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十六年,西夏使臣入京朝覲,上貢一批名貴的牡丹花。皇后提議在宮中舉辦一次賞花宴,邀請汴州命婦入宮喝酒賞花。
這是入春以來,九幽城內的首場正式宴會。官員的親眷爲了給聖上、皇后及諸位娘子留下一個好印象,選用自己最珍貴的首飾,精心打扮。
集歡素來愛美,宮宴前幾天,就召司飾前 來,替她挑選妝容。司飾爲她制了珍珠花鈿, 貴氣典雅,集歡很喜歡,遂賞了司飾一些銀子。
宮宴那日早上,泓月幫她梳髮施妝,貼上珍珠花鈿,眉掃遠山,朱脣輕點。當問及戴哪件首施時,集歡想起聖上原先送給自己一頂珍珠流蘇冠還從未戴過,就讓雲束把發冠拿出來。
漲月將這頂精緻、昂貴的發冠固定在集歡的髻上,讚道:“娘子戴這頂發冠可真好看,像是畫上的仙女。”
集歡望着銅鏡中映現的嬌美面容,露出滿意的笑容。 泓月又道:“這個珍珠冠叫什麼名字?”集歡道:“冠羣芳。”
泓月笑道:“可真是個好名字。娘子出去定能豔冠羣芳。”
雲束卻道:“你戴着這個發冠出去不會太過招搖?”
集歡道:“那樣纔好呢!在宮宴中誰不想出風頭!”
妝畢,集歡讓泓月跟自己去宴會,留下雲束在瓊華軒照看康笑。
當集歡光彩照人地出現在宮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在別人複雜的目光裡,集歡緊張之餘又產生了無比的優越感。
孟美人問:“鍾娘子頭上的冠好漂亮啊!不知叫什麼名字?”
集歡道:“冠羣芳。”塗才人笑道:“這個冠與鍾娘子甚是相配。”集歡偷偷往聖上的方向望去,聖上端坐,面色平靜如水。
集歡有些失望。皇后開口道:“鍾娘子……”皇后還沒說完,聖上輕咳了一聲,接着用衣袖掩住臉,道:“滿頭白紛紛,更沒個忌諱。”
集歡未預料到聖上是這個反應,呆立在原地幾秒,緋紅自脖頸燒起直至覆蓋了整張臉。
集歡鬢角處的青筋猛跳了幾下,兩邊有人在交頭竊語“這是瓊華軒的鐘娘子。”還夾帶着幾聲若有若無的譏笑。
集歡只覺得羞憤難當,卻施施然地行一個宮禮,道:“妾愚鈍,掃了聖上的興致。請聖上允許妾入偏殿更衣。”聖上同意了,集歡又行了一個禮,冠上的流蘇隨她轉身而輕盈晃動着。
入了偏殿,泓月將她頭上的發冠取了下來,發愁道:“就這樣取下來頭上空落落的,沒個釵簪在上面。出去怕被人嘲笑。”說罷,就取下自己頭上的花簪,想戴在集歡髻上。
集歡賭氣道:“我不戴。聖上敢在那麼多人面前讓我丟臉,我就這樣出去,還怕什麼。”
泓月道:“娘子這幾年最得聖上寵愛。聖上今日是怎麼了,在這麼多人面前讓您下不來臺。”
集歡聽完泓月的話,心底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泓月試問:“娘子我們還回宴席上嗎?”
“不去了,”集歡嗔道,“去讓旁人嘲笑?”泓月忙安慰道:“不去不去。泓月陪你到外面走走。”
泓月將珍珠冠交遞到隨侍的宮女手中,在偏殿外的花壇中掐了幾朵山桃花,道:“娘子既然不願戴婢的簪子,就暫且把這花綴在發間。發無點翠終歸失了禮數。”集歡點點頭,泓月小心將鮮花綴在她的髻上。
泓月陪集歡在角道上漫步,泓月見她情緒漸漸歸於平和,又問:“娘子是不是哪裡惹聖上生氣了?”
集歡此時氣已經消了,她努力回憶最近發生的事,實在想不出她哪件事讓他不快了。即使不快,非得在那麼多人面前刁難她。想到這裡,她便越發生起氣來了。
她們忽然走到一座僻靜的林苑外,大門緊閉,門楣上的匾額有幾個掉漆的大字“庠序堂”。集歡好奇問:“這座林苑是作什麼用的?”
泓月道:“原先是給皇子們讀書用的,後來皇們去了謄經院上學,這兒便閒置下來了。”
集歡察覺到自己走得遠了,遂掉頭沿原路返回。這時,前面突然走來一個夫人,向她行了一禮。集歡乍一看,只覺得她面生,從沒有在宮中見過。再一看,卻瞧她眼熟,不知何年何月見過。
夫人一開口,集歡的記憶立馬蘇醒。那夫人道:“闊別數年,娘子可還好?”
集歡冷笑道:“牢鍾夫人記掛,本宮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