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風怒吼,掙扎着身子奮力朝北宮晟衝去。
聽到江風悽烈的聲音,江淮手指顫抖,緊閉雙眸,長劍如含着厲風的索命符,更迅速逼近。
電光火石間,不等江風衝來,“噹!”一道脆響,銀光閃過,強大的力道將長劍擊飛。
更快的,兩道鬼魅的身影已竄至他身後,彎鉤的雙戟泛着冷光穩穩架在了江淮脖頸鐦。
喜歡奇門遁甲的何林老者輕盈的翻身上崖,不屑的瞟了眼江淮,冷笑道:“還真讓小姐說上了!”
薛樺收起擊打江淮利劍的銀鉤,迅速纏在腰際,正想伸手扶北宮晟起來,誰料清影一閃,他已經徑直起身,肩膀微動,一聲“咯嘣”聲脆響,胳膊穩穩接回,輕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切自然又從容,深邃的黑眸哪裡還有先前的慌亂。
周身沉穩的氣勢亦如千年不老山鬆,令人一看,就莫名屏氣凝神,不敢造次。凌霸的氣勢不用做任何動作,只是單單負手靜站那,就是一副讓人信服的神像。
江淮吃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當然,吃驚的不止他一人,衆人譁然。
當斬雷翻身上崖的時候,江淮徹底訝異的張嘴久久未合。
而更多的一身青衣勁裝的男女老少都身輕如燕的從崖底躍上,所有人徹底目瞪口呆,這可是萬丈懸崖!山谷深邃,他們在這裡紮營多日,崖面成刀鋒切割狀,根本沒有空間容納這麼多人!這些人從哪來的?
青蘿掃了眼已經哭成花貓又一臉癡呆模樣的江風,緊皺眉頭,厭惡的別開頭。
三十多人全部上來後,整齊單膝跪地抱拳行禮道:“攝政王!”
北宮晟清淡頷首。“嗯。”
江淮終於明白了什麼,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原來,原來也不過如此,還真當你對納蘭芮雪如此深情,沒想到只是做戲!”
北宮晟回眸,黑瞳不含喜怒的幽幽瞟了他一眼,並不搭理他。
而斬雷卻忍不住大罵道:“演你奶奶個腿!要不是王爺看到山崖下有人,才放心鬆手,今天老子就被你害死了!”說罷就想上前去揍人,被北宮晟橫着胳膊攔了下來。
對於那邊的事情,稍後再解決,他現在心底滿腹狐疑,偏頭問薛樺道:“她什麼時候安排你們的?”
對於攝政王壓根不好奇他們身份,薛樺眼底滑過一縷經贊,淡笑道:“今日之事國宴之前已經安排了,至於……”他拉長聲調,掃了眼江淮,淡笑道:“江大少的事,九日前,小姐拔營退往萍百關前,安排青蘿帶話,纔有此一出。”
國宴前?這下北宮晟心中也驚了一瞬,三個多月前?眸光半眯。
這混蛋女人!一直以爲她去了北昌傷心纔會遠離他,沒想到她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演戲了!所以那夜,她接受葉雲的親吻也是故意演給他看的了?
就是爲了斷了他的心思,不在他的逼婚下,情不自禁的點頭?她爲了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光逼他,還逼她自己?
天!北宮晟突然後腦筋都在發涼,他到底娶了個什麼女人?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葉雲肯定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
她給他的地圖上所有地方都繪製的極其詳細,偏偏只有落水崖四周一片混沌,雖然不仔細看並不明顯,但如此獨特的地勢,她爲什麼不畫在地圖裡?
唯一一種解釋,就是她以後要在這裡做事情。
他將主營安札在這裡,那夜她偷溜過來,沒有半分異色,更加讓他酌定,她打算在落水崖搞些名堂!
剛纔聽到消息後,的確慌神了,因爲她沒有任何動作,這讓他開始擔心她是否已經出事,卻在斬雷落崖的時候,看到了對他比劃手勢的薛樺,那一刻他心終於澄淨下來。
如果她連江淮的事都能算到的話,就不可能死!一個跟狐狸一樣狡猾的女人,怎麼可能死!
青蘿繼續補充道:“小姐臨走前說得到消息蕭赫回國了,說你這邊可能要出事,本來今日來了就該行事的,小姐說奸細要不出來,就不讓我們動手。”
北宮晟這一刻真開始哭笑不得,一方面被她的聰慧震撼,能猜到他打算做什麼,猜到奸細會做什麼,一方面被她的忍功氣的無語。沒見過這樣的人,自己爲了目的使勁忍就算了,手下一個個都這麼能忍。她是屬王八的嗎?
這話要讓納蘭芮雪聽見,肯定不屑皺眉,得了吧,不知道能忍,想想她那次慘無人道,慘不忍睹頻頻失敗的勾[引]計劃,就說明誰比較能忍了。
想着剛纔琢玉樓都在崖下看着他發瘋,就額頭虛汗直冒……,這要傳到她耳朵裡,她該笑話他一輩子了?
啊!!!他又想吃人了!
但不得不說,她又幫了他一個大忙,這女人居然連回家的路都盤算好了。
也罷,既然她都幫到了這一步,他微嘆一口氣,對着景南揮揮手。“都壓起來吧!”
景南轉了轉眸子,會然。高聲道:“將剛纔煽動鬧事的人都抓起來!”
很快,幾百號人都被揉推出來,衆人跟着王爺打天下這麼多年,早都心悅誠服了,豈是江淮幾句話動搖的,雖然平時嘴上牢***幾句,但是站隊的時候絕對不會站錯位置,開始都還在納悶,怎麼會有人不服王爺?此刻看這情節推出去就是了!
所以很快,蕭赫安插[進]北軍的大大小小的探子被一網打盡,也怪他們先前嗓門太響,此刻面對周邊無數毫不徇私的士兵,一點掙扎的辦法都沒有。
襲夜等人努力腦補,猜到前因後果後,訝異的嘴巴久久未合。
納蘭芮雪讓琢玉樓忍這麼久才露面,就是爲了將北軍裡的奸細一次[性]逼出來?
她算準了在危機關頭,這些奸細看到攝政王已經牆倒,還不衆人推?
但在王爺眼皮子低下插奸細,那得是多難的事情?幾百人,想必蕭赫也費了些人力跟精神,只一瞬間,全部暴露……。
江淮看着先前一個個重傷到不能動彈的襲夜等人都晃晃身子,慢悠悠站了起來,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置信的看向北宮晟。“你是故意的?”
北宮晟黑眸半闔,脣角浮起一抹淡笑。“不這樣你怎麼出來?”
這些年,他們每個人在他面前都如同親人般,而他們每個人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隱藏與反隱藏能力都很強。雖然他們在猜景南,但是他並不那麼覺得。特別是經過蛇窟之事後……。
那一日,他被青蛇纏緊之時,是景南滑着青藤捨命相救。
事後他笑問景南,不是很想殺了他嗎?爲什麼還來救他。
景南怒橫他一眼,不爽回答:“後悔了行不行?再廢話把你丟回去喂大蛇!”
後來兩人相視淡笑。
雪兒說得對,有些人或許平時對你惡語相向,但危急關頭卻會拉你一把。有些人或許往日對你關懷備至,卻難保什麼時候背後捅一刀。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酌定,可能在他身邊沉寂十幾年的人,又豈是等閒之輩?他不想因爲主觀判斷冤枉了任何一個人,所以乾脆放任他們去爭吵,只看誰會自亂陣腳。
以前江淮的確藏得很好,可怪只怪蕭赫太貪心,竟然妄圖奪其軍權?江淮在他身上始終找不到青鱗獸戒指,所以妄圖有這種方式讓軍隊歸順。
可事實是,即便衆人知道他是爲了一個女人,還是不願背叛。
沒有原因,就是信服,這種信服可以超越一切世俗的觀念。對錯在這些人心中從來不是問題,因爲他在那就是一股向心力,從十六歲不需要任何軍符就能調動三軍時開始,一切軍符對他來說,都只是擺設。
對於衆人來說,一切軍符還沒他這張臉好用。
偏偏蕭赫從來認不清這一點,使了多種方式想要弄到軍符。
勾起淡笑,北宮晟對江風伸手。“拿來。”
江風頷首,迎着江淮的詫異將青鱗獸戒指從袖中掏出來放到王爺手中。
江淮訝異的久久未能閉口。“風……,你……。”這怎麼可能?他不斷的近北宮晟的身,就是想搜到青鱗獸戒指,可每次都無功而返,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在他親弟弟身上?北宮晟爲什麼會給他最不沉穩弟弟保管?北宮晟瘋了嗎!
江風憤恨的瞪他一眼,似乎是想讓江淮死個明白,沒好氣憤然道。“一直在我身上!”
北宮晟笑着拿過,抓過江淮的手,塞進他手心。“知道你跟蕭赫都喜歡,來,爲了你今日卓越的表現,獎你個紀念品。”
獎個紀念品?調笑的口吻氣的江淮心肝都在吐血,眼前的一幕以前不明白,現在還不明白嗎?有北宮晟在,即便手中有金戒銀戒,都不及他一句話。
攥緊戒指,江淮幾欲想將其捏碎。北宮晟好心寬慰道:“別這麼大火氣,最起碼你今日總有得償所願的事,來,爲了你盼了十幾年的戒指,笑一個。”
滿滿如帝王調戲妃子般的口氣讓衆人汗顏。
江淮暴怒,士可殺不可辱,他寧願現在北宮晟殺了他,都不願對方肆意拿他調笑,可長期的瞭解他知道這是癡人說夢。
“笑你大爺!”
“我大爺在金陵。”北宮晟很認真回覆。
“噗!”周圍人再也忍不住,薛樺等人抽抽嘴角,笑容僵的極其古怪。
姑爺啊!西燕先鋒軍已經在八里外了,你老人家還有心情開玩笑?
“北宮晟!你別得意,衛將軍已經佈下天羅地網,你前有狼,後有虎,我倒看看你能笑到幾時!”江淮怒吼。
北宮晟聞言低笑,漆黑的眸光射入他的眼簾中,如一道奪目的炫光,無暇移目,卻備受其灼。“知道爲什麼你今天才落網嗎?”
“因爲你一直不知道奸細是誰!而且不想追究!如果我不貪軍權,你也發現不了。”提及着,他冷笑,口吻含着幾分自得。晟不查奸細,一方面是因爲不忍忍受背叛,一方面是因爲不確定是誰!
“那你只猜對了一半。”北宮晟幽幽的聲音拉的很長,帶着更濃烈的調笑。“我的確是不想追究,但不是害怕背叛!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江淮心頭一顫,微眨眸子一瞬,咬牙憤恨道:“沒有必要?北宮晟!你還敢不敢更狂點!”
四周的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天!這得是多狂妄?
言辭很清晰,他不懼奸細,即便養在身邊,即便傳達他所有消息,他都不懼!
事實上的確如此,對於北宮晟來說,比如夏國之戰,他走哪夏軍追哪又怎樣?追他正好,剛好引到深山之中一舉殲滅。省了他費神抓對方的力氣。
奸細又怎樣?誰能拿他怎樣?只要善加利用,照樣爲他所用。
衆人心顫,這纔是北宮晟吧!永遠懂得在逆境中尋找出最大利益,給個死人都能從身上榨出三斤油來,不懼萬物的狂傲本性讓人不得不信服。
只在這一剎那間,衆人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誓死追隨的堅定。
江淮從心顫中回神,後襟發涼,不置信道:“所以……,你今日故意表現的讓衆人失望,給我絕佳機會,是爲了更大的圖謀?”
“不然我爲什麼拖着蕭赫兩個月?”
“不是害怕衛將軍制造紛亂嗎?”江淮疑惑、
而他卻笑得如一隻狐狸,輕聲道:“再想想。”
再想想?江淮思緒飛轉,不停的過濾信息,良久後,赫然驚恐擡頭,怒吼道:“你是想讓衛將軍圍剿你,你好師出有名的反擊?”
“還不太笨。”北宮晟頷首。
他會怕個蕭赫?看來江淮還是不太瞭解他,這輩子,他怕的只有一個女人而已。他一直想動蕭赫了,偏偏蕭赫暗地裡頻繁追殺他,明面上卻在國內舉止有禮。
都知道他們倆在鬥,可誰也不會先撕破臉皮。他本想等四海統一後,再收拾蕭赫。
但誰讓蕭赫盯上了他的女人?這一次,被耍了兩個月的蕭赫心頭怒火難平,見他四面楚歌,怎會來不踹一腳?這可是戰爭,蕭赫想踹他,必須明目張膽,大興動作。
而且衆目睽睽下蕭赫的奸細還欲殺他而後快,這樣證據確鑿,他作爲“委屈”的受害者,以後不是可以好好的“報仇”了?
這就是有理橫遍天下!他北宮晟僅僅只是橫行的步伐比別人大一些而已。
自負的笑容是那麼的耀眼,江淮狠咬牙關,怒道:“你不可能成功的!三國圍剿,你插翅難逃!”
“如果不是三國圍剿,我還不樂意呢!”北宮晟狡黠一笑,狂妄的話再次讓所有人震撼。
天!當所有人都在擔心如今怎麼辦的時候,他還在有熱鬧不嫌事大!恍惚間,衆人有種男主角不是他的感覺。
哪有自己坑自己,還坑的如此滿意的?
的確,北宮晟從不怕事大,只怕來的人不夠多!
一次對付一個?不好意思!他從沒興趣。
不挑起諸國的圍剿,他如何當正義之師奪回國土?
天地良心,他可是正宗的好人,而且良心大大的好。
只是天下人都不想看他好過,總是欺負他,唉,弄的他好難做。
“哈哈哈哈哈哈!”江淮仰頭大笑,極其淒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北宮晟,你很好,天下沒人能算計的過你!”
說罷,脖頸一偏,往脖頸上的鋒刃上撞去。
“哥!不要!”江風怒吼,聲音響徹山谷。
“淮!!!!”景南等人急風相馳,擡劍做擋。
江淮反應太快,押着他的兩名琢玉樓人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脖頸已經貼上了利刃。
剎那間,氣氛凍結。
一道疾馳的金光“噹!”的一聲撞開了鋒刃。
等衆人回神的時候,北宮晟穩穩站在江淮面前,指尖輕點着他的肩胛。
很明顯,他被點穴,脖頸上沁出一條細細的紅線,只流出一絲絲血跡。
江淮靜默的看着北宮晟,淡淡道:“爲什麼?”
爲什麼不讓他去死?
北宮晟淡淡的看着他,眸光退卻先前的戲虐與深邃的無法揣測,漆黑的瞳仁裡泛着幾許讓他震撼的深遠。
他看的懂,卻只能苦笑。
良久,北宮晟磁性的嗓音混着幾許沙啞道:“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他愣了愣,垂目沉靜。
頓了一瞬,他收手對着景南吩咐道:“壓下去,嚴加看管。”
“是!”景南上前,用皮繩將其完全捆好,搜遍全身,確認沒有利刃後,連同數百人的奸細一起帶了下去。
江風長吁一口氣,軟了腿,蹲坐在原地,將頭埋進膝蓋,青蘿見狀不忍,緩緩走上前半蹲在他身側,迎着衆人的錯愕靜握上了他的手。
漠北看着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嘆息道:“哎,沒了父母,多個王爺,沒了哥哥,多個媳婦!”
正在此刻,又一名青衣人翻身上崖,他正是喜歡史學的李風,四掃了下週圍的情景,皺眉對薛樺苛責道:“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不動手?”
這不都解決了嗎?西燕大軍已經只有七裡之遙,他們怎麼還在聊天?
薛樺聳聳肩,表示無奈。“攝政王不下令,我等不敢動手啊。”
李風皺眉。“我等聽小姐的就好。”
提及這,薛樺更是鬱悶苦笑。“小姐說,到了後一切聽姑爺的。”
一句姑爺讓在場人都一片譁然,北宮晟怔了怔,似乎也沒想到納蘭芮雪居然跟琢玉樓如此介紹他,不過脣角如梨花般俊美的淡笑已經昭然若是了他的心情。
景南等人噗嗤笑出聲,這納蘭小姐的霸佔欲還真強,不願以高高在上的王妃自居,要把王爺拉的跟平民無異,姑爺……,多麼喜感的一個稱呼,這真是坑王爺不帶眨眼的。
不忍看青衣人面容的尷尬之色,襲夜調笑道:“姑爺,你看他們挺心急的,不如從了吧?”
“噗!”模棱兩可的話又惹來一片噴氣聲。
北宮晟瞟了眼薛樺等人殷切的目光,緩緩張嘴,牽動起所有人的心。
“等!”
一個單字讓左右人崩潰!
還等?都解決了奸細了,還要等什麼!
不過也只一瞬,順着他悠然飄遠的眼神,就明白了要等什麼。
衆人的目光全部都瞟向山谷的峽口之處。
納蘭芮雪……,你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