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司樂走後,集歡正坐在窗臺下刺繡,鳳儀宮的一個待女過來說皇后讓她去鳳儀宮一趟。
集歡放下手中的刺繡,帶着泓月和雲束去了鳳儀宮。
皇后的貼身侍女宣她們入殿,她們進了殿,香氣繚繞,皇后端坐在上方。果不其然,皇后找她是因爲乘轎那件事。
皇后道:“正二品九嬪及以上宮妃纔可享有車轎,你如今只是個才人,如何敢違反宮規!”
集歡道:“皇后說妾只是才人,若不是聖上允許,那些宮人如何能爲妾擡轎?”
“放肆!”皇后怒道:“還敢搬出聖上狡辨! 你目無宮規,媚惑聖上,冒犯本宮,必須嚴懲,以正後宮綱紀!”皇后雖惱怒,卻不得不可悲的承認她所說的話的可信性。
“皇后息怒!”集歡行一宮禮,道:“妾不是頂撞您,只是實話實說。妾並不是目無宮規,也沒有媚惑聖上,妾喜歡聖上,妾全心全意的服侍聖上。車轎的確是聖上爲妾備的,妾不能拂聖上的恩澤,只能乘轎。皇后要是爲這件事懲罰妾,妾也心甘情願,只望皇后不要因其他事而遷怒妾!”
皇后面色一凝,泓月錯愕不止,雲束卻是滿臉沉靜。
集歡道:“皇后是六宮典範,是國朝所有女人的榜樣,自然是大方明理,端莊淑德。妾欽佩皇后治理才能,敬仰您國母風範,相信您定會公私分明!”
集歡一習話畢,殿內氣氛登時凝固,直讓人呼吸不暢。
皇后沉默良久,道:“你回去吧!這件事本宮處理好了會讓人通知你。”
“謝皇后!”
集歡她們還未回到瓊華軒,鍾娘子惹怒鮮少發怒的皇后這一消息傳遍了九幽城。
晚上,泓月苦口婆心勸她向皇后服軟道歉。集歡不勝其煩,忙道:“雲束你把我以前跟你說的話再跟她說一遍!”
“說什麼!”聖上的聲音從殿外傳入。
集歡跳下榻,趿着鞋,向外小跑“聖上,你來了。”靠近聖上身邊,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杜衡薰香。她道:“聖上,你去皇后宮裡了?”
聖上道:“沒有,皇后來了極寧殿。”
集歡捏緊了手,道:“皇后和你說什麼了?”聖上笑道:“還是我讓你乘轎的事。”
集歡試問:“沒有別的嗎?”
聖上道:“是你惹怒皇后的事?”
集歡道:“我只說聖上同意我乘轎,她就發怒了。但我沒有冒犯她,只說了我該說的話。”
聖上笑道:“那我們還真是同道中人。我也說了我該說的話。”
許是聖上干預,乘轎的事便沒了後續。自此至六月十八日柔卓公主出嫁,皇后隔幾天就會讓女官到瓊華軒給集歡講宮規,那些必須遵守,不能逾越的條條框框讓她頭疼不已。
六月十八日,駙馬周景迎娶柔卓公主,太后心願終於完結。轉而入秋,天氣轉涼,太后頭疼的舊疾又犯了。方時,江南西路洪州知州升職入京,將當地特產金橘獻給聖上。聖上將一半金橘送往太后宮中,另一半分給宮中諸妃。
集歡喜食味道酸甜的水果,洪州的金橘正對她的胃口。聖上知道後,讓江南西路提舉常平司收購部分百姓種植的金橘,通過大運河運到汴州,送至九幽城內,剔除擠壓、顛簸壞的果子,其餘都送往鍾娘**中。
聖上這一舉動,又受到言官諫臣的彈劾。前朝後苑譁然一片,比乘轎—事更甚,更有清明的諫臣搬出“唐玄宗爲讓楊貴妃吃上新鮮荔枝,不惜千里迢迢從南方快馬加鞭運到長安,如此興師動衆,勞命傷財, 才導致安史之亂後唐朝國力急轉而下”這起隨手拈來的先例來規勸。
聖上卻對此嗤之以鼻,道:“唐朝衰敗至滅亡早就埋下禍根。楊貴妃再受寵也禍亂不了一個國家,說到底不過是君主無能,史家不敢寫,就拉楊貴妃出來背鍋。朕原以爲我國朝官臣目光如炬,見解獨到,竟也是隻知死讀史的人。鍾娘子爲朕誕下公主,本應嘉獎,不過是些金橘,朕通過運河送至汴州,既沒有勞命傷財,也沒有快馬加鞭,送金橘與護船的人都拿到薪酬,不受苛待,卿家們究竟有何不滿?”
朝臣們也沒料到聖上會如此辯駁,大殿內一時岑靜一片。聖上見他們實在沒有其他事可上奏,就宣佈退朝。
集歡知道了這件事後,便說自己再也不吃金橘了。誰知,得益於那件事,金橘成了汴州名士權貴燕集待客時的“常客”,世宦、富商宅中的香桌供案上也出現了它的身影。南方的金橘被源源不斷地運往北方,使得航運陸運沿途興盛了起來。南方的其他水果,糕點也出現在京都的集市上。
事後,集歡向聖上再度抱怨此事,道:“聖上以後倒不能誇我善解人意,聰穎簡純了。”
聖上犯疑。
集歡道:“我吃個金橘在京都上下都產生那麼大的反應。聖上還這樣誇我,全天下的女兒都變得‘善解人意,聰穎簡純’,聖上如何消受的了。”
聖上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蘊茜見爹爹笑得那麼開心,也咯咯一笑。殿內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讓她感到異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