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書鬆了一口氣,心裡還想着牧秋語雖然討人厭煩了一些,但是也還是十分的誠實。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所有人都可以是證人!牧秋語可不覺得,在衆目睽睽之下睜着眼睛說瞎話這件事情,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而且,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雖然災銀還沒有籌齊這件事情,是柳尚書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要是宇文哲能夠接着這件事情上書說他的不是,柳尚書一定會被皇帝罵一個狗血噴頭。
不過,也僅僅就是被罵一頓而已了。
每每到了這種出大事情的時候,就算朝廷之中的官位並未空缺,但是卻依舊會有一種人手不夠用的感覺——大約就是因爲很多人都是尸位素餐,在跟不在一個樣子——在這種緊要關口,只要柳尚書不是做了什麼讓皇帝大發雷霆到不想要看見他的地步,皇帝是不會將他這個在戶部尚書位子上坐了這麼久的人換掉的。
這畢竟,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人來頂替這個位子。
戶部尚書這個差事的油水雖然多,有不少人都在暗中垂涎,但是現在這個位子就是一個燙手山芋,就算是送上門去,別人都不一定會想要接下。
既然這樣做對柳尚書所能夠造成的打擊微乎其微,那還不如省點力氣,也省得眼前這個老匹夫在反應過來之後,將牧秋語自己拉下水——誰讓說出去誰都知道,他們富貴樓做的就是有錢人的生意,應該算得上,是大都之中家底子最豐厚的酒樓了。
要是柳尚書反應過來說,今日他過來找牧秋語,事實上是爲了想要請牧老闆娘爲災區百姓權限一點銀兩的話,那麼牧秋語就只能夠吃下這個啞巴虧了!
她已經在糧食這上面有了貢獻,而且高價收購低價賣出所造成的那一筆虧空還沒有完全填滿,要是在讓她出錢,那簡直是血虧!
所以,牧秋語率先開口,將主動權奪回手中。
而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之內,思索着爲什麼牧秋語會忽然站出來開口的柳尚書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目光之中頓時帶上了懊悔的神色,後悔着自己的腦子怎麼就轉的慢了那麼一點點呢?
但是慢了就是慢了,眼下顯然是需要將之前的事情解決,才能夠另起爐竈,將話頭引到銀子上面去。
“柳尚書對”
因此,在宇文哲看向柳尚書,問他對牧秋語所說的事情是否有異議的時候,柳尚書雙手抱拳,衝着宇文哲一禮,道:“老闆娘說的沒有錯,正是如此。”
說完,柳尚書站直了身子,臉上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來,道:“太子殿下,老臣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官職在朝廷之中也算不上大,但是想要近這富貴樓的大門卻是綽綽有餘吧?
今日,這小姑娘卻不讓老夫進去,擺明了就是對老臣有所偏見!老臣身爲朝廷命官,兢兢業業爲朝廷做事多年,還從未有人這般侮辱過老臣!老臣實在是氣不過,這纔想要硬闖,維護老臣身爲朝廷臣子的體面!
老臣也知道,或許老臣的做法是有一些欠缺考慮,這一點,請殿下恕罪!只不過,既然今日殿下在這裡,那麼就請殿下做一個評判吧!”
牧秋語覺得,或許在朝爲官的人,都有着一種特性。一種名爲“被做官耽誤了的伶人”的特性。她簡直想要給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大人鼓鼓掌——要不是我就是當事人,我差點就信了!
明明就是這個老傢伙盛氣凌人,一副找茬的架勢找上門來。被牧秋語攔住之後,也沒有給牧秋語什麼好臉色看。但是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是牧秋語在侮辱他了呢?而且還這樣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說的好像他的尊嚴有多麼的不可侵犯一樣。
額……這個人的尊嚴好像確實不可侵犯。但是沒聽說過有一句話叫做“辱人者,人恆辱之”嗎?
要不是柳側妃先做了對不起牧秋語的事情,她會做出讓柳家人都不得進入富貴樓的決定嗎?
不過這件事情,算得上是一件醜事,自然是不會被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而宇文哲從小就生活在皇宮之中,小小各色各樣的面具見了更是不知道多少,因此,自然也是知道柳尚書那一番聽起來真情流露的話,實際上,能夠有一半是真的,就已經是超乎想象了!
“老闆娘對柳尚書的話,怎麼看?”宇文哲將目光轉向牧秋語,眼神之中的笑意都快要忍不住了。
牧秋語將宇文哲眼中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有點忍俊不禁。
臉上帶了一點點無奈又委屈的神色,牧秋語嘆了一口氣,道:“殿下,民女到底爲什麼不讓柳尚書進來我們富貴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是知道的。”
柳尚書聽到牧秋語的這一句話,臉色頓時就變了。
什麼叫做這件事情……太子殿下是知道的?!
也就是說,柳玉當初在富貴樓之中,想要算計牧秋語,但是卻反而被牧秋語氣暈了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宇文哲也在場?!
爲什麼柳玉在跟自己說的時候,將這件事情忽略了?只說了後來長寧郡主那個丫頭片子闖進來攪了局?而且,“柳家人不得進入富貴樓”的這句話,也是在那個時候說的嗎?爲什麼柳玉還是沒有告訴自己!
柳尚書幾乎是想要在心中咆哮!
要是隻是一個長寧郡主,只是一個牧秋語,他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可是要是宇文哲也在,他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了!
看起來,當初牧秋語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宇文哲是默許的!
所以說,從宇文哲出現在富貴樓門前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他的敗局!
“哦,這麼一說,好像還真的是。”無視了柳尚書鐵青起來的臉色,宇文哲用手中的摺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像是纔想起來一般,恍然大悟地道,“這件事情,我真的知道。”
牧秋語的臉上佯裝出一副十分惋惜無奈的樣子,對柳尚書道:“所以,民女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讓柳尚書走進這扇門的。”
不僅僅是因爲自己對柳玉有偏見,更是不能夠讓宇文哲這個太子失信——在外人聽來,牧秋語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事實上,牧秋語真正的意思,是將前後應該調換一下才對。
柳尚書沒有錯過牧秋語眸中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怒火中燒,但是怒火卻偏偏沒有地方發泄!總不能夠說,牧秋語這樣客客氣氣的,自己還要對她發難吧?尤其是,現在還有一個太子擋在面前!當着太子的面,刁難一個明顯是跟太子一撥的人,那是嫌棄命太長,還是嫌棄自己在朝廷上的敵人太少? шшш▲ тт kдn▲ C○
因此,這個虧,柳尚書吃定了!
“不進這門便不進吧!”柳尚書終於做了退讓。
做了退讓,雖然有損自己,在別人眼中,那好歹是顧忌着太子,不得不做出退讓。要是不作出退讓,那就是冒犯太子了。
既然兩邊的結果都不討好,還不如選擇一個危害比較小的。
“多謝柳尚書體諒。”牧秋語微微一笑,客客氣氣地道。
柳尚書覺得牧秋語這張客氣含笑的臉真是不能夠多看,他估計自己再看一眼,整個人都會忍不住氣得吐血——自己被對方惹得怒火中燒,但是對方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這纔是一場交鋒之中最最讓人氣不過的事情啊!
“不過,還有一事,老夫要跟老闆娘商量。”柳尚書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夠讓自己的語氣保持着平靜,開口對牧秋語道。
牧秋語微微一笑,心知終於是要說到糧食的事情了,點頭,應道:“尚書大人要說的,可是糧食的事情?”
糧食二字一出,周圍圍觀的人頓時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他們今日會聚集在這裡,不就是想要知道糧食那件事情的後續麼?誰知道中間還會遇上這麼一個小差距,讓他們又多了一點茶餘飯後的小談資?現在,聽到最開始的事情終於被提了出來,一個個的頓時豎起了耳朵,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要熱血沸騰!
“沒有錯!”在一片竊竊私語聲之中,柳尚書臉色極爲難看的道。他們府上加上下人,怎麼說都有上百口人,家中的存糧最多最多還能夠支撐上五日,那還是連主子都喝稀粥的結果。要是買不到糧食,他們就等着餓死好了!
牧秋語臉上笑意不減,但是卻十分堅定的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不必再談,我說了不賣,就是不賣。”
“你!”柳尚書沒有想到牧秋語會連一點面子都不給,拒絕的如此乾脆,頓時被氣得呼吸一窒,“老夫就是不服氣了,你那天下糧倉之中的糧食,按照市價售賣給百姓們,不過二十文錢,到了貴族們這裡,原來是一兩銀子,現在是十兩銀子,翻了幾十倍!你這是要搶錢?!老夫的管家雖然有錯,但是說出自己的不服氣,又有什麼不對?你爲何不能夠將糧食賣給老夫!”
“大人,有錯兩個字,可不能夠將貴管家的所作所爲給概括了。”牧秋語笑着搖了搖頭,“而且,我是個商人,商人總是要賺錢的。”
“那你就宰了我們?!”柳尚書憤憤的反問。
“也算不上是宰了吧?”牧秋語掩脣一笑,“畢竟,將成本賺回來之後,剩下的銀子,民女都會上繳國庫,也算是,爲了南方水災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啊!”
做好事不留名,雖然是一件高尚的事情,但是有些時候還是要說出來比較好。而且還是要自己說出來。
牧秋語親口說出自己要捐錢,跟柳尚書開口要她捐錢,那完全就是不一樣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