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結局篇(二十三) 我的汐瑤
?意識剛恢復了一些時祁雲澈就知道,自己並沒有死。
身體還很無力,暈眩非常,將閉合的眼皮輕微掙扎了下,守在旁側的人察覺他這輕微的動作,便開口道,“醒了?大夫說至少要過五個時辰,這會兒天都還沒亮,不愧是武功蓋世的祁皇。”
稍頓,那聲音繼續,諷刺地,“看來想死也不是這樣容易的。”
說話的人是……
祁雲澈俊眉微微蹙起,顯然識得,名字在‘脣’邊呼之‘欲’出,可又在這一時半會兒,他實在想不起來靦。
見狀,來人也從他由心而發的表情裡看出端倪,不禁自嘲,“才幾年不見,連孤的聲音都認不出了麼?真是狠心,不過也是了,煞費苦心爲慕汐瑤報了仇,讓她能和你一起流芳百世,你得償所願,還會管哪個的死活?”
剛言罷,又一個聲音響起,‘奶’聲‘奶’氣的,還有些懼怕,“母皇,阿爹是不是醒了啊?你不要兇他好不好……”
“不準喊他‘阿爹’!”寶音兇巴巴的瞪了將滿四歲兒子一眼,語‘色’盡是嚴厲,“他沒資格做你阿爹,你有母皇就足夠了。揍”
許久不見母皇生氣,巴彥被嚇得大氣不敢喘,輕輕的‘哦’了一聲,接着一陣小跑,衣聲窸窣。
祁雲澈睜開眼,只模模糊糊的望見一個矮小的身影跑到外面去。
再看‘牀’頭,身着暗紅‘色’華袍的‘女’子坐在旁邊刻意搬來的椅子上,姿態高貴,神情冷傲的望着自己。
渾濁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他看清了她的臉容。
“寶音。”祁雲澈沙啞的喊出她的名字,帶着少許疑‘惑’,且是陌生得連他都自覺不可思議。
“祁皇還記得孤的名字,是孤的榮幸麼?”她冷冷一笑,‘豔’絕的臉容更加動人。
五年了。
她還以爲上一次見面,會是此生訣別。
若非必要,她根本不想踏入祁境半步!
在她眼前的男人曾經是她命中最愛,很久以後她才發現,原來人活一世,最愛何止這一個?
尤其,她還是‘蒙’國至高無上的‘女’皇。
她比他晚登基一年,雲昭三年以汗皇的身份親自出使大祁,表面上是爲了兩國邦‘交’,暗中,許是爲了一段從沒有屬於過她的情吧。
年少時總是無知的,如今的寶音恨極了那時的自己。
強制將紛‘亂’的思緒打斷,她冷‘色’看着‘牀’榻上無力的祁雲澈,挑眉,“不想問我爲何來?”
還是他以爲,她當真捨不得他死,千里迢迢趕來阻止?
她對他,早就死了心。
祁雲澈原本是忘記了,可只消見她出現,便立刻醒然。
生死相依……
他若死了,她必定隨之。
“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他淡道。
寶音依舊是冷笑,一聲接着一聲。
“一句‘抱歉’能頂什麼事?祁雲澈,其實你是個極其自‘私’的人,你說過你想要的不多,可從一開始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還想要什麼呢?哦,你想要慕汐瑤,結果她死了,這三年你就一心一意的爲她報仇,我早就猜到了,你這麼自‘私’,就是死也要把她綁在身邊,至於我的死活,你早就忘到九霄雲外。”
先前夜半時,她帶着青龍部的死士強闖雲王府。
進入暗室之後,見祁雲澈趴在那張冰‘牀’邊,那慕汐瑤都死了足足三年了,他竟還捨不得,竟還要與她十指相扣。
他不語,那副失魂落魄,更甚憔悴的模樣她何嘗見過?
許久以前讓寶音徹骨寒心的鬱結感又開始隱隱作祟。
垂下濃密纖長的眼婕,她又是氣惱,又是悵然,語氣不由軟了下來。
“你我如今都身爲一國之君,縱使你失了她心裡再苦,你一心求死,誰也不會攔,只我‘蒙’國與你祁國境況不同,你母皇死時就留下一個爛攤子與我,你也知道我能登基廢了多大的力氣,現下局勢總算安穩了些,我不能輕易有事,我兒還小,他不能失去我這個依靠。”
言下之意,她現在什麼都不求,祁雲澈要死,至少得把他們身上的蠱毒解了再死。
一番肺腑之言,說罷了,她復再嘆氣。
望着他消受的身軀,當初讓她爲之‘迷’戀的俊龐早就風采不復。
尤其那雙空‘洞’無邊的眸,失去了世間最奪目的‘色’彩,早在失去了慕汐瑤之後,他的心就死了。
嘆氣罷了,寶音見他面無表情的在看自己,忽而意識到了什麼,失聲笑了出來,“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來尋你,並非爲了要求你與我‘私’奔,只愛我一個人,而是爲了完全棄你獨活。”
祁雲澈聞言亦是淡笑,“寶音,你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子,狹隘的一顆心裡只有他。
她說他自‘私’,可其實他是懂的。
縱使她心‘胸’狹窄,而那狹窄的心裡完完全全只裝了他,祁雲澈自知有所辜負。
只他既然不能迴應,便唯有對她絕情絕義,徹底斷了她的念頭。
五年不見,而今她是心懷天下,獨當一面的‘女’皇,相比起來,一心求死的祁雲澈自嘆不如。
沉默了會兒,他道,“我會派人去南疆尋解蠱的方法,放心吧。”
有他這句,意思便是在此之前,他暫且不會死了。
寶音鬆了一口氣,“如此最好。”
兩人又僵了下來。
祁雲澈纔將‘死’了一回,整片天地都在旋轉着,又因着從前和夢境裡的畫面不斷盤旋在腦海,一時反映不及,需要靜下來緩釋。
他知道幽若給自己端來的根本不是毒酒,而是‘迷’丨‘藥’,可這假死一次,心境到底與從前不同了。
默然中,忽然寶音主動提起,“不想問問我剛纔還有誰在說話麼?”
回神,他看向她,猶豫道,“我可以問嗎?”
他自然知道是誰。
依稀這幾年間,阿鬼和劉茂德都會在自以爲他不經意的時候閒話兩句,‘蒙’國那位叫做巴彥小皇子如何如何了。
那是他的兒子,他不想承認也好,是他與汐瑤之外的‘女’人所生。
對那個孩子,他從來不聞不問,如今怎有資格說起?
寶音失笑,“你也變了,以前你從不會問可以不可以。”
罷了,不等他多說,她站起來道,“我會在這裡逗留一段時日,你得閒就陪陪他吧,終歸你是他的阿爹,我不想我的兒子留下任何遺憾,興許這是他見你的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
難得的,但見祁雲澈微有動容,寶音睨着他淡淡道,“莫多想,這並不是我的本意,可當我在‘蒙’國得知納蘭家一事,就猜到你在爲慕汐瑤報仇,我便開始等,期望你記起我,在你求死之前派人給我送來生死相依的解‘藥’……”
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青龍部每日都會將祁國的消息呈與她看。
祁雲澈不動則矣,一動便是出其不意。
最後,他總算如願了,卻早把遠在‘蒙’國的她忘得一乾二淨。
“從前我以爲能與你服下這樣的蠱毒是件很幸福的事,那時我多傻啊,罷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轉身背對,她一襲拽地的暗紅‘色’華服高貴無匹,氣度更是‘逼’人。
“最初我們都不懂何謂‘愛’,我以爲愛就是與你成日纏綿在一起,我覺得你雖好,在‘蒙’國卻也有一樣能讓我心動不已的,直到慕汐瑤出現,我發現我好像更愛你了,或者該說我真正愛上是因爲她才改變的你,可由始至終,你是爲她而變,與我從不得關係。”
……
寶音走出沒多久,鬼宿便行了進來,與他一道的還有幽若。
她身上已沒再穿着白‘色’的孝服,重新換了平日的宮裝。
祁雲澈未死,她還能給哪個披麻戴孝呢?
自己?
一言不發的跪在屏風外面,鏗鏘有力的求道,“奴婢欺君,請皇上降罪!”
‘迷’丨‘藥’的效力未散,祁雲澈平躺在‘牀’上連翻身都有些許困難,哪裡還有‘精’神治哪個的罪?
黃粱一夢,虛虛實實。
縱然他對汐瑤一死相陪的心從不曾變過,也恰是這變故,反倒讓他清醒了許多。
“是哪個教你這麼做的?你沒有這個膽子。”
幽若一怔,把頭埋得更低,“是……明王殿下。”
“祁明夏。”祁雲澈一字一頓。
沒想到是他!又除了他之外,怎可能是別人?
鬼宿聽出祁雲澈語氣裡的意思,道,“三爺收到密報,傳位的遺詔在定南王手中,恐防自己壓制不住冷家,唯有出此下策。”
這怨不得祁明夏,要怪只能怪祁雲澈給了冷家太多權利!
“密報?”他語意不明,再問,“你們放出去的?”此事他做得極隱秘,統共只消的不過那麼幾個。
鬼宿面無表情,答,“爺給小的千萬個膽子,小的也不敢。”
“那就是冷緋‘玉’了?”祁雲澈問罷就斷斷續續的啞笑,根本沒打算再追究。
寢房內只聽他粗糙滄桑的笑聲回‘蕩’着,龍涎香徐徐飄散,如人心釋然。
許久之後他收起笑意,吩咐道,“派人去南疆,朕要生死相依的解‘藥’。”
鬼宿大喜!顧不得什麼君臣有別,驀地擡頭看向‘牀’榻上的人。
只要得一句,只要這一句——
祁雲澈戲謔道,“不想朕死的人還真多。”
鬼宿默。
這要他怎麼說呢?總而言之,七爺還活着就好。
沒得人應聲,祁雲澈兀自冷笑,喚他,“扶朕起來。”
在他暫且不能求得一死之前,還需見她一面。
他的汐瑤。
……
歲月傾城,浮生一世。
驀然醒覺已是雲昭十九年。
十一年過去了,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邊境許久沒有傳來急報,沒有災荒,更無戰禍,百姓都說,能活在雲昭年間,無疑是件天大的幸事。
平內‘亂’,除憂患,治天災,安民心。
雲昭帝開創了大祁史上少有的盛世,祁國空前強大,四海無不臣服,繁茂興榮延續不絕。
初‘春’的天,早朝。
剛至二月末,卯時快盡了,太極殿外那片天還灰‘蒙’‘蒙’的,不見大亮。
右相徐錦衣拱手將‘蒙’國使節此次來訪的鉅細稟告之後,龍椅之上久無迴應。
不禁,他擡起頭打眼往正面高階盡頭瞄去,卻見那身着龍袍的男子,他們的萬歲眼眸輕合,面容安寧,貌似……睡着了?
徐大人無言。
雖說天下大興,可他們的皇上對國事向來興趣不濃厚。
早朝是每個月能有一次,已是讓那些滿腔熱血無處揮灑的老臣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其他大事要事,皆呈摺子,或由兩相到御書房請奏,他和袁正覺這請奏,還七日才能得一次。
七日過了逾期不候,七日還沒到,天塌下來都不管。
羣臣心裡苦啊!
偏生這位雲昭皇帝治國有道,是千古都難得出一位的明君。
他爲先皇后慕氏癡情一生的故事早就在民間流傳成佳話,雲昭八年後,索‘性’連往後三年一度的選秀都取消了。
後宮清靜,前朝更清靜,連個天災人禍都沒有,衆大人們這官做得太悠哉,腰都粗實了。
今日乃月末,怕是下次早朝已是四月天的事。
‘蒙’國使節眼看就要入京,別的可以不管,這件卻定要讓皇上立刻定奪的。
可徐錦衣仰頭望着那位正在打瞌睡的千古一帝,心中很是無奈。
叫醒?
他自認不怕死,卻還沒有活夠。
不叫?
皇上這個瞌睡不知道要睡到哪個時。
右相早已不似年輕時候身骨硬朗,這麼勾腰駝背高舉雙手的姿勢,他當真不知自己能維持多久。
斜眼向兩旁看去,袁正覺那老匹夫正一臉幸災樂禍的看他的笑話,而明王和定南王等人,對他這模樣頗感興趣,那眼中是一致的……欣賞?
其他大臣就不消講了,舉足輕重的幾個不發話,他們自是裝作不見,最多一起罰站。
都知道吾皇沉悶,不得太多樂趣,發夢是一件。
也不知這一說是何時傳開的,多年前有一次,那新科狀元強闖御書房,擾了皇上的午覺,結果惹得龍顏大怒,當場下令把狀元郎拉出去砍了,連容人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自此以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真要算起來,此件還能當作英明神武的雲昭帝,在位年間唯一一道不痛不癢的敗筆。
故而小命要緊,倘若徐錦衣因爲此而喪命,家中成羣的妻妾碎了芳心,他就是做鬼都做得不安逸。
剛想罷,空寂的大殿裡忽然響起一陣沙啞卻愉悅的笑聲。
羣臣莫名,齊齊向龍椅上發出聲響的那處看去,個個都面‘色’茫然,他們的皇上……在笑?
祁雲澈許久沒有夢到汐瑤了。
是一年前,自他那夜在雲王府醒來,再度去往暗室見她,告訴她自己暫且還不能去陪她之後。
這個暫且一直持續到今時今日。
與她後世有關的夢也在往後的五年沒有再發過,直到雲昭十三年的夏獵。
一日,他夜不能寐,興起前往有螢火蟲的空谷,發現那兒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螢火星海,美不勝收,被大火焚盡的‘花’草重新長了起來,明月朗星,美極了。
下山回到璞麟殿,當夜,他又夢到了。
重歸夢境,還是與他最後的那一次緊密相聯,分毫無差。
汐瑤仍在忘憂山,仍是那個危機重重的夏獵。
只這次,祁雲澈已然平靜許多。
他看着她無謂無懼的自請到河黍張家,看着她一點點成長,終於懂得運籌帷幄,步步爲營。
自然了,他還看到她與那個世間的‘祁雲澈’重修與好。
她愛他兩生兩世,即便那是他又非他,但如何都是祁雲澈,不是任何一個別人。
如此,他心滿意足。
這夢來得不易,有時接連三兩天都會發,有時,譬如雲昭十五年,還有十八年,整年都不曾有。
如今已到了十九年,祁雲澈早沒了從前那樣的衝動,人也愈漸平和。
他老了,雖念兒總笑呵呵的哄他,說他是世間最俊美的人,也終歸過了不‘惑’之年。
而他的汐瑤在那個地方不過還是年芳十七的‘女’子。
在她身邊的祁雲澈正意氣風發,足夠將她守護,足夠與她匹配。
這些年他始終在她不知的某處看着,望她經過風風雨雨,也經她看到那裡與他所處境遇的不同。
他夢着她,眷戀依舊,愛意依舊。
這夢好似天意‘弄’人,不會給他痛快,他怨過,後又恍悟,許正是老天對他的恩賜。
否則漫長年月,他要如何度過纔不算太無趣呢?
他在夢裡看着她向她所求的一生一世越發靠近,看着她終於去到了北境的塔丹,終於要與那個祁雲澈見面了。
他有預感,這一次,他們應當再不會分開。
汐瑤,你將如願。
……
緩緩回了神,祁雲澈才恍惚身在早朝大殿中。
面對滿朝羣臣,他高高在上的將他們匪夷所思到極點的神態和目光盡收眼底。
連他自己都知道,此刻他面上帶着怎樣的表情。
只他未時忍不住了,萬萬是沒想到另一個阿軫也是個膽大妄爲的,暗中與粉喬有了‘私’情,人剛到塔丹就趁夜相會,還當汐瑤是這一世的汐瑤麼?
不被狠狠的懲治才奇怪了。
回想方纔夢裡發生,他搖着頭笑聲連連。
不得不說,寫連載文要扛的壓力實在太多,絞盡腦汁想的情節不可能應和全部的人,當然了,沒有人誰十全十美的,但也請別對我這個人的自身做質疑,我的文不好大可提出來,我人怎麼樣和電腦前看文消遣的你有什麼關係?你很瞭解我?你認識我?不認識就憑我故事對我主觀揣測個什麼勁?閒得蛋疼了?(抱歉,語言粗糙了)我也實在累得很,每天還不時有那些挖空心思看霸王文的讀者跑到文下來留言,非常心灰意冷,別催了,很快就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