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歸案

到了約定時間,胡楊帶着刑警隊的同事守在趙香荷家。十點,手機鈴響起,趙香荷急忙接聽。

“喂,是丁平嗎?趙友善他交代罪行了,他說,是他和劉彩霞把你媽媽和妹妹帶到湖北那邊賣了。”

趙香荷說得太急了,胡楊不得不提醒她放慢語速,好給技術科的同事留時間查找丁平手機位置。

“趙友善說了,時間太久了,他想不起來了,請你給他時間好好回憶一下,他一定幫你找回媽媽和妹妹。”

電話那頭沉默,趙香荷緊張地看向胡楊,胡楊用嘴型示意她。

“丁平,你在聽嗎。曉月那孩子從小就喜歡跟着你,她一直都很喜歡你的,你不要傷害他。”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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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冷笑傳來,隨後,電話掛斷了。

胡楊看向一旁的同事,時間太短,找不到丁平的位置。再撥過去,手機關機。“靠,趙友善說謊了。”

趙香荷身子一軟,衆人急忙扶着他。

“現在怎麼辦?”

胡楊看了趙香荷一眼,“回隊裡再說。”

丁平被騙,一定會對趙曉月不利。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趙曉月,保證她的安全。刑警隊的同事立刻外出,繼續尋找丁平的下落。

審訊室裡,趙友善聽到丁平的反應,臉色頓時白了。趙隊看着他,語氣嚴厲:“趙友善,現在我們可以肯定,丁平還記得當年的事情。15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你還要隱瞞嗎?”

趙友善滿頭冷汗:“你們去找曉月了嗎?”

“在找。但是你已經激怒丁平了,我們不敢保證你女兒的安全。”

“我告訴過她丁平不是好人,讓她不要和丁平來往,可她就是不聽。如果不是她太固執太單純,怎麼會被丁平騙走。”

趙隊看向趙友善的眼神帶上裡厭惡:“現在我們可以肯定,丁平知道十五年前的事,他這是在復仇。你說,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們不快去找曉月,在這裡問我十幾年前的事,有什麼用?”

“趙友善,你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呢。劉彩霞被殺現場在趙曉月租賃的倉庫,因爲她常年不在Z市,我們有理由懷疑那是你用她的身份證租下的。殺害丁義倉的兇器是你家的水果刀,上面有你的指紋和丁義倉的血跡。而且,你跟兩名被害者不僅有感情糾葛,還有經濟糾紛。根據目前的證據,我們基本可以認定你就是兇手。”

“我不是,我說了我沒有殺人。”趙友善愣了一下,又喊道:“對,我沒有殺人。都是丁平乾的,他是在報復我們。”

“你想清楚了再找我吧。”

趙隊說完,起身離開了。憑直覺,這件案子和十五年前周秀娥母子三人失蹤有關,可是,現在他們沒有時間去追究舊案了,只能先找到丁平和趙曉月。

方振給方瑩打電話的時候,方瑩和張姐也在緊張地尋找丁平與趙曉月。

“我覺得丁平不會傷害趙曉月的。”

“爲什麼?”

“這幾天我都在丁莊小區找叔叔阿姨們聊天,給丁平的童年做了個拼圖。丁平小時候是個善良懂事的孩子,常常幫腿腳不方便的老人打醬油買鹽買菜。他爸媽那時候手裡寬裕,經常給他零花錢,他幾乎都攢了起來。爸媽吵架顧不上給他們做飯的時候,他就一個人領着妹妹去外面吃飯,給妹妹餵飯喂水,照顧得很好。所以,趙曉月喜歡跟着他,他對趙曉月也像親妹妹一樣。你記不記得路村的趙阿姨,她說,那孩子很知道感恩,誰對他好,他都會想辦法報答的。趙曉月沒有傷害過他,而且一直信任他親近他,甚至爲了他跟父親反目。一直生活在黑暗裡的人,生命中每一次出現的光芒,都值得珍藏。”

“趙曉月對丁平來說,是光芒。”

“是的。而且是陽光般燦爛溫暖的光芒。”

“可這只是你的猜測,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丁平,我們都不希望他做錯事。”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改天再約你吃飯。”

掛了電話,張姐問:“男朋友?聽說就是他找到劉彩霞案的第一現場的,真厲害。你們交往這麼長時間了,彼此都很瞭解了吧?他在哪兒上班?父母是幹什麼的呀?”

“張姐你看,那幾棟樓雖然圍起來了,但是還沒開始拆遷,你說,丁平會不會藏在那裡?”

“有肯能,我們上去看看吧。”

晚上10點,丁平告訴趙香荷:“轉告趙友善,他的女兒和我媽媽在一起。”

趙友善得知消息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哭一陣,罵一陣,一會兒罵丁平,一會兒罵趙曉月,甚至,還罵了劉彩霞,如瘋癲了一般,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天矇矇亮時,趙友善終於開口,他說他知道女兒的下落。

趙隊和胡楊等人帶着趙友善驅車出發,來到了Z市南邊的南湖峽谷,這裡山勢不高,山腳下還有一片湖,因爲景色單調,沒有開發成景區。不過,這裡卻成了Z市人週末休閒娛樂的好去處,春天有很多人來這裡燒烤、踏青,夏天則在這裡遊野泳、乘涼,後來有一年淹死了三個人,當地**在這裡立了禁止游泳的警示牌,還派人巡邏,游泳的人才少了。現在是秋季,秋高氣爽,不少市民會選擇週末來這裡秋遊,所以,路邊隨處可見遊人痕跡——隨處丟棄的垃圾。

趙友善似乎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他坐在車上看着窗外的景緻,邊回憶邊指路,一個小時候,車停在路邊,幾人下來步行,前方的路太窄了。有走了大概二十分鐘,趙友善停下了,他的目光掃過一片低窪處,又仔細看了看四周,臉色忽然變了。“兔崽子,被耍了。”

趙隊火眼金睛,發現了趙友善的異常:“你發現了什麼?”

趙友善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說:“算了,瞞不住你們了。”說完,他指着一個地方說:“就是這裡,你們挖吧。”

半個小時候,胡楊等人挖出了一具屍體,已經腐爛只剩下白骨。趙友善交代,她就是丁平的媽媽周秀娥。

晚上,方振約方瑩一起跑步,方瑩一口氣跑了三公里,見方振累得癱在了跑道了,才停下來,扶着方振到長椅上休息。“對不起,忘了你纔開始跑步沒多長時間。”

“沒事,知道你心情不好,才約你出來跑步。怎麼樣,心情好點沒?”

“好多了。”得知周秀娥的事後,方瑩覺得心裡像堵了一團棉花,而且是別人用過的很髒的棉花,難過、噁心還帶着無處發泄的怒氣。這樣跑了一會兒,感覺心裡的棉花少了很多。“警方找了周秀娥的大哥做DNA鑑定,結果還沒出來,但是丁滿意根據屍體右手食指曾經骨折,基本已經認定了。不知道丁大叔能不能承受住這些打擊。”她這樣說,似乎也在心裡承認了丁平是兇手。

“趙友善怎麼交代的?”

“周秀娥帶着孩子離家出走的那天,因爲孩子口渴去趙友善家討水喝,撞見了趙友善和劉彩霞的事。那時候趙和劉剛剛開始,擔心事情敗露,就一邊好言穩住周秀娥,一邊給她們母子三人的飲料裡放了安眠藥。他們殺了周秀娥後,騙兩個孩子說他們的父母不要他們了,把他們分開賣了。周秀娥先是被葬在了他們家的院子裡,後來那裡要拆遷,趙友善就把她移到了南湖峽谷。”

“從現在的情形,丁平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媽媽一開始就死了。”

“只希望他不要傷害趙曉月,那樣的話,在我心裡他就是一個惡人了。”

“現在,他還不算惡人嗎?”

“我不知道,雖然他犯了法……”

“這一點,我也很矛盾。”

當天夜裡,趙曉月一個人回了家。警方問了很久,對於這幾天的遭遇,除了她是自願跟着丁平,沒有收到任何傷害之外,她閉口不談。對於丁平的行蹤,更是搖頭不知。最後,盤問的警察急了:“你這是在包庇罪犯,是犯罪你知道嗎?這會影響你的前程,說不定連大學都上不了。”

趙曉月看了他一眼,說:“隨便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丁平跑不了的,你不說也沒用。”

趙曉月低着頭不再說話。

警方知道,趙友善虧錢丁平在先,丁平又沒有傷害趙曉月,趙曉月對丁平的情感帶着愧疚和感激,短時間內恐怕沒法讓她打開心結開口,只得放棄。

“得知你安全歸來,你的父親想見你。”

“我不想見他。”

第二天,丁平出現在一個繁華的街頭。他一身白色的襯衣,灰色休閒外套,搭配黑色褲子和皮鞋,彷彿從某個寫字樓裡走出來的白領,悠閒地享受着秋日早晨的陽光。胡楊出現在他面前,他說:“我這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活在深淵裡,不是狼狽與困苦,就是黑暗與罪惡。現在,想用一種從容優雅的姿態離開,可以嗎?”

胡楊看了看他,清秀的少年,二十出頭,站在陽光下,只會讓人想到蓬勃向上。可他,卻經歷了旁人無法想象的苦痛,痛苦與罪惡之後的解脫,也讓他放棄對未來的期望吧。胡楊給丁平戴上手銬,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疊放在他手腕上。

“走吧,接你的車在那邊。”兩個人在街上並肩走着,彷彿邊走邊談心的朋友。胡楊看着丁平,他的神情告訴自己,他在享受此刻短暫卻安逸的時光。

“都結束了吧,丁平?”

丁平笑笑:“胡警官,你還想要什麼嗎?”

“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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