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成年人打架,陳燮估計就當熱鬧看了,一看這孩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打他的漢子怎麼也得三十來歲,心裡就不痛快了。噔噔噔的走過去,那壯漢背對陳燮,口中還在罵:“臭小子,你死去的老子欠了我的錢,不拿你妹妹抵賬,難道要你回去吃窮老子?”
正口沫橫飛呢,陳燮一伸手,給他後領子揪住了,一使勁就給舉了起來。身後一幫丘八見了拍手叫好,陳燮一得意,舉着轉了一圈才放下。
十幾個個漢子一起圍上來的時候,手裡都有傢伙。馬祥麟等人看的清楚,立刻酒醒了幾分。刷刷刷的腰間戰刀全出了鞘,跟着就迎了上去,對面的十幾個人看清楚都是些什麼人時,丟下手裡的東西掉頭就跑。開玩笑,跟這幫殺神對上,多少都不夠殺的。弄死都是白給的!
陳燮其實也看見那些人,回頭對馬祥麟道:“多管閒事,我一個人能應付。”
“好心當成驢肝肺。”馬祥麟抱怨了一句,收起傢伙道:“沒事就撤吧。”
陳燮這會手裡還舉着人呢,衣領吊着脖子,都快喘不上氣了。放下人,那人便攤在地上,陳燮擡腳給他踹翻,再踏上一隻腳在他臉上,冷笑道:“小子,你欺負別人的時候,是不是很爽?這麼大個人,欺負個孩子,你算什麼東西?”
地上的半大小子,這會來了勁,爬起來就往城門口的牆根下跑,打開一個麻袋,放出一個堵了嘴的女娃。驚魂未定的女娃抱着哥哥就哭,那聲音陳燮真是聽不得,太酸心了。腳下也就用了點力氣,使勁一擰。地上漢子哇哇哇的求饒,腮幫子被踩着,不知道說啥。
“媽的,城外的建奴來了不見你出去橫,在城裡欺負弱小你本事不小。來人,裝麻袋,丟護城河裡。”陳燮不喜歡殺人。但是知道自己一走,這兄妹估計也要壞事,不如把事情做絕了。反正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跟自己鬧事。當兵一聽這個,都上來了,裝小姑娘的袋子小了點,湊合着拿過來。笑嘻嘻的盯着地上的漢子。
陳燮一鬆腳,這漢子就爬起來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官老爺饒命,官老爺饒命。小的上有七十歲的老母,下有妻兒要養活。……。”
臺詞很熟悉,所以陳燮不打算放過他。反而轉身對那些正在領高粱面的百姓大聲道:“今天這個事情,跟老爺管了。大夥都聽好了。誰站出來說一說這王八蛋乾的壞事,本老爺賞三斤白麪。”半大小子過來道:“我來說。”
陳燮看看他眼睛裡的憤怒,再看看被倆丘八按住捆綁的漢子,笑道:“行,你說。”
“各位大爺大叔,大家替我做個見證。我叫嚴曉笙,這是我妹子嚴曉瑩,我爹是城東的嚴秀才。冬天我爹生病沒了。我娘也病倒了,現在還躺在牀上。可是劉三癩子這個黑了心肝的王八蛋,帶着人上了我家的門,硬說的爹欠了他家看病的藥錢。他還拿出借據,說是我爹寫的。我呸,就你借據上的字跟雞爪扒似的,也幹說是我爹寫的。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有靠山,縣衙裡胡師爺的小妾,是他的妹子……。”小夥子口才不錯,大明朝這樣的事情不新鮮。嚴曉笙的父親沒了。家裡有十幾畝地,給這個無賴勾結官府給佔了不算,還打算搶走他妹妹去賣給人牙子。
等小夥子說完了,陳燮回頭看看道:“誰帶了碎銀子,給他二兩。這小子不錯,本老爺喜歡,多給他點。”說完了陳燮蹲下身子,看着劉三癩子道:“小子,今天算你倒黴,撞本老爺的槍口上了。”說着站起,朝衆人道:“還有人要說麼?”
結果真沒人敢出來說一句,那些百姓就算眼睛裡充滿了怒火,也沒人再出來說話。陳燮心裡暗暗嘆息一聲,走到城門口的小吏跟前,捏了一把高粱面看了看,都快發黴的東西。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陳燮回頭走到被綁着堵上嘴的劉三癩子跟前,低聲道:“小子,門口的高粱面你看見了沒?要是沒弄錯,應該都是你弄來了吧?”
劉三癩子嗚嗚嗚的臉漲的通紅,就是說不出話來。陳燮也沒打算讓他繼續說什麼話,面免得事態鬧大了。轉身對馬祥麟道:“去,調一百白桿兵來,這些高粱面可是軍需,這小子以次充好,算資敵之罪。本老爺,要行軍法,拿他的頭來祭旗。”
陳燮這麼幹,不是怕了誰,而是不想破壞他跟宋毅的良好關係。當官的不貪污,那叫什麼大明官。考慮到暫時還要在這裡呆下去,這個事情就這樣吧,搞個罪名,滅了這小子。
人要是到了一個地步,道理這個東西有沒有都差不多了。尤其是現在還在戰時,陳燮要拿軍法來收拾一個無賴,那真是輕鬆地很。宋毅也不會爲了一個無賴,跟陳燮起糾紛。甚至還會擔心陳燮心裡不痛快,幫着收拾這個無賴和他的同夥。
“行,看來今天回不去了,正好,出勤的兄弟晚上可以去快活快活。”馬祥麟笑眯眯的,上馬之後揚鞭而去。他們這種客軍,在地方上素來不受待見,這一次有陳燮幫忙,守住香河,打了勝仗,宋縣尊還指望他們的軍功呢。不正好玩一把,真對不起丘八這個稱謂。
果然,宋毅身邊的胡師爺,急忙求見。心情正好的宋毅,皺眉聽他說完後,不悅道:“陳燮這個人不好惹啊,那些白桿兵更不講道理。時下是戰時,你讓我怎麼幫你說話?人家行的是軍法,沒看見建奴的人頭堆成山了麼?惹急了這些丘八,打破香河都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手腳乾淨點,就憑那些首級在手,朝廷也不會定他們的罪。”
這話說的胡師爺腿都軟了,一陣冷風吹來,鑽進後頸,看看陰沉臉色的宋毅,心裡陡然一驚,萬一要拿自己做替罪羊呢?城門口放的高粱面,那是出自自己的手筆。雖然縣尊知道這個事情,但是事到臨頭爲了不得罪這幫殺才,推出自己不是正常的麼?
左右就是一個女人,胡師爺點頭低聲道:“縣尊,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宋毅陰沉的臉色纔好了些,露出笑容道:“知道就好,多事之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陳燮還在城門口,白桿兵很快就到了,自知大事不好的劉三癩子,在地上嚇的嗚嗚嗚叫個不停。別人不知道,讀了一段時間明朝歷史的陳燮可是明白,劉三癩子這種人,等到民亂一起,都是什麼樣的人。明末的流賊,雖然是因爲饑民而起,但是那些帶頭的人,可都不是什麼好鳥啊。那些人就跟劉三癩子差不多,人命在他們眼裡,真不值幾個錢。大明的百姓,並沒有從流賊那裡得到多少好處,反倒被禍害的不輕。總而言之,左右都是死。這個時代要操蛋了,真是無法形容這個時代有多混蛋。所以,殺這種無賴,一點壓力都沒有。
麻袋套起來,口紮上,陳燮朝城裡看了一眼,胡師爺總算是來了,急急忙忙的。看見陳燮便大聲道:“陳大使,在下奉縣尊之名,前來協助查辦破壞軍需的犯人。”
陳燮指着門口裝糧食的袋子,冷冷的看着胡師爺道:“那些糧食是哪來的?豬都不吃的東西,拿來給人吃?”說着突然壓低聲音:“腦袋先給你留着。事情你看着辦,這些給我軍幹活的百姓,要是少領一顆糧食,我殺你全家。”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別看胡師爺有秀才的功名,可是在陳燮這種殺神的面前,讀書人的那點傲氣在這個特殊時間段真沒啥發揮的餘地。胡師爺趕緊去門口處,對那些排隊領糧食的百姓道:“都去城西的糧倉領糧食,你,你,你們幾個,趕緊去張羅。”
安排之後,胡師爺回來,陪着笑對陳燮道:“您看這……。”陳燮擺擺手道:“有兄弟跟着你去看着你做。我也該走了,再晚城門都關不上了。”陳燮說着翻身上馬,心裡多少有點遺憾,要是這個胡師爺蠢一點,當場就能殺了他,絕了後患。現在還要多費一番手腳,沒錯,陳燮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傢伙。這世道,你不狠一點,別人就會欺負你。這是陳燮在大明朝呆了這些日子總結出來的經驗。現在的陳老爺,家大業大,稍稍軟一點,別人看出你的軟弱,就會肆無忌憚的撲上來,將偌大的家業吞的乾乾淨淨。
現在的陳燮,如果可能,一定會把威脅徹底的扼殺。一百白桿兵笑嘻嘻的跟着去了,晚上有活動的時間了,出來有日子了,正好放鬆放鬆。
揚鞭策馬出了城,陳燮對身邊的一個衛兵低語了幾句。等陳燮走遠了,換了一身衣服的衛兵,慢慢的走到城門跟前,亮了手裡一塊牌子,門口衛兵立刻放行。
“思華,那小子幹啥的?看誰都是一副賊眼。”馬祥麟趁沒人的時候,低聲問。
“錦衣衛!”陳燮淡淡的丟出一句話,馬祥麟縮了一下脖子,立刻加速走掉,似乎屁股後面跟了一百條狼在追他。魏忠賢都死了那麼久,錦衣衛的兇名在馬祥麟那裡還這麼管用。真是怎麼都沒想到啊!陳燮心裡如是想着,慢悠悠的往回騎。
子時過半,胡師爺總算是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門口,提着燈籠心裡琢磨怎麼跟小妾解釋的時候,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