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瓊這番話說罷,下面的二人臉都白了。生怕被這位太子爺,當成殺雞駭猴那隻雞的二人,不約而同的重重點了點頭。對於二人的表現,黃瓊卻是微微一笑:“寡人要的不是你表態,寡人要看的是你們行動。寡人相信,人都是有羞恥心的,更希望你們能夠知恥而後勇。”
“你們一個禮部尚書,一個是長安尹,都是兩榜進士出身,論起學識來,寡人相信你們都是不差的。只要把心都用到正途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都說響鼓不用重錘敲,這件事就看你們二人的了。寡人不是那種吝嗇之人。做得好了,寡人該賞的賞,該表彰的表彰。”
“若是做的不好,那就別怪寡人翻臉無情了。寡人的行事作風,你們也該聽說過。寡人想,你們做到如今的位置,一個正二品、一個正三品,寡人話中的意思聽得明白。記住,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更別去做觸碰朝廷底線,觸碰到寡人底線,危害到江山社稷的事情。”
“用心做事,用心做官,這纔是升官真正秘訣。不要總想着變着法討寡人好,將你們心思用在正道上就是討寡人好了。你們做的好,朝廷看得見,寡人也看得見。如今該說的不該說的,寡人都已經說了,你們自己回去都好好體會。說了這麼多寡人也有些乏了,都跪安吧。”
聽到這位主,總算是鬆了口放人了。二人急忙的跪下磕頭後,轉身便要離開。只是就在他們要邁出萬春殿大門時,背後卻傳來黃瓊的聲音:“寡人考慮了一下,那些番僧還是不給他們換地方爲好。安排人抓緊時間將會同館收拾一下,傢俱都換一下,還是讓他們住在會同館。”
“只要他們不搞出人命來,隨着他們去折騰罷。不要他們一動手,你們自己就嚇一個半死,生怕出了人命官司不好弄。這一點,寡人明確告訴你們想多了。脫了僧袍,他們沒有比你們強到那裡去。都是凡人一個,有什麼可怕的人?對他們重視不假,可這其中也要有一個度。”
“重視,不代表放縱。記住,他們之間打的越激烈,打的越狠,對朝廷才越有利。所以,別怕他們之間內部鬥毆。不過,這個節奏要把握好。他們內部怎麼打,這個度得由你們來控制。此外,還是那句話,他們自己內部打鬥不要多管,但若是騷擾到了百姓,有一個抓一個。”
“還有,會同館內的其他吐蕃王公,都給遷出來另尋住處,將整個會同館都讓給他們。他們不是能打嗎,那就讓他們打個夠。此外,告訴兩位大德高僧,明兒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後兒下午寡人聽他們講經說法。五日後,寡人要在甘露殿與到長安的吐蕃諸王公會面。”
黃瓊的話音落下,二人急忙轉過身重重的點了點頭。見到黃瓊將視線又轉回到書案上堆積如山的摺子,知道這裡沒有自己的事情了,二人才倒退着小心翼翼的輕輕離開。在二人離開之後,心思根本就不在摺子上的黃瓊,卻是放下手中的筆走出書案,在萬春殿內踱步良久。
擡起頭,看到小心翼翼的在殿內候着的,二人離去後趕忙進來伺候的兩個小太監,想起一件事情道:“剛剛那個小太監,去找大夫瞧過沒有?沒有出什麼事情吧。一會讓他去董夫人那裡,支五十貫錢,算是寡人給他的湯藥費和補償。今後,讓他就留在寡人身邊效力就是了。”
黃瓊說這番話時,極其和善的語氣。讓這兩個從未被人待見過的,不僅宮中那些高級太監,沒有人拿他們當做人看。便是跟隨皇帝巡幸來西京的那些主子們,又有那個何嘗將他們當做人看?見面好不好,先給三巴掌漲漲記性。尊重是從未有過,捱打罵倒是從來沒有少過。
、也算是飽嘗人間冷暖的低級小太監,不由得一愣。這位太子爺自搬入太極宮後,對他們這些太監,平日裡雖說從未打罵過,至於作踐他們,也從未有過。但也是相對冷淡,更從來不用他們貼身伺候。除了在萬春殿,他們連身邊都靠不上。說不上虐待,但也說不上多尊重。
他們總感覺這位太子爺,給他們的印象是有些拒人千里。對於他們這些人,是即不信任,也不重用,甚至多少還有些排斥。但對於他們這些平日裡面,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主子,還想着一個受委屈的同伴不說,就連如此和顏悅色的說過話,都幾乎很少有過的小太監來說。
黃瓊這個多少有些補償意思的做法,卻是讓這兩個人感動至極。急忙的跪倒磕頭,語氣有些哽咽的道:“奴才們替小三子,謝太子爺的惦記和賞賜。剛剛尊太子爺的吩咐,已經找大夫看過了,沒什麼大事。太子爺如此忙碌,還惦記着奴才,奴才當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看着自己在遷怒打了人家一巴掌後,不過是隨手遞給了一枚甜棗,就把這幾個小太監弄的如此感激涕零,黃瓊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隨即想起在京城之中,聽說過這些低級太監,除非遇到了像莊妃那樣宅心仁厚的主子,或是能察言觀色,迅速的攀附上有地位的高級太監。
否則,在宮中的生活,都是很悽慘的。不僅帶他們的那些所謂的師傅大太監,都是非打即罵。若是遇到那種,根本不拿他們當做人看的主子,挨打受罵餓飯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活活打死的也不在少數。宮裡面那年不擡出去,幾個冤死鬼?有理沒理三嘴巴的事,黃瓊也知道。
對於那種靠着打罵餓飯,來懲罰這些年紀都不大太監的手段,黃瓊向來是不屑於用的。他府中的那些太監,他也從來沒有打罵過。何瑤本身又是宅心仁厚的人,不僅自己對這些太監還算尊重,也要求諸女對這些太監尊重一些,不準打罵和虐待。家中有事了,該幫都是幫的。
每個月的月例錢糧,從來都不克扣,到時都是足額的發給。到了年底,還要另外給賞錢。即便是犯錯了,也最多也就是關柴房。用黃瓊的話來說關今天緊閉,去去火氣,輕易的連板子都不打。所以黃瓊府中的太監,過的日子都很舒服,比在宮中的日子更不知道舒坦多少。
今兒見到這幾個年紀並不大,最大的也不過與自己年歲相當的小太監,饒是已經磨練的鐵石心腸,黃瓊也多少有了一絲惻隱之心。輕輕擡手示意她們起來後道:“都起來吧,只要你們忠心侍主,沒有什麼二心,寡人自然都不會虧待你們。記住,心不誠,頭磕再多也沒用。”
說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們跑一趟劉大人家,以董夫人的名義,將她的家人帶進宮來。告訴董夫人,這些日子劉大人不在家。城內又來了許多的吐蕃人,劉夫人連同兩個孩子,就暫時先安置在她的院子裡面。今晚設宴款待,寡人也是要參加的。”
兩個太監聽到黃瓊的吩咐,連忙應了一聲就要去辦。只是在臨走的時候,又被黃瓊叫住:“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去找高懷遠,讓他帶上五十名軍士,套上一輛馬車跟着你去。自己去人別在沒有接來,再把自己也搭進去。到了劉大人家中,態度要好一些,別擺上差的架子。”
“若是劉夫人不肯來,自己動動腦子,將人給請過來。總之人一定要給寡人請過來,但也絕對不能強來。這件差事做好了,寡人重重的有賞。若是做不好,或是得罪了劉夫人,當心回來後寡人家法從事。去吧,說話注意點。還有,這件事情要嚴格保密,不準傳出去。”
黃瓊的話,讓兩個小太監慎重的點了點頭。待二人離開後,黃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西京城內,如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吐蕃人。這些吐蕃人在高原上放蕩慣了,也習慣了高原上獨特的生存法則。在高原上,女人就跟牛馬一樣,都是他們的財產,也一樣是劫掠的目標。
那些女人,不管婚嫁與否,誰搶到的就是誰的。如今到了大齊朝的西京城,這些吐蕃人未必就會改變某些骨子裡面,與生俱來的那些東西。雖說自己給長安尹下了手諭,讓他加強西京城內的治安。如果吐蕃人有又違反大齊律法、騷擾城中百姓的,見到一個抓一個。
但有些東西,誰又能百分之百提防?尤其是那些吐蕃人野性難馴,骨子裡面都散發着野性。見到比吐蕃女子漂亮得多的中原女子,誰又知道會不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劉昌如今不在家,最快還要半個月才能回來。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年幼孩子,又是住在魚龍混雜的外城。
再加上那位劉夫人本身的天姿國色,萬一引起那些吐蕃人的垂涎,惹出什麼事端,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劉昌。別說劉昌,便是自己這關都過不去?將她們暫時接進宮來,也是對她們一個保護。只是以那位劉夫人的性格,會順當聽從自己安排嗎?若是死活不肯來,自己該如何?
想起那一夜,已經回到了書案後的黃瓊,找出了那條順手牽羊而來的東西,輕輕撫摸着,貌似還在回憶那一夜。這一陣子自己因爲吐蕃之事一直在忙碌,兩個人足足十天沒有見面。雖說劉昌被他打發出去,可也一直沒有見面機會。當然黃瓊也知道,那位劉夫人未必會待見他。
但此時偶有閒暇,卻是又想起了那一夜懷中的美麗。以及那夜,他耳邊響起每一聲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至今依舊讓他感覺到極其的難忘。想到這裡,黃瓊不由得又是一陣陣的意亂情迷。手中一直攥着的那件衣物,一直都沒有在放下。感受着上面,依稀還帶有的體香。
良久,黃瓊纔將手中的兜衣收起來,重新的收好。剛剛臉上的回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莊嚴。看着書案上堆積如山的摺子,黃瓊只能搖頭嘆息一聲,自己都督師在外了,老爺子還不放過自己。這其中大部分的摺子,幾乎都是從京城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他也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