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抉擇(下)

在廣西,清軍這一次出兵樂平府只是一個開始,是故洪承疇調集了定南藩左、右兩翼,西南經標的右鎮、後鎮和前協,以及部分的綠營兵自桂林出發。這,已經是不下兩萬大軍的規模了,憑此實力,李定國若在自然是還要龜縮城池裡嚴防死守的,但是現在老虎不在山,他們這羣猴子就可以充了大王了,打起明軍的留守部隊,那還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大軍出了桂林府城,一路向南席捲而下,留守的明軍端是一個望風而逃。雙方實力差距過大,平樂府那裡明軍已經確定是不守了,因爲李定國不在廣西的當下,死守那裡也只會是白白的損兵折將,不如保全下有生力量,以作他途。

大軍未至,明軍卻已經先期撤軍了,清軍已經不是如入無人之境,而是真的一個個的接手了那些無人防禦的城池,一路上不過是行軍罷了。如果非要說哪一件事情是讓他們損耗了些許心思、氣力的,那也就只能說是進入各個城池後的耀武揚威,其他的過程就好像是出來旅遊似的。哪怕,這個時代還並不流行旅遊。

平樂府恢復在即,全節、馬雄以及經標的張勇、胡茂禎、王永祚等將已經將目光投諸到梧州府那裡。那裡是連通兩廣的鎖鑰之地,戰略位置於當下明軍聯手的局面是至關重要的,所以李定國留下了一支本部兵馬,由都督高文貴統領,坐鎮梧州府城,大概將會是這一次出征最難啃的一塊骨頭了。

對於接下來的戰事,衆將自是信心十足。豈料,這邊平樂府還沒盡數拿下呢,洪承疇的調令就已經到了。根據新的軍令,西南經標的這三支部隊要立刻回返桂林,換來的則只是一些普通的綠營作爲替換。這無疑是在削弱出征清軍的實力,對他們接下來的戰略目地達成是非常的不利的。

然而,洪承疇的軍令下達,全節和馬雄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張勇、胡茂禎和王永祚的身影遠去,面上不顯,可心中卻依依不捨,找個實力派演員沒準兒都能拍出苦情分別戲的場面來。

兩鎮一協的七千經標奉命回返,但是回到了桂林他們也沒能抽出時間休息休息,因爲洪承疇這時候已經帶着其他經標的部隊啓程出發了,他們需要儘快追上洪承疇的腳步才行。

追逐的步伐從桂林出發府城出發,灕江、靈渠的水道,經靈川、興安、全州,一直快出了廣西的地界纔算是追上洪承疇。

追上了洪承疇,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罷了。接下來,他們並沒有按照出發時的預期那般,先行返回衡州府,而後溯耒水而上,經過郴州府東進馳援贛州府城。卻是在出了廣西地界,抵達永州府城後轉而南下,逆着瀟水的河道,過寧遠衛、江華縣、錦田所等處,直接出現在了廣州府最北面的連州。

連州、連山、陽山三縣雖是屬於廣州府的轄區,但卻是粵北地方,與韶州府緊鄰,甚至與廣州府城相比,她們與韶州府城之間的距離還要更近一些呢。

那三個縣,如今也是清軍在廣東的最後地盤,一如之前福建的汀州府那般。大軍出現在那裡,當地的官吏和地方勢力便立刻做出了應對,前者爲大軍準備糧草、民夫,後者則在象徵性的供奉了一些糧草之後,透過寨門的縫隙警惕的注視着。

大軍沒有停留的意思,更別說是將這些地頭蛇們連根拔起了。到了連州,就又有了湟水的水道可以爲大軍使用,而從那裡水流而下,便是韶州府南面的英德縣,那一處北江上的水陸交通樞紐!

北江水道是北上明軍的生命線,大軍的糧草、軍需、人員補給全部都要經過這條水道,才能實現從廣州府城到南雄府的運輸。雖說,這條生命線並不能從廣州府城一路抵達贛州府城城下,但是這一路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後續只要走少量的陸路,便可以繼續使用章江水道的運力,絕對堪稱是北上明軍的大動脈。

爲了確保北上進取南贛的戰略目地,陳凱當下的佈防也是以着北江水道爲線一字排開的。心臟的部位——廣州府城那裡,廣東明軍戰鬥力最強的部隊援剿後鎮在那裡駐防,作爲廣州的協守部隊和應急反應部隊;向西的三水縣,護衛中鎮的陳堯策統領一鎮兵馬;轉道向北,清遠那裡有周全斌的前衝鎮和馬寶的那三千本部兵馬;到了韶州府城,則還有蕭拱宸的護衛左鎮;而到了南雄府的地界,還有護衛後鎮的兵馬駐防,以確保糧道的暢通。

這些部隊依次排開,猶如是長蛇一般,而在清遠和韶州府城之間的英德縣那裡,陳凱也留下了中權鎮黃興的部隊,那是一個組建多年的戰兵鎮,兩千兵馬,守衛一座縣城,換做平日裡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但是現在,面對上萬的清軍,還是洪承疇精心挑選、組建而成的西南經標,就顯得有些不太夠用了。

“快,向撫軍告急,向臨近的府縣告急!”

北江的水路運輸絕對不能被截斷,否則一個兵無糧則散就足夠讓北上的大軍陷入到更加危險的境地。

清軍還在路上,所幸明軍在連山三縣是有細作存在的,剛剛得到情報,黃興就連忙向各處求援。這位與後世那位辛亥革命的英雄同名同姓的武將在鄭氏集團內部並不是什麼出挑兒的人物,但是多年的統兵經驗使得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最理所當然的選擇,因爲他很清楚他所處的位置的重要性。只是他的告急發出,第一支抵達的援兵卻是最讓他沒有想到的。

“王帥高義,末將感佩萬分。”

清遠山的義軍首領王翰,其人早前已經與陳凱達成了清遠山鐵礦的貿易協定,爲此陳凱便給了其人一個副將的差遣。不過,這位副將現階段的工作並不是練兵打仗,而是做起了清遠山鐵礦的礦場主兼包工頭子,他麾下的輔兵和治下的民夫基本上都已經投入到了挖礦的工作之中,而那些戰兵則充當起了監工和礦場安保。

就是這位礦場主,在前往清遠縣作客之際,接到了黃興發給周全斌的告急,二話不說就回了清遠山,帶着本部兵馬前來助戰。此時此刻,出現在黃興眼前的是一個個衣衫襤褸,武器更還有很多是拿木槍、竹槍作爲替代的義軍,就像是一羣乞丐似的。唯獨的,士氣好像還說得過去,甚至細看去似乎還有幾分高漲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支軍隊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這麼一支軍隊肯定沒辦法與鄭氏集團的各鎮相比,與李定國本部的各營也要相差良多,甚至估摸着就算是王興、陳奇策的兵馬也要比其更勝良多。但是,當下黃興自知他是要以兩千戰兵對抗清軍一萬左右的戰兵。這種時候,但凡是撥到碟子裡的就都是菜,哪還顧得上其他的什麼了。

英德縣城是半年前爲陳凱收復的,當時就是帶着大軍抵近城下,派人吼了一嗓子,問問守軍打得過尚可喜、耿繼茂和朱馬喇與否,城內的守軍就很有自知之明的開城投降了。

收復城池,沒有對城池造成什麼破壞,這對現在的守衛者黃興而言確實是一件好事。可問題在於,廣東這一年來始終在休養生息,城牆修繕的投入非常有限不說,還都集中在了那些被明軍破壞過的城池,比如新會、比如廣州,最起碼不能放任着那麼大的豁口擺在明面兒上吧。英德縣城沒有受損,但這半年來也沒有任何修繕和增築,還是原來的模樣,除了旗幟便了顏色以外,就再沒有什麼區別的了。

接到軍情,黃興就在抓緊一切時間將城外的百姓蒐羅入城,同時組織民夫修繕城垣,準備守具,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等到王翰的部隊趕到,約莫也就五百來人的樣子,黃興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讓人打開縣城的武庫,將暫時存放在此,準備發運北上的軍服和武器拿出來用以裝備這支友軍——他是個明白人,現在裝備了友軍,打仗時起碼還能多一份助力,可若是敝帚自珍的話,城池破了,這些東西就都要便宜洪承疇不說,他還要面臨被摘了腦袋的軍法的可能。

王翰的部隊歡天喜地的換了新軍服和武器,管武庫的軍需官無可奈何的同時,也約莫聽到了一些聲音,根本不加任何掩飾。

“大帥真沒說錯,到這英德縣城來協守,立刻就能換上新軍服和武器。瞧瞧這面料、這針腳,穿身上可比咱那身兒要舒服多了。還有這武器,鋥光發亮的,這刃口磨的,還不得吹毛斷髮的,真好。”

“是啊,等守住了城池,日後撫軍老大人論功行賞,咱們也就是正式的官軍了。每個月一兩五錢的折色、一石的本色,想娶媳婦就全憑這一遭了。”

“……”

丐幫鳥槍換炮,也沒人真的有心思聽這些短見。多了五百兵,對於只有兩千戰兵的黃興而言其實也沒有多出去太多,實在是因爲他要面對的對手的強大是超越其多倍的。於今,無非是將壓力從五倍縮減到了四倍,依舊是一個碾壓性的優勢。

清軍在連州稍作準備,大軍便沿着湟水而下。英德縣城這邊同樣是抓緊了一切時間準備,爲此黃興更是連日來的殫精竭慮,若非是唯恐頂着一對熊貓眼兒會影響到部下們的士氣,沒準兒連覺他都不打算睡了。

順流而下,清軍的速度非常之迅速。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度過,可是黃興也深知,他的告急雖說是發出去多日了,可是正要做出反應,卻也遠遠不可能比清軍更快,尤其是遠在贛州的陳凱那邊。歸根到底,他能夠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最多算上韶州府城和清遠縣的援軍,僅此而已。

很快,清軍的前鋒進抵近到了英德縣城外。明軍爲此關閉了城池,做出了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所幸的是,趕在清軍控制湟水匯入北江的洸口前夕,另一支明軍援軍抵達,總算是將這個壓力壓縮到了兩倍於己。

“安定伯來的正是時候,韃子馬上就到了。探馬冒死截獲的消息,說是這一次領兵的正是洪承疇的那老賊!”

馬寶的三千本部兵馬,這些部隊大半是他在連州三縣抗清時的部隊,更加深遠的甚至還能追溯到他作爲闖軍的時候。這些將士比之王翰的部隊在戰鬥力上肯定是更加能夠依靠的,是故黃興見得此人來援,自免不了心生喜悅。只是,喜悅的同時,擔憂也是存在的——倒不是擔心馬寶這個曾經的闖軍在面對曾在北地殺得屍山血海的洪屠夫時會嚇破了膽,更加擔心的還是指揮權的問題。

“對了,周帥呢?”

論爵位,馬寶是安定伯,是伯爵,而黃興則根本沒有爵位;論兵力,馬寶的援軍比他和王翰加一起都多。假使馬寶想要攫取這英德縣城的指揮大全的話,黃興最好的選擇還是拱手相讓,否則明軍自家內訌,這城池就更守不了了。

此間,黃興出言問及周全斌,馬寶亦是明白其意。稍作解釋,便一筆帶過了。至此,黃興聞知周全斌暫且不會來援,而是要留在清遠縣城防範清軍可能的襲擊,他咬了咬牙,旋即便對馬寶言道:“守城三部,以安定伯的軍力最爲雄厚。請安定伯主持防務,末將自當聽命。”

說起來,黃興是不會願意將指揮權拱手相讓的。但是爲了避免產生齷齪,妨礙了戰守大局,他還是把這話說出了口。此間,倒是馬寶顯得頗爲詫異,旋即上前拱手一禮,卻是斷然否決了黃興的建議。

“黃帥奉命鎮守此城,對於城池的守禦事項肯定比我馬寶更清楚。指揮,還是以黃帥爲主,我等援兵聽命即是。”說到此處,馬寶和黃興對視,旋即便是坦然一笑:“咱們的任務是守住了城池,但想要退敵,還是要看撫軍老大人那邊。”

英德縣城之內,三個明白人共同擔負起了城守的事務。與此同時,備受他們期待的陳凱在潭北鎮大營那裡唾口大罵過了那一句之後,亦是飛快的就做出了決定。

“有好日子沒好過,洪承疇既然想逼我退兵,甚至想用贛州這個烏龜殼來拖死我,那麼我陳凱就偏偏不讓他如意。贛州的攻勢不變,北上集團依舊由柯帥負責指揮,繼續向贛州府城推進。明日一早,廣東撫標及驃騎鎮隨本官南下,迎戰洪承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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