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八月初七,潞州軍官兵已經集結完畢。
潞州軍一衆軍官立於臺上,看着下面一羣羣亂哄哄的‘士兵’,這些人大多都是臨時抓來的軍戶。
他們沒有盔甲,沒有旗號,許多人甚至連武器都沒有一把。
幸虧衛所中的僉事還有點良心和職責意識,沒有將所有武器全部賣了換錢,這次出征的官兵的武器還是湊的出來的,不過卻是清一色的長槍。
這時,這些人也是亂哄哄的將武器拿在手中,許多人都是頗爲新鮮的看着手中的長槍。
不過眼中倒是沒有絲毫喜悅,只是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畢竟他們也是知道這一次要去哪裡,那可是被傳的如同有三頭六臂的惡魔一般,如今自個兒找着上門,他們個個都是有種送死的感覺。
左邊是紛紛揚揚的兩千餘人,右邊則是李徵這次帶來的人。
人比人得列,貨比貨得扔。
一看到潞州軍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手下那一臉恐懼和遍地的哭號聲。在臺上伺立在旁的祝指揮,直覺得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臺上,實在太丟人了。
這些潞州軍一看就不一般,看他們整齊的隊列,鴉雀無聲的筆直站立姿態,就知道他們是清一色的戰兵。
這些戰兵有着統一的制式盔甲,大部分人手中也是拿着長槍,但是隻是他們那如同刀切斧量過,無論正看斜看都是筆直的縱橫隊列,就有一種不可輕侮的感覺撲面而來。
“李帥這都是好兵啊!”
衆人都是行家裡手,一眼就看的出來,紛紛驚歎道。
“李帥,你哪來的這麼多錢糧練兵?”
祝指揮使一陣訝然,這種強兵只看臉面,給他的感覺都已經超越他的家丁了。
要練出這麼多的強兵,李徵得投入多少錢糧?
“祝大人過譽,這當不得什麼。祝大人,好生約束一下貴部,將軍令宣佈下去吧!”
李徵含糊其辭的說道,根本不願意在這上面多談。
聽到李徵的命令,祝指揮將這事放於一邊,起身朗聲道,“本官收到上官軍令,數日內便要增援大同鎮。你等隨本官一起出徵,若有功勞,自然人人有賞!”
這話說的有氣無力,下面應者更是寥寥,誰都知道這一去凶多吉少。對於東奴,別說立功了,能活着回來就是燒高香了!
但是他們卻是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在太原衛千,祝指揮說的話就是天,敢於反抗者,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祝指揮也是知道不可能幾句話讓這些人爲自己賣命,也是慷慨的拿出八百兩銀子,有些肉痛的黑着臉道,“這些便是上官下發的開撥銀,本官也湊了一些,大家分了之後,便即起程!”
祝指揮有一萬個理由肉痛,上面發的銀子到他手裡也一共一千兩不到。
若非這次情況特殊,不拿出來銀子不行,他絕對會全部吞進肚子裡。此時拿出白花花的雪花銀,真如割他的肉一般,他能舒服纔怪。
下面人羣一陣譁然,他們的人數足有一千八九百人,一共也就五百兩賣命錢,一個人分到還不到四分銀子,更是讓他們士氣全無、暗氣暗生。
似乎對於這種情況司空見慣,臺上除了李徵系的所有軍官都對於這種騷動視而不見。
甚至有些軍官還覺得發的銀子太多了些,若是能夠少發一些,想必他們也是可以多拿一些。
“大明士兵的命還真是不值錢啊!”
李徵心中對於這樣的開撥費是嗤之以鼻,一年到頭髮不了幾個餉銀,到頭來卻是給人三分銀子便要人上沙場拼命,祝指揮還真是能幹的了出來。
這根本就不是鼓舞士氣,恐怕要比不發錢更加打擊士氣吧!李徵心中也是不無惡意的想着。
李徵雖然對於這種喝兵血的事情並不認同,但是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祝指揮。
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兵,他也沒有爲之出頭的道理。
潞州軍的士兵們倒是沒有多大騷動,偶爾之間交換眼色,也是顯然對於這不到四分銀子的開撥費十分的不屑。
他們隨便一次剿匪下來所獲得的銀錢,早就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字。
雖然錢不是問題,但對於潞州軍的官兵來說,問題卻在於建奴身上。
這次是面對着兇名在外的建奴,他們心中也是不停的打着鼓。
大明朝自萬曆末年以來,十數年下來,大明就從來沒有一次象樣一點的勝利,建奴的兇威可謂一時無兩。
若非這是李徵的命令,再加上違背軍令的嚴厲懲罰,他們還真不願意出來。
不過很多人也認同李徵所說的,建奴沒有打過敗仗,咱們潞州軍自建軍以來,也同樣沒有打過敗仗!
不打下試試,誰知道誰更強一些?
這些衣食無憂,甚至可以說是百戰精銳的潞州軍尚且心中打鼓,更別說這些被強迫而來的衛所軍了。
儘管百般不願,但是這些軍戶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在虎視眈眈的家丁的注視下,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拿着這些微薄的斷頭錢,邁開步子,向着未知的前路而去。
事實上,在祝指揮眼中這些人都是炮灰罷了。說白了,也就是拿着他們壯壯聲勢,給上面一個交待。
畢竟遇上建奴,就算他和家丁都得望風而逃,更別說這些卑賤的軍戶們了,根本就是消耗品,用他們來吸引住建奴的注意,他和麾下家丁才能更安全的離開。
用五百兩銀子換自己的家丁,更是怎麼算怎麼划算的事情。
若非逼不得已,必須給上官們一個交代,祝指揮連這五百兩銀子都不想出,畢竟五百兩銀子,至少也夠他多補充數十個家丁了,這纔是正常的擴大自己實力的事情。
亂哄哄的將銀子放下去之後,李徵的潞州軍已經行的遠了。還不清楚李徵脾氣的祝指揮,唯恐會惹惱李徵,也是急不可耐的帶着人隨後向北方而行。
這近兩千被抓來的軍戶,別說戰鬥慾望了,就算是行軍,也是一個老大難問題。
沒行走多長時間,便開始一個個的喊累,二十里走了數個時辰還沒走完一半。而再看潞州軍,已經完全看不到後軍的影子了,差距完全就不是一星半點。
照這個速度,估計只是走至數十里外的陽曲,都至少需要兩天時間。
對於這樣的速度,祝指揮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一聲令下之後,數十個家丁也開始鞭抽棍打,一時間鬼哭狼嚎之音不絕於耳,隊伍的速度終於快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