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里迂迴

她一向很自信,很少有男人能無視她的姿色韻味。但這一回她想錯了,發泰每日好酒好菜招待着,她每日盛裝等待着、期盼着那個時刻的到來,可漢使班超卻再未召見她,更別說臨幸她、享用她了。

就在她焦躁期冀的這幾天,班超令黎弇率漢使營一千餘人駐防於無屠置,既遮斷莎車城與尉頭城之間的聯繫,又策應權魚駐守盤橐城。而他自己,則與淳于薊親率漢使團從無屠置直接進入沙漠,他們一人兩馬,帶足了淡水、食物、草料,順着商道,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夏日沙漠急行軍。

從墨水河(注:即蔥嶺河)邊的無屠置,到于闐河邊的鷲巢要塞,沙漠中橫亙着一道東西走向的山巒,延綿八九百里。由於沙漠風和漫天沙塵被這條東西向的漫長山巒阻攔,山南與山北完全呈現出不同的特徵。山北都是固定的大沙丘,不時能見到一團團鎖鎖木等零星的沙漠植物。而山南則全部是流沙,是一片死亡之海,兇險萬分,毫無生命跡象。

正是一年之中天氣最炎熱的季節,最恐怖的是大沙漠上的白天和黑夜。

白天赤日炎炎,無邊無際的流沙如烤紅的銅釜一般,幾乎能燙熟人腳和馬足,流動、跳躍、飄蕩着的白色光暈令人頭暈目眩。漢使團艱難行軍數日,他們脫去甲服,每個人當着身子只穿着發泰組織縫製的白麻布罩袍,頭上戴着麥秸斗笠,一刻不停地走着。

晚上,先是酷熱難耐,可到了後半夜時,又突然如入寒冬,寒冷砭骨!

每天寒暑交錯,都是一個生死輪迴,讓人生不如死。他們便是在這生命絕地行軍,繞過皮山城綠洲,第四日便宿營在皮水畔,所有人迅速補充淡水。半夜時分,吳英、錦娘率崑崙屯也趕到了這裡,與漢使團合兵一處。

原來,漢使團自無屠置進入沙漠時,在皮山州西皮水畔的吳英與錦娘也率領崑崙屯拔營進入沙漠,他們順着皮水(注:即皮山河,東漢以前曾直達皮山城)向正北方向行進。他們在沙漠上走了整整數日,同樣在烈日下經歷了慘絕人寰的夏季沙漠行軍。

第二日凌晨,漢使團便率崑崙屯啓程,順着紅白山一路向東。從無屠置出發時,兵曹吳彥便做了充分的準備,他們帶了足夠的草料、食物和淡水。但進入沙漠數日後,還是寸步難行。幸好吳英等人生活在西域,深了沙漠習性,他們帶了更多的淡水,從而解了漢使團的急。

崑崙屯是一支新軍,未經歷過嚴酷的戰爭考驗,班超有心想讓他們經歷炎熱沙漠這一死亡之海的洗禮。每天白天,他命所有人脫去甲冑、胡衣、襦衣,渾身上下只穿着白色的罩袍,頭上也紮上白色的圍巾。白天所有人只能小步快行,不準策馬奔跑。

最苦的是吳英、錦娘和她們的十二名女衛卒,在這生命絕地她們比男人具有更強悍的耐力。這些女卒顯然早有準備,她們貼身穿着綢襦綢褲,外面再罩上白色綢袍,頭戴帷帽。如此艱苦的行軍,她們無一絲疲態,更不需要胡焰、肖初月等人眷顧。

每天天黑後,則紮營休息。夜裡氣溫驟降,到後半夜便極其寒冷,所有人都穿上厚胡衣、裹着氈毯禦寒,並喂足馬料、駱駝料和淡水,早早出行。遇到大沙暴時,便用白紗絹包裹人和戰馬、駱駝的腦袋。整整一千餘人,兩千餘匹戰馬,二百多頭駱駝,又是整整數天慘烈沙漠行軍,無一人一駝一馬損失。

到于闐河邊時恰是後半夜,天上烏雲籠罩,大地暗淡無光,山巔上的鷲巢戍堡未發現從沙漠中有一支軍隊正在接近鷲巢。淳于薊帶領金屯手下一百餘健卒悄然摸掉了當值士卒,駐守鷲巢的一百餘龜茲士卒未加防範,在睡夢中便被淳于薊摸了營。淳于薊未損一兵一卒,將山巔戍堡和山下大營內毫無防範的龜茲士卒盡數斬殺。

班超率崑崙屯進入鷲巢,士卒、馬匹、駱駝均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並飽食了一頓,便在兩山之間的大營內安頓下來。

鷲巢已下,胡焰和肖初月心事便也多了。崑崙屯歇息後,二人心癢難耐,鬼鬼祟祟地摸進崑崙屯大營,吳英、錦娘帳前女卒們見是主父來了,自然不敢阻擋。可摸進帳內,兩人卻不約而同地被一頓鞭子給抽了出來。二人在女卒們咯咯咯的善意笑聲中灰頭土臉地逃離崑崙屯營地,自然又被周令等將奚落了一頓。

第二天黎明,崑崙屯早早便朝食完畢,班超率大隊人馬越過鷲巢加速北上。

過去十餘日,他們只能在炎熱如火的沙漠上牽着戰馬一步一步地走。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天依然炎熱,但順着河畔商道,可以騎上戰馬緩速奔跑,速度快多了。沿途驛置盡爲龜茲人駐守,淳于薊帶金屯小隊着胡服先行,一一將其清理乾淨。

此時的于闐綠洲上,石亀率領二萬餘北匈奴、龜茲、焉耆聯軍,正在墨玉河與白玉河相交處的戈壁上紮營,與大漢于闐都尉林曾和于闐國大都尉休莫廣鵛的大軍相持着。雙方已經連續近二十日相拒,打了六陣,互有勝負。于闐亡三將,匈奴人亡兩將,傷一將,混戰中於闐國兵傷亡一千三百餘人,石亀也損失七百餘人,便暫時相持開了。

林曾長期駐守玉門關、陽關,沙漠作戰經驗豐富,他已經從班超馳報來的命令中看出了名堂。以班超之智,怎麼可能兩面消極迎戰?班超要親自駐守無屠置,而且還要莎車國國王至無屠置見他。匈奴人、龜茲人看不出名堂,林曾一看命令便知其中名堂。

他在心裡暗笑,呼衍獗和石亀雖然是北地名將,手握近十萬雄兵,焉澠夫人手下斥侯也無所不能,令西域諸國聞風喪膽,可是他們這回的對手是班超。竇固大軍已經在涼州大營集結,北征在即,這場大戰對呼衍獗、石亀而言是能贏不能輸的決戰,怕是要吃大苦頭了!

其實,這一公開的命令不過是爲遮人耳目。只過了不到兩天,權魚派出的可靠信使便將真正的命令送到林曾手中。林曾看後焚掉羊皮信,不禁會心而笑,感嘆不已,“班仲升啊班仲升,如此奇思妙想,也只有汝想得出!”

這些絕密軍機于闐國君臣並不知道,不是班超不相信國王廣德和于闐國的將領們,而是此時于闐國內仍有大量焉澠手下的斥侯。因此,休莫廣鵛大都尉見林曾一點不急,竟然與石亀打起了陣地戰,心裡便一下子沒底了。

他多次斗膽進言,“都尉,石亀勇悍,匈奴、龜茲、焉耆兵均是東征西討之百戰銳卒。于闐、鄯善兵雖二萬餘人,可不過是拿起兵械之農夫、牧民,與石亀兩萬勁旅打陣戰,定然非石亀對手啊。去年漢使在於闐與石亀兩戰,均以謀略取勝,從未正面對拚……”

但林曾不爲所動,竟然主動派人向石亀下了戰書。見休莫廣鵛詫異,林曾又笑着搪塞道,“大都尉,吾爲主將,汝既爲副將便不得遲疑,須將石亀擋在綠洲之外。汝放心,僅再需幾天,吾料漢使團必至!”

“這如何可能,呼衍獗親率大軍西擊赤河城,漢使團果會不顧疏勒國安危而奔襲千里來吾于闐國?”休莫廣鵛雖然心裡沒底,但見林曾言之鑿鑿,也不敢不信。想想也是,自漢使下於闐起,已歷兩次生死大戰,每一次都是在絕境之下以出人意料之策戰勝對手的!

與于闐國將帥們不同的是,石亀接到焉澠夫人的驛報後卻是欣喜若狂。漢使團的部署果然原封不動地傳到了焉澠夫人的手中,呼衍獗對此深信不移。班超已被吸引至無屠置,想兼顧疏勒與于闐。疏勒國盤橐城已經空虛,呼衍都尉隱藏於姑墨國南城的三萬雄兵必大顯神威,此刻或已下盤橐城!

漢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陰曆七月二十三日,是班超與林曾提前約定好的日子,也是林曾與石亀下戰書約定的開戰之日。

林曾一大早便令于闐、鄯善國聯軍飽食後,在沙漠上列開了大陣。石亀見於闐、鄯善兵盡出,便也驅兵出營列陣。於是,太陽剛露頭,兩軍便又在戈壁和沙漠上擺開了陣勢,雙方戰旗遮天蔽日,兩邊的士卒均漫山遍野,用箭射住對方陣腳,列陣完畢。

于闐、鄯善聯軍終於摁捺不住了,已經急於求戰,這讓石亀漸漸看到了勝機。他仰天長嘯,“班超,大漢名將班超,汝固勇悍,可汝麾下將不過如此,汝——完——也——”

班超不在於闐國軍中,石亀此時最怕于闐人、鄯善人退入堅固的西城打起防禦戰。而沙漠野戰,試問在西域有誰會是龜茲、焉耆鐵騎對手?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擊破大漢陽關守將林曾統率的于闐、鄯善國兵。

他站立在位於沙丘上的大旆下,汗水把甲服下的輕禪衣粘在身上十分難受。他摸摸自己左肩上的傷疤,擦一把粗脖梗上流淌的汗水,瞬間感覺豪情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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