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天過去了,沈雪的嗓子好了,只脖子上的還沒完全褪盡,於是她只好繼續窩在院子裡養病。
這一日去松鶴院請安,沈薇一反往日的低調,拉着老太君回憶了一番往昔歲月,然後話鋒一轉說道:“祖母,一晃我娘都去了十年,珏哥兒也長成了翩翩少年,孫女就想問祖母一句,我孃的嫁妝是誰管着?”她很聰明地沒問嫁妝還在不在,直接就問是誰管着。
老太君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她還以爲薇姐兒學乖了知道來奉承她了呢,沒想到是想着她孃的嫁妝。
“一個姑娘家,張口閉口都是嫁妝,薇姐兒你還有點規矩嗎?”老太君的臉不怒而威。
沈薇不以爲意,反而道:“祖母,孫女都及笄了,永寧侯夫人都來府裡兩回了,算一算離孫女出嫁的日子也不遠了,我孃的嫁妝不該給我嗎?哦對了,還有珏哥兒,祖母放心,孫女不貪心,我娘就生了我和珏哥兒兩個,孃的嫁妝我們姐弟一人一半。”
按理說沈薇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律法都有規定,主母的嫁妝是要留給自個的親生子女的。可老太君的心裡卻不樂意起來,她不喜阮氏,包括與她有關的一切人和物。所以阮氏去後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着劉氏排除異己,現在沈薇提起阮氏的嫁妝,她就更不高興了。
“薇姐兒,你的嫁妝自有長輩做主,這不是一個姑娘家該問的。”老太君喝斥沈薇,恨不得立刻把這個討厭的孫女攆出去。
沈薇豈是那麼好打發的,淡淡一笑道:“祖母,孫女也知道這該長輩心,可孫女的娘不是死得早嗎?我們三房夫人十分忙碌,雪姐兒都病了五六天了,夫人天天跟着上火着急,哪裡顧得上孫女的事情?聽說永寧侯夫人來兩回了,頭一回很高興,這第二回聽說是黑着臉走的。孫女思忖着,是不是永寧侯夫人嫌棄孫女的嫁妝少了?”
“薇姐兒!”老太君的眉蹙的緊緊的,聽聽薇姐兒都說的什麼話,拭孃家該說的嗎?跟她那個早死的娘一個樣,她能喜歡纔怪。
沈薇沒有住嘴,兀自繼續說着:“祖母,孫女也知道說這個討人厭,可誰讓孫女是個命苦的呢?早早沒了親孃,身邊也沒個人幫扶着,沒奈何,孫女也只好逾越自己上心一些了。嫁妝的多寡可守系孫女的後半輩子幸福,孫女在夫家能有底氣站穩腳跟,祖母也有臉面不是?還請祖母發發慈悲告訴孫女吧。”
面對着孫女誠懇坦蕩的眼神,老太君只覺得胸口又開始發悶,指着沈薇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能說什麼呢?所有的話都讓這個孫女說完了,就差沒昭告天下繼母刻薄她了。這麼個混不吝的渾人,有理也跟她說不清呀。
罷罷罷,隨她去吧,反正也是快要潑出去的水了,潑出去了就沒人氣她了。老太君頹然垂下手臂,嘆了口氣道:“你孃的嫁妝都在你母親能着呢,薇姐兒呀,可不能聽風就是雨,府裡不會薄待了你去。”
沈薇福身一禮,“多謝祖母教誨,孫女都記住了。”頓了頓又道:“祖母也要多保重身體,氣大傷身,還是多多修身養性的好,孫女盼着祖母長命百歲呢。”
老太君已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擺了擺手,走吧,走吧,趕緊走吧,再讓她這兒多呆一會自己都能背過氣去。
沈薇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片雲彩。啊不!是帶走了滿屋的嫉恨,尤其是來自三房沈櫻沈月的。
沈薇到劉氏哪裡的說辭就更簡單了,“夫人,祖母說我孃的嫁妝都在您手裡管着,這麼些年真是辛苦您了!現在我都快出嫁了,您是不是該把我孃的嫁妝還給我了呀?您也不用擔心我管不好,不會不是可以學嗎?現在不學着打理,等到了夫家啥也不會還不是給咱們府裡丟臉?您也不用擔心您沒空教我,我知道妹妹病了夫人掛心,沒事,沒事,我找大伯母學去,她掌家這麼多年,經驗豐富,等能把我教會。您呀就多心心雪妹妹吧,這都病了五六天還不見好,也夠夫人鬧心的了。夫人您忙我就不打擾您了,趕緊的把我孃的嫁妝整理整理給我送來吧,早晚這些都是我的,您把在手裡也成不了您的了。夫人,我在風華院等着您哦。”
劉氏比老太君還不如呢,老太君好歹還發表了幾句意見,劉氏是一句話都沒說上。
說什麼呢?沒聽見人家的話有理有據嗎?人家點明瞭這是人家孃的嫁妝,你只是暫時管着,再怎麼管也管不成自己的。現在人家長大了,嫁妝也該物歸原主了。甚至人家都體貼地爲你着想了,你事多事忙不是還有世子夫人嗎?言下之意就是你也別拿喬,人家不指着你。
繼女兒之後劉氏又添一樁鬧心事,後者甚至比前者更剜她的心。
劉氏雖是老太君的親侄女,但她是妾身扶正,當初進府是一點嫁妝都沒有的。這麼些年她和一子一女能過得雍容體面,靠的就是阮氏的嫁妝。
阮氏出嫁時,大將軍府還沒有沒落,阮大將軍只有一女,所以阮氏出嫁時也曾是十里紅妝,頭擡嫁妝進了忠武侯府,末擡嫁妝還在大將軍府裡呢。光陪嫁的鋪子就有近二十間,更別提金銀頭面綢緞布料了。
這麼些年劉氏自己是知道她攬了多少銀子的,現在讓她吐出來,怎麼可能?打死她她也不願意放手呀!
現在繼女來要阮氏的嫁妝,她想了又想,打定主意一個拖字訣,能拖一天是一天,在可都是銀子啊!
想想她心口就疼,這個該死的小賤人,她怎麼不死在外頭!當初要是心再狠一點,直接要了她的命該多好呀!現在風華院水泄不通,她再想動手腳也找不到機會。好不容易送進去一個桃枝也是個沒用的,這麼久了沒給她傳回一點子有用的東西。劉氏恨得狠捶被子。
“,夫人真的會把先夫人的嫁妝給咱們送回來嗎?”梨花憂心忡忡。
沈薇輕笑一聲。“自然不會。”要是劉氏乖乖把嫁妝還給她,那天陽就得從西邊出來。劉氏那人,這些年嘗慣了甜頭,習慣了不勞而獲,讓她交出來?那怎麼可能?
“那怎麼辦呀?”梨花更急了,那都是親孃的嫁妝,若拿不回來嫁到夫家也沒底氣呀!
“放心!我有辦法!”沈薇安撫般地拍拍梨花的肩膀,斜睨她一眼,道:“你見過有誰欠你家銀子敢不還的?”
梨花一想還真是,就是才高八斗的江辰少爺和那個趙知府不都乖乖把銀子送過來了嗎?不過想起江辰少爺,梨花又想起一事來,“,咱們回京也有段日子了,這離得近了江辰少爺反而不露面了?”以前在沈家莊的時候,江辰少爺還經常派大武小武給送東西來着。
沈薇又斜了梨花一眼,道:“因爲這是我讓他不要露面的。”
“爲什麼呀?”梨花十分不解,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的,江辰少爺在翰林院,不是可以幫一把嗎?
“這都不明白?”沈薇看着梨花,得意地道:“今兒我再教你一招,永遠都不要亮完你的底牌,不僅江辰少爺那兒是,過幾年茶花她哥哥也會進京,記住了,我不發話,小普哪怕中了狀元高居一品,那也是個陌生人,與咱們沒有任何關係。懂嗎?”
梨花見神情鄭重,忙謹慎道:“懂,奴婢明白。”停了一下又道:“回頭奴婢會敲打咱們的人的。”既然是這個意思,那她就嚴格地執行下去。
沈薇滿意的點頭,“嗯,你看着辦。”
果然,三天過去了,劉氏那裡一點表示都沒有。沈薇嘴角翹了翹,臉上露出了一個莫測地笑容。她也不催促,就好像從沒提過這事,劉氏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沈薇手底下的人早就撒了出去,根據阮氏嫁妝單子上記得鋪子莊子院子進行摸底行動。
沈薇支着下巴惡趣味地想:若是劉氏乖乖把契約和賬冊給她送過來多沒意思,一要就要回來還有什麼成就感?貓逗老鼠纔有意思,鈍刀子割肉纔會更疼!她會讓劉氏把佔了她的銀子全都吐出來,哪怕給外頭大街上的乞丐也不會便宜了劉氏!
沈薇再等一個機會,一個合適的機會。
永寧侯夫人鬱氏一連上門三次都被劉氏拒了回來,涵養再好的人也會生氣,何況鬱氏就不是個有涵養的人。她挫了挫後槽牙罵起劉氏來,“裝什麼清脯擺什麼高貴樣,打量誰不知道她的底細,不過是個妾身罷了,什麼玩意,給臉不要臉的老娼婦!”
鬱氏不高興,自有那心腹來出主意,於是主僕一合計,鬱氏再次登門就下了通牒:不答應是吧?行呀,那就別怪我把你閨女的所作所爲傳揚出去,看哪家還會娶你家閨女?什麼?你說也會影響到我兒子?這有什麼,無非大家笑談一句少年風流,還不是照樣娶媳婦?你閨女行嗎?
當然這是沈薇總結的,鬱氏的原話比這難聽多了。自知道有這麼回事後沈薇就密切關注進展,之前還想着衛瑾瑜這棵小樹不錯,長得挺好的,湊合湊合就嫁了吧。現在一瞧這未來婆婆是個眼皮子淺的難纏鬼,沈薇果斷打消了嫁過去的念頭。一看小樹就當不了親孃的家,她嫁過去還不得受磋磨,這賠本的買賣誰幹?
劉氏氣過之後還真不敢和鬱氏撕破了臉,誠如她所言,對於男女間風流韻事吃虧的向來都是女子。這事若是抖摟出來,雪姐兒送家廟都是輕的。
再加上沈雪知道了她娘只是敷衍她,壓根就不是真的想答應她,於是繼上吊之後又鬧起了絕食。左邊是逼迫,右邊是威脅,一時間劉氏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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