瞬,她擡起就朝馬車的車幫子踹了一腳,“砰!”地一聲,馬車連人帶馬俱烈的晃動,寧語霜一個踉蹌還沒站穩,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馬車散架,朝她砸下。
“啊!!!!”
七零八落的木架“聽聽框框”的將她砸了個滿頭包。
正想擡頭怒吼,就看到額頭上懸着一柄木頭,一隻清瘦的手握着木頭抵着她額頭。順着手臂往上看,隱在陰影下的臉不甚清楚,但脣角那抹冰冷嗜血的冷笑讓她看了個明明白白。
滿場一片驚呼,沒想到這個看似單薄的女子就這麼隨便一踹,就能將一輛馬車踹的四分五裂?
男子墨藍色眼眸一擡,迸出了一抹欣喜。
好個深藏不露的女高手!居然能運氣
行流!可先前空氣中淡淡浮動過的一縷不同於太陽金芒照射的銀金色的光芒,應該是金屬性的氣流,金屬戾,含弒殺之意。
這名女子……。他不禁泛起了思索。
“修養?不好意思,我還真沒有。寧大小姐修養好,不如去給差點被撞的孩子道個歉?”納蘭芮雪冰冷而笑,既然寧語霜能裝,就給她裝個夠!
寧語霜聞言立刻暴怒,尖叫道:“你可知我是誰!”
莫不是這混賬女人沒聽到她是寧太師的千金?
“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你在市貿繁華的大街橫衝直撞還有理了?如果我看的沒錯,長曦街應該是不允許通馬車的,而且你差點撞倒小孩也是事實,寧太師若真當淮海城是他家的,就當我多管閒事。”
圍觀的衆人紛紛點頭,對寧語霜指指點點。長曦街世貿繁華,人[流]密集,又是五湖四海廣交的勝地,人過着都擠,更別說車了!
這麼字駕車來這種地方橫衝直闖,的確是目無法紀。
“你!”寧語霜想要爭辯,可想到這女人話中有話,啞了口。
什麼叫寧太師真當淮海城是自己家的,這不是擺明了寧家反了嗎?而且她的言下之意,若寧太師沒反,自己就得老老實實去給下賤的人道歉。
當下氣的臉漲得通紅,卻吐不出半句爭辯的話。
男子看向披風身影的眸光微微彎成一道向下的弧度,好個聰明的女子!一句話就將囂張跋扈的豔俗千金逼的啞口無言不說,還必須得惺惺作態了。
眼見議論聲越來越大,寧語霜實在扛不住衆人對家父的指責,而且額頭那根威脅的木棍極度囂張,想到自己全身被砸的疼痛,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含淚朝那對母女走去。
“對不起,是本小姐莽撞了。”
話雖道歉,卻一口一句本小姐。
寧語霜不想道歉,但想到男子如今靜望的目光,只得心狠咬牙的照做,最起碼這樣能顯得她知書達理,曉通人情。
“哪裡的話,寧二小姐如此賢德有理,怎麼會有錯,錯的是我孩子站錯了地方,還望二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那名婦人見寧二小姐親自道歉,嚇得早就肝膽俱裂,一個勁的給鞠躬,差點就跪了下來。
寧語霜滿意的看着婦人的行徑,心中竊笑。
算你識相,否則等會兒人散了就讓你知道是怎麼死的!
圍觀的人見此,都紛紛暗自搖頭,或暗垂的眸光。
寧太師……,位高權重,誰敢惹啊。先前那麼美人兒也真夠膽大的!
見寧語霜的眸光四下掃來,衆人一怔,紛紛道:“寧二小姐能如此道歉,真乃名媛風範。”
“是啊!寧二小姐真是菩薩心腸。”
衆人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寧語霜頗不得意,急忙朝心儀的男子看去。
誰料先前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再回頭看去,連那名披風女子也不見了!
這下,寧語霜是徹底氣不可解,她堂堂寧氏二千金,就這麼當街被打了?可最讓她生氣的是,那名男子是誰!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長曦街的另一條人際鮮少的衚衕裡,男子疾步追了幾步,頓住腳步凝視着面前的三條岔路口,頓足無奈淡笑,但墨藍色的眸光中卻暗含着一縷別樣的興奮。
還真是個特別的女子呢!
行動真快,只朝那個什麼寧語霜瞟了一眼,就不見了她的蹤跡。
不一會兒,身邊竄來兩名同樣勁裝打扮的少年。
其中一個擡手叩胸行禮道:“世子!”
男子回頭,脣角浮出一抹淡笑。“嗯。”
“世子可是對剛纔那名姑娘感興趣?”另外一個瞧出了他的心思,巧笑打趣道。
“沒有,只是有些欣賞而已,有幾分我北漠邊塞女子的豪爽!”他淡笑,想起她不受欺負的性子,不由笑意更深。
說是沒有,卻惹得兩名下屬都紛紛低笑。
“世子可從不夸人,尤其不誇女人!”其中一個低笑。
“那世子可要抓緊,察
合呼烈親王可說了,此次來給攝政王賀喜,順道世子可得儘快選定世子妃。”另一個附和。
提及着,他儒雅的笑容暗淡了幾許,回頭掃了眼再也看不到人影的巷子。
不由心道,也不知是誰家姑娘……。
“走吧!別淨胡說!”他笑着搖了搖頭離開,兩名侍從跟上。
頓了許久,待巷子再也傳不出聲響後,納蘭芮雪從一家高門的石柱後緩緩走了出來。
緊皺眉頭思索着:“世子?察合呼烈親王?”
突然,她秋瞳一怔,迸出明瞭的精光。
赫連長恭!
另一側,北宮晟出門沒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趕回來的暗衛,看着他們焦灼的神色,便知道雪兒耍脾氣甩開他的人了。
半嘆口氣,他也沒責備他們,畢竟雪兒若想甩開人,只怕全天下沒幾個人能追的上。他女人除了武功頗好,還跟千面狐狸似的善變。
一時間,他不知是該慶幸她女人如此厲害,還是該悲哀他這夫君又要傷腦筋了。
“在哪裡跟丟的?”他問道。
“西城老廟跟前。”暗衛見王爺沒有責備,鬆了口氣,如實交代。
西城老廟?他微微思索後,脣角勾出一抹了然的淡笑。“行了!你們下去吧!”
末了,他食指與拇指交合放在脣邊,吹了聲口哨,很快,一隻半大的鷹鷲展翅飛來,穩穩落在他手臂上。
接而,接到他的指示後,鷹鷲再次飛遠。
他喊人牽來了馬匹,翻身而上的瞬間,想到西城的遙遠,不由心底又深嘆了口氣。
這麼遠,她走去的嗎?
心疼劃過,他御馬而奔。
幾名暗衛面面相覷。
王爺……,這麼多年第一次吧。
寶安堂內,納蘭芮雪看着對她禮貌淺笑的赫連長恭,愣了愣,淡笑一瞬側開頭。
她對北昌真的很陌生,這偌大的集市讓她找了好半天,沒想到剛過來就發覺赫連長恭居然也是來抓藥的,而且早她一步先到。
其實先前她一直沒忽略那名男子尾隨的目光,這讓她如芒在刺,本不該出手顯示水平的她,想了想用了這種暴躁的辦法展現給他看。
看到那麼野蠻的她,想必就不會有什麼想法了吧?
她可不希望被人當成獵物,也不希望那男子有什麼英雄救美的意思。
她不是美,她的英雄也不是他!
可在巷子內聽到他那句有漠北女子的豪爽,聽到那句只是欣賞,沒其他意思後,突然覺得她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現在他的禮貌淡笑,她看着倒有了幾分不好意思。
她不再生疏的笑容讓赫連長恭的心莫名一跳,雖不知她爲何不再有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不過能再靠近她一步總是件愉悅的事情。
末了淡笑道:“一天見姑娘兩次,倒是有緣。”
“算是吧。”她淡笑一瞬,將袖子裡的藥單遞給了掌櫃。“掌櫃,麻煩幫我抓幾幅這藥。”
掌櫃接過看了看,皺眉一瞬,疑惑道:“姑娘,你確定抓這個嗎?如果是解毒藥效不甚好啊。”
“我不知家人中的何種毒藥,只能用溫補的先試試了。”她抱歉笑道。
“哦~,不知毒性,的確不好對症下藥,那老朽先抓幾副,不過姑娘還是儘快請醫救治是正事。”掌櫃熱心道。
納蘭芮雪聽到又有人喊她姑娘,覺得有些好笑。
她長的很小嗎?只是頭髮散了,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怎麼看也不是當姑娘的年紀了啊。
想起她散掉的頭髮,不由想起婚前那個男人說,以後你的頭髮都由我來綰。
想到這句,心莫名一痛,轉頭瞟了眼東邊王府的方向,脣角瀰漫出幾許苦澀。
這才嫁過來第一天吧……,她答應了他,以後青絲都由他來綰,便也不想讓青蘿青芙碰,
早上笨手笨腳給自己盤了好幾次頭髮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只能簡單的綰綰,所以纔會在剛纔飛旋的時候散開。
赫連長恭打量着她暗淡悠遠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緊,有種想要呵護入懷的衝動。
頓了一瞬,喊住了掌櫃。“等等!”
嗯?納蘭芮雪與掌櫃紛紛疑惑回頭。
他抱歉的笑了笑。“如果不介意,讓我看看方子?”
她頗是詫異的掃了他一眼,莫不是懂醫術?想到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一臉可憐模樣的青芙,向來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的她點了點頭。“那有勞公子了。”
掌櫃見狀遞上方子,他接過打開。
末了,脣角抿出淡笑。“是個尚好方子,寫方子的人頗具心思,有這個方子什麼毒都能解,只是耗時長,見效慢,人要遭罪些。”
她頷首。“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其實如果姑娘不介意,在下可以去幫姑娘瞧瞧中毒之人。”
話音一落,對上納蘭芮雪微微驚愕,繼而皺眉轉眸的模樣,赫連長恭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頭。
尷尬的笑笑。“對不起,唐突了。”
“公子勿怪,只是身在後院,不方便罷了。”她淡笑,雖然笑意浮淺,不達內心,但還是鬆開緊蹙的黛眉。
她皺眉是因爲再次想到了北宮晟……,想到她如今的可悲。
明明自己的夫君醫術不錯,偏偏此刻還擁着女人躺在榻上,對她大肆動手,不想見她。
而她……,居然要淪落到去求助一個陌生人幫忙的境地了嗎?
琢玉樓涉獵很多方面,但是醫藥方面卻是短板。娘倒是給她留了各種各樣的藥,結果全被北宮晟那混蛋給搜刮走了……,而此時此刻,她不想見他,更不想卑微的求他將藥還給自己。
她現在……,真的是有種無能爲力的心力交瘁之感,而更多的是對未來婚姻的一種恐慌與失望。
她沒有信心,她不知該怎麼有信心。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去做有損他顏面的事情。帶個男人回攝政王府?還是他平生的勁敵赫連長恭,他的臉面往哪裡擱?
赫連長恭凝視着她眸光的深遠與空洞,心底那股隱隱作祟的保護欲如同發了瘋的開始滋生。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些年見了不少女子,各式各樣的都見過。
但就是莫明奇妙被眼前這名女子吸引。
她清冷的眸光,獨自行走的從容,那超然的身手,聰明的思維與她暗藏在心底深處的愁緒,就是與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揪的他從未爲哪名女子跳躍的心開始不由自主的隨着她的一顰一笑起落。短短不過小半個時辰,他感覺自己就跟追尋了她許多年,終於尋到了一樣。
聽到她話中說身在後院不太方便,這讓他開始揣測她的身份。
莫不是還是大戶人家?
想到這一層,他心底又喜悅幾分,本不願來的和親之旅突然有了點隱隱的期盼。
“那……,能否請教姑娘芳名?”
納蘭芮雪擡眸,凝視着他墨藍色璀璨流光的眼眸,一時間有些凝噎。
本脫口而出的名字,在想到他的身份後告誡自己道。
他是東奴親王世子!謙謙君子外表下是一匹天山雪狼,以後定會與東奴開戰,還是不要有太多交情的好!
之所以用天山雪狼來形容他,是因爲截至目前,赫連長恭給她的感覺很舒服,他就像是北宮晟跟葉雲的綜合體,他驕傲,那樣超然的身手,但是不像北宮晟那麼狂妄,他儒雅,即便對不喜歡的人也能報以淡笑,不像葉雲那般冷清。
而且行爲舉止規範客氣,沒有逾越,北漠邊境其實在衆人眼中一直是蠻夷之邦,能有如此良好的修養想必是個嚴於律己的人。
總之感覺接觸起來沒壓力,但不代表他不危險!
號稱天下第一武學奇才,有破天滅地之力的赫連長恭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
想了想,她淡淡道:“蘇沫。”
“蘇墨?”赫連長恭一怔,
瞬間想到了南蘇墨,北晟王的諺語。
“泡沫的沫。”意識到他想什麼,她淡笑解釋道。
蘇墨,就像是人世間浮起的一個泡沫吧,不管出現的時候再美,終究還是破裂了,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呃……,赫連長恭墨藍色眸光噙出幾分不好意思,淺笑道:“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了南通那位逝去的英傑而已,你們音名相同。”
英傑?納蘭芮雪心頭一顫,詫異的看着他,他如此看她的嗎?
接到她疑惑的眸光,他只當她是不瞭解蘇墨,便耐心解釋道:“南方這幾年新晉的一名青年才俊,雖然打仗不多,但是智慧過人,而且治軍安國頗有一套,是不可多得的奇人,南通這幾年的國泰民安很大程度是他的功勞,只是……,前段時間與北宮晟大戰,聽說南通皇帝懷疑他通[敵賣]國,令他自刎萍百關了。”
說道最後,他的口氣甚是惋惜。
但讓納蘭芮雪聽來卻是另一種滋味,這些日子,她在努力成爲好女人的路上頻頻受挫,迷迷茫茫中,她甚至有時候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以爲她是納蘭芮雪,但是納蘭芮雪四年前死了。
她以爲她是蘇墨,但是蘇墨也死了。
做不了男人,又做不好女人,感覺人生從未這麼失敗過,此刻能有人稱讚她過去的功績,這種肯定讓她恍惚間好似找到了一些她存在過的價值。
更何況,還是天下第一的武功奇才赫連長恭。
她不虛榮,不過聽到這話還是莫名的心情開朗起來。淡笑道:“是嗎?”
“是!我曾想過去南通會會他,見見這位傳奇人物,奈何這幾年事務纏身,總是不得脫身,再想去時,沒想到卻隕了……。”
見提蘇墨她脣角露出一抹真心的淺笑,這讓赫連長恭心情也明朗許多,這起起落落的心情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很緊張,心好似一直懸在嗓子口。
伴隨着她的淺笑落下,伴隨着她的蹙眉提起。
他感覺他快要瘋了。
納蘭芮雪聽到說見見後,笑意微微收斂。
她……還是不便與赫連長恭有交情吧,她雖然心狠,但是也有自己心軟的一面,她不討厭他,再如此交談下去,她甚至感覺跟他成爲朋友也說不準。
來日大戰,她想她無法面對他的。
所以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了。
淡笑着對他指了指處方,示意可以拿回來了嗎?
赫連長恭見她沒了交談的興致,心情再度黯然,意識到她在要藥方後,急切道:“等等!”
嗯?她疑惑。
他清淺一笑,對旁邊等候許久的掌櫃道:“勞煩借筆墨紙硯一用。”
掌櫃不解,但還是取來。
赫連長恭轉頭對她笑道:“你說說中毒者的狀況,我試着寫個方子。”
他肯幫她?想到着,她眸光微微發亮,想了想,她將青芙的症狀說了個詳細,他微微思索後開始提筆。
他的字很凌帥,帶着幾許飄逸,亦如他給人的感覺謙謙外表下一顆灑脫的心。
見字如見人,她可以想象他應該是個追求自由,桀驁不羈的人。
寫完,他吹了吹墨漬的潮溼,淡笑道:“沒有你那個方子好,但稍微能對症下藥,見效快些。”
“謝謝,都不知如何感謝你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聽到她此刻的道謝,他笑意微微失落,先前她若客氣下多好,現在若不再客氣該多好。
“不客氣。”
他想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語氣生硬沮喪到了極點。
不過納蘭芮雪沒想那麼多,將方子看了一遍,雖然不甚懂,但莫名的覺得應該是個極好的方子,對於自己赫然迸出來的信任她並沒太在意,笑着遞給了掌櫃。“掌櫃,勞煩按這個方子抓藥吧。”
女人有的時候總是有第六感,赫連長恭給她的第六感就是無害,或者說,不管他對別人怎樣,在她面前,他是無害的。
而且,赫連長恭給她的第一感覺不錯,她是相信眼緣的,亦如她
第一次見青芙的時候就救了,莫名的想要養着那丫頭,見葉雲的時候也救了,莫名的覺得他是個可以依偎的人,見北宮晟的時候……第一眼就莫名心動了。
赫連長恭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可以深交的朋友。
但……卻又是個不能交的朋友。
赫連長恭見她接受自己的處方,沒有半分遲疑,這股信任讓他心底竊喜不已。
似乎想到了什麼,從腰間掏出一個細小的白色瓷瓶遞給她。“這個是可以緊急解毒的,餘毒可以用方子調,如果你,跟你身邊的人再受害,可以見效很快。”
他能想象這是北昌這些深宅大院中的老把戲,作爲北漠東奴那邊的人,對於這些後宅不太能理解。
他們那邊很少有男子娶三妻四妾,生一堆兒女,一般都是一兩個,再多就三個,不會再多了,媒妁之言除了有身份的人,一般人也沒人講究那些,婚姻相對來說自由很多。
在東奴,只有大君一人會多娶幾個妻子,興旺皇族。
他只是世子,親王之子,雖然是庶出,但也只有個嫡姐而已,他不是部落大君的皇子,不需要將來襲成大君之位,娶很多女人。
他只需要娶一個世子妃就夠了。
看着眼前對他莫名信任的女人,這讓他心隱隱跳動,想了想,又從腰間將那枚玉佩取下來一併塞給她。
“如果需要我幫忙,拿着這個玉佩到東城羅同街青城院來尋我即可,我並非本地人,最近會在淮海城住上一兩個月,你隨時來都可以。”
納蘭芮雪一怔,詫異的擡眸看着他,對視上一雙真誠的墨藍色眼眸,清澈無底,不含一絲其他邪魅的,複雜的光芒。
這讓她心底一顫,說不出哪裡,鼻子裡酸酸的。
特別是在攝政王府今天受了一肚子委屈,對生活充滿茫然之後,這份突然出現的關心讓她從不稀罕誰體貼的心充滿了滿滿感動。
但是感動歸感動,她不能收。
便想也沒想,推了回去。“謝謝,我不能收。”
赫連長恭沒忽略她眼底的那抹快速隱過的水漬,心微微一顫,而且感受到她細弱的指尖貼在他手上那份觸動。更加堅定了呵護她的衝動。
沒有再發揮他謙謙君子,不強求的本質,不由分說的又遞了回去。“拿着吧,雖然不一定真能幫上你什麼,但是事總有萬一,萬一需要呢。”
這一瞬間,納蘭芮雪突然感覺赫連長恭好像就是老天專門派來幫她的,一句“萬一”再次戳到了她心底的那份柔軟。
是啊……,她曾經無比相信以爲她跟北宮晟婚後不會有任何事。只要他愛自己,自己可以抵禦一切的。
但或許美好的幻想跟生活總是有差距,只一天,她就深刻感受到了她未來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而在北昌這個地方……,她舉目無親。
不再能以男人的身份自由行走,她的一舉一動要活在北宮晟攝政王的光芒下,這讓她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好像離開北宮晟,她無路可走……。
她不喜歡那樣的感覺……,但……。
感受到她的遲疑,他笑着抓過她的手,掰開手心不由分說的塞了進去,末了輕輕一握。
“別猶豫了,感覺你也不是那等扭捏的女子,拿着吧。”
一句不是扭捏的女子又再一次戳到她的心,納蘭芮雪感受着手背被他手心淡淡包裹的溫暖,不是輕佻的撫摸,也不是刻意的揩油。
而是不輕不重禮貌的尺度,沒有半分不尊重的感覺。
淡笑一瞬,她也沒再糾結,大不了以後找個機會還他個人情好了。擡眸清淺笑道:“感覺你好似很懂我,總不會見面前事先調查過我吧?”
赫連長恭鬆開手重新負手站好,感覺到她開始開玩笑了後,心情無比愉悅,淺笑道:“你我真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很相信眼緣,你給我的第一感覺很好,或許幫幫你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好吧,一句相信眼緣讓納蘭芮雪心再次砰然動了下。而他一如既往不給人壓力的談話方式讓她徹底放鬆下來。
反正掌櫃抓藥也沒回來,她就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聊着聊着,他好奇問道:“你爲何不問我姓名?”
她轉了轉眼眸,別臉笑道:“不好意思問。”
他明瞭,姑娘家主動開口問的確不太好,而她的動作分明是害羞了。這讓他心情甚好。淡笑道:“是我疏忽了,我叫赫連長恭,東奴人士。”
納蘭芮雪微微驚愕,對於他不介紹自己榮耀身份的行爲有些詫異,想了想,繼而瞭然,不是他想可以隱瞞什麼,而是他性格使然,他不喜歡用身份去壓制人,或許對他來說,憑個人能力纔是首當其衝。
這一點,似乎跟北宮晟很像。
想到北宮晟,她心情莫名又暗淡了起來。
這個點該辰午了吧……,不知道他這個時辰起來了沒。
二樓樓梯的門口處,一個一身佭紫色衣袍的男人靜默的看着下面的一幕,緊攥着拳心,默默釋放着他凍至冰點的低氣壓。
他就是納蘭芮雪此刻心裡開始掛念的男人。
他身後,寶安堂掌櫃以及所有夥計額頭虛汗直冒的垂着頭,簡直哭出來都沒眼淚。
接到王爺的消息,讓他們看到一名女子來抓解毒藥材的話就想辦法留下,他很快過來接王妃回府。
王妃啊!這個跟天仙般漂亮的女人居然是王妃!
她從進門摘了風帽就吸引了不少眸光,導致今天寶安堂生意超好。
不光夥計們乾的極其開心,連門外的閒人都接二連三的涌進來,假意揀藥看病,實則看美人兒。
不過她身邊負手站着一名姿容氣韻甚是卓越的男子,兩人比肩而立的模樣讓很多人都只敢遠遠觀看,不敢湊近。
所以即便寶安堂再熱鬧,她的四周還是很清靜。
等她讓自己去抓藥的時候,自己剛進後院,就正遇上了從後門進來的王爺。
王爺打算從前門進的,卻發覺堵的全是人,便繞到了後院,從另一處樓梯上了二樓拐到前堂。
結果低頭就看到了王妃跟那名男子交談甚歡的模樣,他們看到王爺臉陰成一片烏雲……。
然後剛纔王妃跟那名男子似乎在揉推什麼東西,那拉拉扯扯的模樣,他們看到王爺臉黑冷成了鍋底……。
此刻……,王妃側頭淡笑,那一抹輕嗔的嬌羞……,他們看到王爺的臉綠了!!!
綠了!真綠了!比那長毛的苔蘚還要綠!!!
—我是清蒸甲魚北宮晟的吐槽分割線—
北宮晟:我就這麼被綠了?
作者:不算吧,人家謙謙君子來着,也沒做什麼啊。
北宮晟:能申請弄死他不?
作者:可是……,現階段的武功來說,他的可能略勝一籌,你要不去試試?
納蘭芮雪:不要!我很喜歡赫連長恭,我的男神就是這樣的。只娶一個老婆,還喜歡上了我,永遠不給人壓力,彬彬有禮,不浮誇,不輕.佻,不粗.暴,不狂妄,不霸道……,艾瑪優點好多數不完,要不我劈腿好了。
赫連長恭:雪兒,你若跟了我,我就帶着你去邊塞牧馬放羊,策馬揚鞭。只有你跟我兩個人。
北宮晟:…………,娘啊,誰來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