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垂眸福身的雲紫璃,獨孤宸怔在了當場!
“姐姐又說笑了,二叔父平日最疼姐姐,姐姐怎麼胡鬧都不曾怪過姐姐呢!”在獨孤宸怔愣之際,阿媚笑吟吟的開了口,伸手扶了雲紫璃起來。
雲紫璃聞言,只是看了阿媚一眼,卻並未立即起身,而是擡眸看向獨孤宸。
回過神來的獨孤宸見狀,輕挑了下眉宇,嘴角有些牽強的動了動:“阿媚丫頭說的對,二叔父平日最疼你,如何會怪你?趕緊起來吧!”
“是!”
雲紫璃莞爾一笑,盈盈起身副。
看着眼前如少女一般的女子,獨孤宸輕蹙了眉頭,心中情緒複雜,滋味難辨!
阿媚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對雲紫璃說道:“姐姐,二叔父纔剛剛進宮,尚未曾見過未來姐夫,姐姐去幫忙看看姐夫忙完了沒有,可好?”
聞她此言,獨孤宸輕蹙的眉頭,改成緊皺了。
未來姐夫?
莫非說的是無瀾?
一邊,雲紫璃見獨孤宸緊皺着眉宇,不禁輕抿了紅脣對阿媚嗔怪道:“我跟你一起陪着二叔父說話,讓宮人去請!”
“那怎麼行?”
阿媚蹙眉,滿是不依:“未來姐夫在處理國事的時候,從來規矩最大,誰都不能打擾的,只有姐姐是例外!”
“這……”
“樂兒去吧!”
獨孤宸知道雲紫璃其實是想去的,便在她再次將視線投向自己的時候開了口。
雲紫璃聞言,低垂了頭,面頰微微有些紅潤,滿是俏皮道:“那我去去就來!”
看着雲紫璃帶着兩個宮人離開,獨孤宸便瞬間沉了臉色,轉頭看向阿媚:“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先生所看到的!”
阿媚垂首,低眸,盯着自己的腳尖,神情莫辨的對獨孤宸福下身來,語氣冷淡的輕聲說道:“您也看到了,姐姐忘記了過去的事情,如今過的很好!她已經忘了皇上,談何要跟皇上解開心結?她這個樣子,您覺得適合那個冰冷詭測的宮廷嗎?”
不適合!
當然不適合!
如今的雲紫璃,就像是一張白紙,心性純粹,俏皮開朗,再不是以前那個她!
想到吳國皇宮裡的青蘿太后和陳鶯等人,獨孤宸緊皺着眉宇,薄脣緊緊抿成了一道直線!
“阿媚言盡於此,阿媚請求先生,讓姐姐能夠快樂的生活下去,答應與否,全憑先生一人定奪!”
見獨孤宸半晌兒不語,阿媚徑自跪落在地:“還請先生成全!”
凝着跪落在身前的阿媚,獨孤宸的雙眸之中,不由閃過一絲陰霾之色。
想到阿媚方纔對無瀾的稱呼,和提到無瀾時雲紫璃臉上的紅潤,他不禁開口問道:“無瀾也是這個意思?”
“是!”
阿媚頷首,再次開口補充道:“新越攝政王,也是這個意思!”
“他當然是這個意思!”
阿媚一提到北堂凌,獨孤宸就想要炸毛,想到當年他和北堂凌,全都愛沈凝暄而不得,如今那老小子居然慫恿自己的侄兒挖他徒弟的牆角,這招不可謂不狠,讓他如何不炸毛?!
沉默片刻,他問着阿媚:“我問你,北堂凌那老小子對小丫頭如何?”
聞言,阿媚想了想,擡頭對獨孤宸說道:“很好!”
“很好?”獨孤宸皺眉:“怎麼個很好法?”
“攝政王對姐姐如珠如寶,跟眼珠子似的,什麼好東西都往姐姐這裡送,不僅是很好,是非常之好!”
聽她如此回答,獨孤宸眉宇倏然緊皺,陡地升起一股子危機感!
北堂凌將雲紫璃視爲眼珠子,他進宮的消息那老小子這會兒也該得到消息了,這會兒想要帶走雲紫璃,簡直難如登天!
遠遠地,見雲紫璃跟無瀾一路過來,俊男靚女,仿若璧人一般,他到底有些無奈的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雖然,在心底裡,他着實爲赫連遠和雲紫璃這對苦命鴛鴦兒心疼。
但,到情之,命之。
眼下雲紫璃擺脫了過去那道清冷的枷鎖,忘記了過去那些傷心與苦難,過的如此開心,自在,
他雖說是赫連遠的先生,但更是小丫頭的叔父。
想來想去,他能做的,便唯有妥協了。
這輩子,他只對兩個女人妥協過,一個是這小丫頭,另外一個便是她的母親,他的狠絕和無情,在她們母女身上,全都是浮雲……
氣氛,一時間陷入一片沉寂。
又過了片刻,只聽獨孤宸又是一嘆,緩步朝着無瀾和雲紫璃走去:“你的意思我懂了……起來吧!”
“先生?!”
阿媚眸光一閃,脣角輕動。
他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獨孤宸從阿媚
tang身邊走過,不曾回頭,淡淡說道:“今日,在新越皇宮之內,我不曾見過你和小丫頭!”
聞言,阿媚深深的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語氣誠然道:“阿媚,謝先生!”
獨孤宸無奈一笑,輕嘆說道:“你若再不起來,你姐姐可過來了,你打算讓我如何圓這個謊?”
“是!”
阿媚輕盈起身,跟在獨孤宸身邊一路向前。
阿媚與獨孤宸,只錯開一步。
期間,阿媚本想自獨孤宸口中探得皇長子的消息。
但,話到了嘴巴,她卻又悉數都嚥了回去。
她想,身爲大吳的皇長子。
有皇上在,即便她不問,那個孩子,也會健康長大的。
但是,即便她不問,只要一想到那個孩子,她的心,便會忍不住替雲紫璃心疼起來。
初生,便離開孃親。
在那冰冷的皇宮之中,即便別人再親,又豈會如親母一般,對他的愛,不摻雜任何多餘的東西!
待雲紫璃和無瀾走近,獨孤宸對雲紫璃淡淡笑了下,這纔看向無瀾:“我有些事情,想跟瀾太子單獨談一談!”
聞言,雲紫璃不禁些疑惑的問着獨孤宸:“事無不可對人言,二叔父有什麼事情,要跟瀾單獨談啊?”
獨孤宸凝着她自然而然扯住無瀾袖擺的手,不禁正色說道:“莫不是我要與瀾太子談你你們的婚事,你也要在場?”
“二叔父!”
雲紫璃黛眉一蹙,面頰微微泛紅。
見雲紫璃如此反應,獨孤宸眸色不定。
阿媚見狀,脣角清清冷冷的勾了勾,垂首說道:“既是如此,那……阿媚便跟姐姐先行迴避了。”
語落,不等獨孤宸再出聲,阿媚拉了雲紫璃的手,折入通往前殿的走廊之中。
就雲紫璃的事情,獨孤宸一定有話要跟無瀾說。
眼下她能做的,該做的,便是帶走雲紫璃,讓他們把話說清楚。
待阿媚和雲紫璃一走,獨孤宸的面色,瞬間便沉了下來:“幾個月不見,從紫衣侯到瀾太子,你小子別來無恙啊!”
“無瀾身爲新越太子,重返故土,何恙之有?”無瀾見他如此反應,倒也不覺得意外。面前的暖石玉桌上,擺有云紫璃不久前煮茶的茶具,還有幾碟精緻的小點心。他輕勾着薄脣,翩然落座,彈了彈身上的太子常服,慢悠悠道:“承蒙子真先生掛念,無瀾一切都好!”
見狀,獨孤宸面色陰鬱的道:“搶了別人的媳婦兒,你小子心情倒是不錯!”
聞言,無瀾端着茶盞的手微頓,眉宇跟着一皺,然後冷冷擡首,看着獨孤宸:“先生錯了,無瀾對小璃兒,永遠都不會用搶的。不過……”
他微微一哂,將茶盞置於桌上,又倒滿一杯,將之送到嘴邊:“如果重來一次,無瀾知道阿遠對她,存了算計之心,一定會拼死將她搶過來,最起碼那樣的話,她不會傷心到,只要記得過去的事情,便性命堪虞!”
語落,他復又冷哼一聲,再次擡臂,他將杯中澀中帶着甜意的茶水再次飲盡。
獨孤宸的視線,從始至終,都在無瀾身上。
聽到無瀾的話,他沉重的臉色終是變了變,而後輕聲說道:“現在,她失去了記憶,你如此趁人之危,難道就不算搶嗎?如此豈是君子所爲?”
啪的一聲!
將手中茶杯摔的粉碎,無瀾眸華泛紅,咬牙切齒道:“君子,好一個君子,我早已不想再當什麼君子了。若是我不當那君子,就不會後悔,悔當初在樊城沒有帶着小璃兒遠走高飛,終落得她險些慘死宮中!”
“無瀾!”
獨孤宸眉宇一皺,聲音轉冷的喚了無瀾一聲。
“子真先生!”自鼻息中哼出聲來,無瀾面色清冽地站起身來:“你說我趁人之危也好,說我小人也罷,早知如此,我絕對不會將小璃兒留在他的身邊。今時今日,我只想告訴先生一句話,那便是……我,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讓她離我而去!”
“你……”
看着眼前比之以往有天壤之別的無瀾,獨孤宸緩緩問道:“你就不怕,因爲她,會引起兩國紛爭?”
無瀾哂然說道:“他若當真捨得爲小璃兒給我新越開戰,倒是我看低了他,不過無妨,我無瀾無懼,就在這裡等他來戰!”
聽了他的話,獨孤宸沉默了。
過去的無瀾,從來都是脣角含笑,一副萬事好商量的瀟灑模樣。但是如今的他,卻是一個爲了心愛女子,而不顧一切的男人……面對這樣的無瀾,他能做的也唯有保持沉默了。
***
只是……
在靜默許久之後,獨孤宸看着無瀾,再次開口說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以赫連遠的聰明,遲早會知道小丫頭還活着的消息,雖然你無懼與他一戰,但是一戰之下生靈塗炭,
世人不會管誰勝誰負,只會記得這一切的根由是因爲小丫頭,這樣……真的好嗎?”
此一語,落下,無瀾也跟着沉默了。
直到獨孤宸離開後許久,他才長長而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好也罷了,不好也罷了,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是跪着也會走完!
便是千夫所指又如何?
他始終都會陪在她的身邊,陪她榮辱與共,替她擋去所有的髒水,護佑她一生一世一輩子……
***
雲紫璃跟阿媚回到住處之後,始終靜不下心來,躺在貴妃榻上,不停翻來覆去。
她的二叔父,要跟無瀾談她和無瀾之間的婚事,她如何能靜下心來?
“第十一……”
邊上,阿媚忽然如此言語着,使得她剛要翻身的動作一滯,擡頭看向阿媚,清麗的容顏上,盡是疑問:“什麼第十一?”
阿媚脣齒含笑,挑眉說道:“姐姐從躺下,翻來覆去第十一回!”
“呃……”
雲紫璃抽了抽嘴角,凝眸看向阿媚:“你個臭丫頭,敢取笑我!”
“不是我想取笑姐姐,是姐姐實在是……”被雲紫璃的樣子,逗得撲哧一笑,阿媚忍俊不禁的說道:“不就是二叔父跟未來姐夫談談你們倆的婚事嗎?看把你緊張的!”
“你姐夫人品貴重,待我又極好,我緊張難道不對嗎?”
雲紫璃輕挑了挑眉,眯眼看着阿媚:“倒是你這丫頭,最近這陣子總跟二文來往,二文生的也不錯,你們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阿媚面露淺笑,不以爲然地說道:“我這輩子,只想跟姐姐在一起,早已舍了男女之情。”
聞言,雲紫璃滿臉的不贊同。
輕蹙着眉頭,她緩緩說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天底下,有哪一個女子是不嫁的?我這個做姐姐的,更不會讓你耽誤了自己。”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阿媚對雲紫璃道:“那二文就算了,見天渾身一股子藥味,薰死個人,姐姐就幫我尋一個,跟姐夫一般好的人如何?”
聞言,雲紫璃輕笑着道:“在新越,長得好,又胸懷大志的英雄男兒比比皆是,如若不然,姐姐讓你姐夫幫你尋一個如何?”
“嘖嘖嘖……這會兒不是未來姐夫,都成姐夫了!罷了罷了!姐姐還是管好自己跟姐夫之間的事情吧!我的事,就不勞煩姐姐費心了。”阿媚笑哼一聲,輕輕的抿起了脣角,也來到貴妃榻前,身心有些疲憊的仰躺在軟榻之上,幽幽嘆了口氣。
她的心,在離開大吳的時候,就留在的那裡的某一個角落。
即便新越的男兒再如何英勇,於她而言,又有何用?
雲紫璃聽到阿媚的哼聲,趴在阿媚身側,輕撩起她的一縷髮絲,細細把玩着:“你別嘆氣啊!實在不行,我果真去找了你姐夫,讓他給你找個更好的。”
“讓我找個什麼?”
無瀾剛剛進殿,聽雲紫璃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禁輕笑了下。緩步行至桌前,將雲紫璃喝了一半的蜂蜜水輕輕端起,他仰頭喝了兩大口,才轉頭看向貴妃榻上的兩人。
阿媚在他進門的時候,已然坐起身來,雲紫璃卻仍舊懶懶散散的趴在上面。
迎着無瀾的目光,她自軟榻上輕盈起身,來到無瀾身前,輕挽他的手臂,瓊鼻輕嗅,嬌嗔着瞥着他,無言控訴他的喝她蜂蜜水的行爲。
她好不容易晾涼了……
無瀾會意,脣角輕勾:“下不爲例!”
雲紫璃滿意一笑,這纔回頭看了眼阿媚:“我說讓你幫着阿媚妹妹尋個好人家!”
聞言,無瀾眉心一蹙。
再看阿媚只見她一臉不敢恭維的站起身來,而後規規矩矩的對兩人同時福身一禮,道:“兩位活祖宗,你們就饒了我吧!”
見狀,雲紫璃與無瀾相視一眼,而後都是撲哧一笑!
***
午膳過後,雲紫璃便有午睡的習慣。
伺候着她睡下之後,阿媚便轉身向外,前往無瀾所在的書房。
“太子殿下!”
一進書房大門,見無瀾在窗前背身而立,她輕喚一聲,擡步上前。
視線,遠眺窗外。
無瀾望着宮內的各色建築,不曾去看阿媚,只淡淡說道:“子真先生已經帶着安陽大長公主從宮裡搬去了攝政王府。”
方纔,負責如意殿守衛的初九來報。
早前獨孤宸自如意殿離開之後,似是心情不佳,當即便與去見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並以要請攝政王爲安陽大長公主醫治爲由直接搬去了攝政王府。
提到獨孤宸,阿媚脣角輕彎,輕輕嘆道:“子真先生說,今日在此,不曾見過阿媚和姐姐。”
“如此最好。”
無瀾轉身,看向阿媚,
無奈嘆道:“他到底是赫連遠的先生,言談之間,仍舊是向着赫連遠的,再者……赫連遠對小璃兒,也並非真的沒有一絲感情。”
雖然,獨孤宸與阿媚的談話內容,他不得而知。
但,這並不代表,對大吳皇宮裡發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需知,他過去在那個地方生活了數載,即便此刻回到新越,在那座皇宮之內,也定是會有些安排的。
只是,他這樣自私的,極力隱藏雲紫璃的存在。
真真是趁人之危啊!
不過……趁人之危,又何妨?
他甘之如飴!
聽了無瀾的輕嘆,阿媚眸華低斂着輕嘆口氣:“在大吳的一切,過去的,就這樣過去吧,我希望姐姐日後在新越,可以有一個美好的將來。”
聞言,無瀾眸華灼燃,溫潤一笑。
“你就這麼肯定,我會給她一個美好的將來麼?”
阿媚看着無瀾,臉上亦露出笑容:“我相信,太子會的。”
“呵呵……”
低沉而又復有磁性的嗓音溢出緩緩溢出,無瀾暗歎一聲,有些黯然的道:“有些人,有些事,也許註定從一開始便不屬於你,即便你再如何爭取,到頭來,只怕還是會如指尖細沙一般,想握住,卻還是會流走……”
聞言,阿媚眉心一皺。
“太子此話何意?”
無瀾的話語裡,滿是傷感和消極。
她不明白,他此言從何而來。
對阿媚清涼一笑,無瀾的脣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緩緩說道:“這是以前,你姐姐心心念念着赫連遠時,我的內心讀白。”
阿媚心頭一跳,生怕無瀾改變主意,眉梢輕蹙,道:“姐姐如今過的很好,她每天醒來,臉上都帶着笑靨,這……難道不是太子想要看到的麼?”
“我自然希望她快樂!哪怕這樣的她,並不完整!”無瀾輕抿脣角,暖暖一笑,眸中光華熠熠,然後伸手撫上自己的胸口:“但這樣的她,更讓我心疼!”
“太子……”
“奴才連生,給太子殿下請安……”
阿媚輕啓朱脣,剛想多勸說幾句,卻聽書房外,大內總管連生的聲音忽然在書房外響起……---題外話---感謝依依和wwspyl2的鮮花,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