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五小姐

妖鬼異志 帝姬千千歲

謝徑只覺得一股壓迫力巨大的掌風撲面而來,本能地就想還擊,正在這時胃部突然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明白了,這就是那個正在產卵的妖怪。懷樾的手掌堪堪停在他面前不到一指遠的地方,然而此刻的謝徑已經無暇顧及了。

有什麼粘稠的東西從食道慢慢地涌上來,謝徑有一瞬間的驚恐,隨即被他強自鎮定地壓了下去,慢慢張開嘴,好讓那個粘滑蠕動的東西慢慢爬出來。

從謝徑嘴裡出現的東西,很難界定那究竟是什麼。有那麼一瞬間,青麓幾乎以爲這一隻妖物出生爛泥之中所以才擬態成了這麼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然後聽到臨淵輕聲道:“常年生活在胃裡,已經被腐蝕地連本來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麼?”

就在那黑色的一團東西爬出謝徑的嘴即將碰到懷樾的手的一瞬間,剛纔那把細小的薄刀從臨淵手裡飛射了出去,巨大的力道一下子把它從謝徑與懷樾之間打飛出去,釘在對面的巖壁上。

謝徑在黑色妖物被拖出口中的一瞬間就開始彎下腰拼命嘔吐,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樣。嘔吐物並不是正常的樣子,而是一種帶有一點橙色的古怪粘液,臨淵迅速掐了幾個訣,那團嘔吐物並着那團黑色的母體便猛地燃燒起來。

母體在青綠色色的火焰中拼命扭動掙扎着,好幾次差點從薄刀裡掙脫出來,臨淵手裡不知何時已經握着一把同樣的飛刀,面色平靜地看着那母體一再掙扎,然而卻最終無力掙脫。

懷樾在妖物離開的瞬間就已經連忙縮回手,一臉悲壯道:“真是難受死了,喂,你可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青麓點頭,謝徑終於緩過神,咳嗽數聲才道:“真是多謝二位了。若不是二位特地來我府上仗義相助,真的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這位臨淵公子,雖說年紀輕輕頭腦功夫卻是非常了得,堪稱青年才俊。我軍中近日正逢人員交替,不知您可否有意參軍?”

青麓和臨淵一時間都啞口無言,完全沒想到謝徑恢復過來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想要爲軍隊爭取臨淵。

“不愧是一代名將……”青麓勉強稱讚道,“不過我的侍從還是由我決定吧,若是以後他果真想要參軍,必定還是讓他到謝府拜訪。”

謝徑點頭,心知參軍這種事很難勉強,也並不再勸,看了站在一旁的懷樾一眼,只道:“三位想必已經很累,我立刻回府裡命令他們給三位準備與身份相稱的報酬。”

一旦清楚事態,立刻就選擇忽略對這個洞穴、對花精、對這件事的所有不滿,只說感謝,這位謝大人真是不僅沙場驍勇,官場想來也很風順。青麓心裡暗自嘟囔着。

懷樾嫌棄地道:“我纔不要什麼報酬,你們都趕緊走吧,我還要打掃一下這邊。”

謝徑老臉一陣難堪,幾乎要掛不住,差點又要發火,卻聽見青麓笑了笑道:“不敢向謝老將軍要報酬,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謝老將軍答應纔是。”

謝徑臉色不變,心裡卻是盤算了數遍對方可能的條件,這才應道:“老夫不敢說一定答應,但一定盡力。”

青麓道:“我想要求見您府裡的一個人。”

謝徑客套地問道:“不知您說的是誰。”

“謝家五小姐。”

謝徑愣住,不知這時候該說什麼好,大腦拼命想着謝家五小姐相關的事情。

倒不是因爲這位五小姐對這個家族而言有多麼舉足輕重,亦或是這位五小姐有多麼神秘而且不可見人,而是謝徑一時之間居然沒能想起謝家還有一個五小姐。

謝家曾經出過好幾位女將,因而排次序的時候男孩女孩並不分開。他只有一個兒子謝辰和一個女兒謝青,也就是當今宮裡的謝賢妃,而謝辰早在數年前就已經戰死,留下的孫子有老大謝瀚老三謝渺兩個,孫女常來看他的也是老二謝蓮和老四謝茉兩個,以至於他一時想不起來,謝家五小姐是誰。

雖說他很想回答說謝家並沒有這個人,然而卻隱隱覺得像是聽說過兒子還有個女兒。

過了半晌,在青麓探究的眼神裡面,他纔想起來,好像是十幾年前,府裡的一個二等丫鬟曾經給謝辰生了個女兒,好像記得那丫鬟是難產,當時就死的,誰曾想生下來的丫頭天生兩條腿就是廢的。於是也沒有慶祝生辰,再後來就把她忘了。

後來這個丫頭怎麼樣了、是死是活他是一點都不知道,這時候被青麓提起才突然反應過來,論年紀,這恐怕就應該是謝家的五小姐了。

“你說的是……”他仔細想着那個丫頭的名字,最後還是沒能想起來。

“謝家的五小姐,”青麓皺眉,只得直接說出名字,“我說的,是謝楓。”

“哦。對了對了。是謝楓,楓兒。”謝徑這纔想起來好像確實是叫這個名字,然而年歲太久記不真切,只得隨聲應和,勉強彆扭地喊了聲小名。心裡卻在奇怪,謝楓這丫頭應該是被關在家裡纔對,怎麼會認識這兩個人?

青麓心裡也是一頓,雖說早就清楚謝楓在家裡恐怕並沒有什麼地位,也並沒有想到會是連親祖父也完全不記得名字這個地步。懷樾在一旁露出忿忿的神色來,卻被臨淵掃了一眼,悻悻然地住了口。

“不知您找她有什麼事?今天也已經入夜了,明日再去怎麼樣?”謝徑問道。

“明天也無妨,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敘敘舊而已。”青麓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謝楓的紅葉苑迎來了多年裡第一次貴客降臨的待遇。

青麓和臨淵走進來的時候,背後還有一羣小丫鬟在偷偷往裡看。臨淵轉身關上門,青麓纔開口道:“我來了。”

院子不算很大,稀稀疏疏地種了些花草,並不很茂盛。那間屋子同樣也是那麼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樣子。隨地丟了好些紙,上頭有墨跡,卻不成字,像是隨手塗了塗就扔了出去一樣。

院子裡只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們坐在稀稀疏疏的花架下面。頭髮沒有綰起來,像是隨意梳了兩下,就那麼隨意地披到肩一直垂到巨大的木製輪椅上。那頭髮有些黃而且很細,有着明顯的營養不良的黯淡感。

然而最爲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院子滿地的赤紅色,跳動的小鳥們繞着她跳動,正是丹毛燕。

“真難得,我們的青麓大人居然從是正門堂堂正正地進來的,居然沒有翻圍牆,民女真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呢。”雖說連用了兩個居然,但平淡的語調完全沒有驚訝的意思,就連語氣詞“呢”,都是用一種毫無起伏得語調念出來的,“真慢啊,距離收到信約莫有十幾天了吧?這種時候纔到,難不成是爲了不翻牆頭?”

輪椅上的人慢慢轉着輪子轉過身來,是個比青麓略微大一些的女孩,臉色因爲少見陽光而顯現出的那種異常蒼白,眉目清稚帶着一股居然於千里之外的意思。雙腿在薄薄的毯子下面看不出形狀,想來早已瘦削萎縮。她臉上堆着與眼神極其不合的、過於明豔的笑容看着青麓,青麓卻因爲那個硬生生擠出來的笑容一個寒戰。

“不是幫你把麻煩解決了,還有什麼好抱怨的。”青麓打了個呵欠,“半個晚上去幫你捉妖,居然還要聽你冷嘲熱諷。停停停停,雖說知道你不會笑很可憐,但你還是別衝我練習怎麼笑了,你笑得太厲害看着真難受。”

“笑得太厲害了是麼?我下次重新試試。等等,你說麻煩解決了?”謝楓恢復到面無表情的狀態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哦,難不成前兩天院子裡小丫頭們傳的祁鳳山主人真的是你?你無聊到去幫我家老爺子查爬了我大哥牀的婢子怎麼死的?怪不得能得到老爺子的允許從大門進來,終於不用翻牆了冊木之巫祝大人真是可喜可賀。民女我不能起身做個萬福來恭喜冊木……”

“停!停!”青麓頭疼道,“你嘴上諷刺別人消停一點吧。一年不見,你舌頭毒了不說,連頭髮都不知道要梳了麼?披頭散髮地就出來了?”

“頭髮沒梳?”謝楓冷笑一聲,“你不是剛剛纔調查了我大丫鬟的死因?我統共就那麼一個丫鬟,她死了,誰幫我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