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是鬱鬱蔥蔥的紅葉林,太陽剩下半邊露在地表上,晚霞粘住擋風玻璃,在盤山公路上繞行,每到一個拐角會出現不同的美景,秀色的山影,林蔭紛繁,奇石相眏。
前方出現一幢別墅,翠綠的玻璃瓦鑲在斜頂上,屋脊向兩邊彎起,看似一輪新月躺在屋頂,表面有精美的牡丹雕花。別墅屬於兩層中式宮殿結構,下寬上小的層次,一堵攀滿牽牛花的牆將別墅圍於中心。
隔着遠遠按下遙控器,兩扇紅色鐵閘左右打開,“鐵獅咬環”的門把“叮叮噹噹”作響。
轎車接近大門口,揚科往旁邊看,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紅葉下。
他剎住車,按下車窗。
越野車的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名女子,倚車而立,白白的皮膚,眼睛隱在墨鏡下,雙肩外露,短裙下是一對大白腿。
“姑奶奶,怎麼往這裡跑?”揚科攀在車窗前問。
“來看你啊!今天你登上了各大新聞的頭條,機甲公司的股價創下歷史最大的單日跌幅,真是駭人聽聞。”
“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囉!”
女子摘下眼鏡,叉着腰,“揚科,我是因爲關心你才跑過來。”
“得了吧!我還不至於悲慘到需要一個叛徒的憐憫。”
“哎,我是好意關心你耶!就不能對我態度好一點嗎?別忘記,當初是你把我從機甲公司趕出來的,現在我怎麼就成了叛徒呢?”
“你投靠了我最討厭的公司,就等於通敵叛國。”
“誰叫你爲了那個狐狸精把我趕走,要是你現在求我,我可以考慮一下回到機甲公司。”
“沒門。”揚科點了一下平板電腦,轎車向前駛,進入了別墅。
女子跺着腳大聲喊:“揚科!”
“李喻,如果不想一直站在外面,就趁着大門沒關上之前走進來!”他的聲音從大宅裡傳來。
李喻鬆開眉頭,露出微笑。
紅色的大門開始靠攏,她鑽進車內,猛踩油門踏板,急打方向盤,車輪與地面一陣劇烈摩擦,越野車從兩道閘門空隙間衝進去。
通過斜坡,車駛入一個地下庫,三百平米空間停着各種車輛,復古的老爺車,總統級的豪轎車。
李喻將越野車倒入一個空位,左邊停着一輛藍色跑車,低矮的底盤,車身很流線,右邊則是一輛重型摩托車,頭燈如鷹眼般犀利,發動機隱藏在導流罩之下,尾座翹得高高的。
順着車庫的過道望去,揚科站在扶手梯旁邊。
“別磨蹭,快走!”
“哦!”
李喻一路小跑,尖尖的高跟鞋在地上發出“嗒嗒......”清響。當她靠近時,揚科伸出右手,提示女士優先。雙腳剛踏在梯子上,它就自動向上升,李喻措手不及,身子往後仰,幸好,還能站穩,李喻感覺到是揚科在背後扶了自己一把。
還沒到出口,就已經看見外面成蔭的大樹,“好精緻的園景!”李喻愣住了,園子栽種着經過精心修剪的針葉鬆,草坪上有老虎,梅花鹿,馬兒,它們一動不動地立着,細看,原來是由藤蔓編織而成。
“哇噻!”李喻向着一座四米高的假山跑去,“小心拐腳!”揚科的提醒,讓她意識到高跟鞋正踩在鵝卵石小路上。山頂有一股清泉飛流而下,落在淺淺的水池中,幾尾錦鯉穿遊於石嶙之間。
“她也太醜了吧!”李喻指着水池中美人魚雕像。
“醜嗎?”從遠處傳來揚科的詢問。
“至少沒我漂亮!”李喻揚起下巴回答。
“它是按着真人的模樣,一比一雕刻出來。”
李喻往水池探身,湊近了才發現,美人魚的雕刻很細緻,髮絲和睫毛清晰可見,雙手託舉樹琴,被長髮掩蓋的胸脯,肚臍以下是長滿鱗片的尾巴。她盤坐於水面的一塊石上,仰天撫琴。
“她是誰?”
一直等不到揚科答覆,李喻在庭院中轉了轉,發現他拿着灑水罐正在爲牡丹花澆水。
揚科瞄瞄她回答:“她是我前女友。”
“她......”李喻一怔,“這幢大宅?”
“是爲她而建!”揚科一直低頭澆花。
李喻默住......
細水流過花瓣,嘀咕着,蟈蟈在夏夜裡鳴唱,迴繞於草叢,山間。
“走吧!”
揚科將灑水罐放在花壇旁邊,沿着小道暗黃的路燈走向別墅。
登上實木小臺階,李喻往右邊的門廊望望,屋檐下放着一把沙灘椅。揚科按了按遙控,別墅大門自動左右拉開。
“這門也夠特別的!”李喻摸摸門上用青銅雕刻的門神,左門是舉着大刀的關二哥,右門自然是豎着蛇矛的張三弟。
“進來呀!”
李喻跟在他的背後走,客廳寬闊,出人意料地簡單,除了頭頂上一盞五層大吊燈,沒有任何華麗的擺設,大理石的地板,中央放着一套組合沙發,米黃色的沙發在吊燈映襯下,溫馨暖人。
李喻坐在沙發上,正對着落地窗,玻璃之外是那張沙灘椅和園景夜色,
揚科繞到客廳吧檯後,拉開冰櫃,裡面全是酒。
“能給我一杯嗎?”她問。
“休想!”揚科倒了半杯酒,用眼神撇撇她,“我可不想伺候你這個三杯倒的弱貨。”
李喻回敬他一個僵硬的微笑。
揚科將杯中酒一鼓氣喝盡,拿酒帶杯,坐在沙發上。
“別喝太急!”李喻奪下他的杯子,“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就讓機甲公司成爲最大的企業,哪會想到它在一天之內徹底崩潰。”
揚科背靠沙發,仰視天花上的吊燈,“我知道有人在背後整我。”
“會是誰呢?”
“他暫時還沒有露面,最有可能是老徐和你的新上司。”揚科斜視着她。
“不會是餘總啦!以他的爲人,絕不會在暗地裡幹這種事!”
“哼,纔沒幾天,你就幫着他說話。”
“我就事論事!”
“老徐倒是想整我,但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絆倒我。真是奇怪!”揚科拍拍腦袋。
“我想到一個更可疑的。”李喻拉拉他的衣角。
“誰?”
“獵鷹基金!”
揚科深思着,“不可能,他們現在是公司的大股東,怎會讓公司市值暴跌,現在損失最大的利益方就是他們。”
“我也不清楚,反正覺得獵鷹基金很可疑。”
“哎,東猜西想也沒用,把杯子給我。”揚科從她手裡取回酒杯,又倒上酒。
“我離開這些天,公司沒發生什麼大事情吧?”李喻問。
“老徐不知從哪裡弄到了職員的聯名信,明天他要在股東大會上罷免我。”揚科把酒一干。
“他區區10%的股份能有啥作爲?獵鷹基金的意向纔是最終決定。”
“我打了電話給呂不凡,聽他的語氣,情況對我很不利。”
“他們怎能這樣對你,簡直是過河拆橋,當初給他們轉讓股份時,他們親口承諾會讓你當總裁。”李喻託着臉龐,鼓起腮幫。
“他們就是一羣萬惡的資本家,哪會講什麼道義,只有能幫他們賺錢的人才有,當你沒有利用價值,就會一腳把你踹得遠遠的。”
李喻看着他臉上的倦容,心痛不以,拽住他的手說:“那就別當總裁唄,反正你是一個億萬富翁,幹嘛非要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
“億萬富翁?哈哈......”
“你的臉色不對,難道出了什麼問題?”
“我現在只剩下這套房子了,如果明天被踢下總裁的位置,我就是一窮光蛋。”
“怎麼會?”李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不會是......?”
“對,我把所有的現金投在股票上了!”
“你瘋了!”李喻朝他吼,“那我的下半生怎麼辦?你拿什麼養我?”
揚科翻翻白眼,“姑奶奶,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養你?別自作多情了,好嗎?”
“揚科,你混蛋!”李喻情緒失控地亂扯他的衣領。
揚科推開她,自顧自地喝酒。
“不怕,你還有機甲公司的股份。”
“很不幸,爲了建造這座半山大宅,我把所有的股份全抵給銀行。”
“揚科,我真是佩服,簡直對你五體投地,你那些股份至少也值二十億,就爲了這房子,居然全給了銀行,我的天啊!”
“也不能這樣說,當初機甲公司還沒現在的規模,所以股份也只值兩千多萬。”
“真被你氣死了。”李喻癱倒在沙發,“老天,我遇人不淑!”
“嚷什麼?你不已經找到另一個億萬富翁嗎?”
“你指的是餘生?腦子壞了吧!我跟他只是同事關係。”李喻指着揚科說,“再說,我是那種視錢如命的人嗎?”
揚科眯着眼睛,“你現在的模樣,就是一個貪財悍婦!”
李喻往他身上一陣捶打,“不行,明天你一定要拿下總裁職位。”
“我已經不抱希望了,你又能怎麼着?”
“找人幫忙。”
“誰?”
“餘生。”
“商場如戰場。憑什麼他會幫我?”
“我去找他問問,如果他肯注資幫你買回那些股份,那是強強聯合,你總裁之位就妥妥的。”
“不行,就算死,我也不求他。”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放下那可憐的自尊。”
“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