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午時方過,陽光在積雪上折射出的無數微光,將那對寬袍大袖慢語相談的師徒,映襯得越發俊秀儒雅,賞心悅目。
蕭怡一邊剝桔子一邊心不在焉的隨口問了句:“也不知莫師傅和我哥在說些什麼,看樣子,應該不是談論朝政吧?”
肖憶豎豎眉毛,奪過橘子通通塞進嘴巴,使勁嚼了幾下,才含混不清道:“莫師傅說諍言是個帥才,日後當統兵平四方,不應被算計人心的骯髒事蒙了眼,污了心,毀了赤子忠膽。所以,他向來很少對諍言提及政事方面的明爭暗鬥的。”
蕭怡愣了愣,看着大雪青松下的莫言宵,若有所思:“魏伯伯戎馬一生,也不善此道。如今,老臣子或是紛紛落馬或是明哲保身,新臣子空有熱血才華卻尚不足以成氣候。如此說來,那深不見底的朝局漩渦,竟只能靠莫師傅獨立支撐麼……”
話音未落,視野便被肖憶那張驟然放大的臉所填滿:“你能不能別管那些?”
“怎麼了?我多知道一些,說不定就能多幫你一些,不好嗎?”
“我何時說過要你幫我這種事?”肖憶略顯不悅,神情稍稍一沉,轉眼便又笑嘻嘻一拍胸:“女人就是用來疼的,是藏在家裡捧在手上悉心呵護的,否則,作爲一個男人,會很沒成就感很傷自尊的!所以啊月月,你只管準備做賢妻良母就好啦,外面即便天塌地陷,也自有我去頂着!”
蕭怡沒好氣的推開他的臉:“憑什麼就一定要男主外女主內啊?”
肖憶抓抓頭:“那要不然,你做皇帝,我來做你的皇夫,從今以後我就婦唱夫隨相妻教子三從四德力爭做個天下第一的軟飯小白臉?”
“……我的意思是,爲什麼就不能像爹爹和孃親那樣,共同去面對風風雨雨呢?”
“因爲,我不捨得。”肖憶無聲地嘆口氣,揉了揉蕭怡的額發:“月月,我希望你永遠無憂無慮無拘無束,永遠不懂世道艱險人心叵測,就算七老八十,就算子孫滿堂,也依然可以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只憑着自己喜惡高興爲所欲爲。我喜歡跟在你後面收拾爛攤子,喜歡做你無法無天的靠山,喜歡你但凡闖了禍惹了事,便心安理得的躲在我身後,將一切交給我去應對。”
蕭怡沉默半晌,看着他眼中的璀璨流光,澀然一笑:“能這樣過一輩子,多好……可是憶哥哥,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我恐怕,再也不能夠了……”
肖憶的嘴角驀地抿緊,冷硬的脣部線條竟隱隱現出幾分不知緣何而來的怒意。放在她發間的掌心向下輕輕按了按,卻又一時不知該做何言。茫然擡眼,忽見一隻幼鷹落於不遠處的房頂,遂伸手一指,強顏笑道:“月月,我把那個抓來給你玩吧!”
說罷便一閃身掠了過去,悄無聲息停在屋脊,恐驚了鷹,於是蹲矮了身子一點一點掩近,躡手躡腳既要注意不弄出任何響動,還要時時提防滑下去的笨拙樣子,看起來很是有點滑稽。
蕭怡不禁失笑,適才的悵惘也隨之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