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第一次巴山度被陳燮收拾的時候,豪格笑話了這哥倆。席特庫被收拾,豪格依舊笑話了嶽託。結果這一次他帶兵去打香河,信心滿滿的想展現一下能力,結果歷史發生了變化,本該是被打下的香河沒打下,沒打下的三河反而打下了。
這個變化,讓豪格羞愧不已,也不好意思讓這哥倆幫着去報仇啊。
多爾袞和多鐸當面還安慰了一下豪格,心裡卻樂不可支。讓你當初得意來着,知道厲害了吧?不過心裡也埋下了陰影,又是那支了綠皮軍,這傢伙是哪裡冒出來的?打起野戰來,毫不在意後金的鐵騎,硬橋硬馬的頂着打。火炮、排槍,戰無不勝的後金勇士就敗了。大明的火器確實厲害,如果明軍都是這個裝備,“我大清”的好日子就不長了。
這哥倆也乾脆,立刻就收拾行裝撤了,追着黃臺吉的主力去。反正投降三河得手了,通州去不去都無所謂了。豪格肯定不能一個人殺回去,只好帶着剩下的人一起走,追黃臺吉去。
二月,春風不寒,陽光溫軟如觸摸情人的胸膛。
這樣一個睡懶覺的大好季節裡,自然是……。好吧,苦命的陳燮一大早就起來了,一番溜達之後,迎着陽光閉上眼睛,分外的懷念在登州城裡的被窩。就在這一刻,什麼家國天下民族大義。統統的得讓路。狠狠的懷念一番暖裘裡的溫潤和嬌吟……。
通往京師的官道上依舊看不到車馬,只是斷斷續續有難民,互相攙扶着,艱難的往前。
衣衫破爛,面色菜黃,表情麻木,生存的本能促使下,邁動腳步。
陳燮已經練的心腸如鐵,香河縣不會糾集他們,那就只好繼續讓他們南下。可現在是春天啊。眼看就要春耕了。這對大明京師周邊的經濟生產,無疑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強盜們搶夠了,留下一地荒蕪走了。下一次再來,會搶的更遠一點。這個強盜。就這樣一次一次的張嘴咬下大明的一塊一塊的血肉。想到這裡。陳燮不禁心如烈火。不能就這麼算了。人自私沒錯,但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過於自私就是在犯罪。
轉身回營。大步流星的走進中軍大帳,一羣年輕的軍官們正在開會,學習總結戰爭。看見陳燮,王啓年立刻站起敬禮!丁子雄、翁正清、李雲聰、將岸,一個一個年輕的面孔,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後,神態堅毅從容。
“官道上最近幾日的人流,大家想必都看見了。我不知道大家心裡怎麼想的。但是我想告訴大家我是怎麼想的。作爲軍人,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我們的父老流離失所,不能看着我們的兄弟姐妹在建奴的鐵蹄下哭泣。別人不敢打,我來!所以,我命令!不等京師的消息了,估計他們一時半會也商量不出什麼好結果。現在請大家告訴我,豪格以五千兵力偷襲香河,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麼?各位說說看?”陳燮丟下一個問題,衆人皆面露思索時,將岸挺胸大聲道:“報告長官,卑職以爲,這是一種戰術動作,目的在於掩護其真實意圖。縱觀當前戰場態勢,後金連昌河、樂亭這樣的小縣城都打不下來,還指望他沒能打下京師麼?卑職以爲,黃臺吉已經在撤退了。”
“長官,卑職也是這個意見,請長官下令,卑職原率本部人馬,急行軍追殺三河之敵。”李雲聰大聲開口,主動請纓。
“卑職願當前鋒!”“長官……。”丁子雄等人先後站起來請戰,看着一張一張年輕的臉,充滿朝氣,躍躍欲試。陳燮信心百倍,走到巨大的地圖跟前,氣勢凌人的擡手,一拳狠狠的砸在灤州上,大聲道:“兵法所謂避實擊虛者,灤州正當其時。王啓年,我把斥候隊給你,你帶六個步兵隊和六門野炮,攜帶三天的乾糧和彈藥。嗯,現在是上午九點三十三分,十點整,部隊必須出發。趕到灤州之後,只要有機會,就給我突然的殺進去。”
“卑職明白!”王啓年比起其他人就要沉穩多了,站的筆直,立正敬禮。
“就這樣吧,王啓年走後,其他部隊立刻收拾,下午兩點之前,必須出發。執行吧!”
一個一個的昂首挺胸的出去了,望着他們的背影,陳某人悄悄的擦了一把心虛的冷汗。果然熱血青年還是好忽悠啊,陳某人可不是各位心目中算無遺策的戰術超人。
嘟嘟嘟,集結號響了!安靜的站在營地中央的陳燮,看着年輕的士兵們飛快的從各自的帳篷裡出來,全副武裝,動作敏捷的完成整隊。這些年輕的面孔,就是陳燮最大的底氣。
“一二三!”炮隊的士兵,喊着號子,將火炮和彈藥車連接起來,套上挽馬。
半個小時後,這支精氣神十足的隊伍,已經開始走上了出征的道路。陳燮默默的站在大營的門口,挺立如一杆標槍,注視着每一個走過的士兵。目光所到之處,這些年輕人的表情都變的異常嚴肅,腰桿筆直,健步如飛。
營地裡的忙碌,自然驚動了馬祥麟,走過來看見陳燮的樣子時,馬祥麟站在五步之外沒動。默默的等到最後一個士兵也走出去,這纔過來笑道:“思華,怎麼不通知一聲?”
“現在通知也不晚是不是?”陳燮說着臉色一變,猙獰咆哮:“知道了還不快點去收拾你的人馬,下午兩點之前還沒有準備好,就帶着你的人滾蛋。”
馬祥麟連滾帶爬的跑了!
營門外菸塵滾滾,三千白桿兵以騎兵爲先導,正在急速趕往白桿兵香河。
“將軍,城上派人來問,白桿兵爲何調?可有兵部的手令?”一名士兵來報,秦良玉面無表情,淡然道:“回報,就說去天津接一批採購的物資,路上不太平,我多派點人手。”
韓爌沒得到皇帝是挽留,請辭的摺子很乾脆的得到了批准。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如此特殊的舉動,說明了皇帝對東林黨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沒有三留三辭的過場,朝中諸臣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寒意。文人就是這樣,當他們對閹黨喊打喊殺,絕對不留一絲情面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拿來和現在朱由檢還算客氣的舉動相比較的。更有意思的是,這個時候文華殿內的重心不是如何退敵,而是韓爌辭職之後,誰來當這個首輔,誰來遞補內閣的問題。
所以,秦良玉無令調兵的事情,就像丟進一灘死水的池塘裡,微微蕩起的波瀾很快就散盡。頭疼的事情很多,那個叫陳燮的年輕人的敘功的問題,眼下如何退敵的問題,暫時都先放在一邊了。緩一緩再說。但就是這麼緩一緩,歷史上就緩到了五月,然後才由孫承宗率部反擊。也不怪崇禎說“朕非亡國之君”“文臣各個都改殺”,但是站在皇帝立場看問題,朱由檢忽略了一個最本質的問題,就是君權和臣權,本質上是利益一體的。君臣之間的關係一旦徹底撕裂,又沒有一支強大的國防力量作爲後盾的前提下,大明朝的敗亡無疑會提速。
香河的陳燮可不管這些,王啓年所部沒走遠呢,宋毅就從城裡出來了。嚇的屁滾尿流,陳燮要走啊,後金就在三河,他能不着急麼?
見到陳燮,宋毅氣急敗壞的追問:“陳大使,本縣可有怠慢於貴軍?”
陳燮面對這個文臣中的一員,決定給足他的面子,作肅然狀拱手道:“縣尊何出此言?燮不過是率部追擊建奴,何曾言香河怠慢本軍?”
追擊建奴?這個說法把宋毅說傻掉了,我的大爺誒,別人躲都來不及,你往跟前湊。這是犯了哪門子的病啊?
“思華啊,建奴雖去,然主力猶在,貴軍不過數千人,此番東去,一旦遭遇建奴大軍,該如何是好?”宋毅不可謂不苦口婆心,好心好意的勸陳燮,也算是救人救己。
“三河陷落,京師危機。昨夜聞訊,燮心急如焚。奈何將微兵少,不能正面與敵主力決戰。一夜未免,苦思對策,最終得出這麼一個辦法。東進,威脅敵後,儘量爲京師爭取一點時間,哪怕只是一時半刻,也是好的。燮也知道,此去荊棘滿路,危機重重。可是一想到,大明的百姓在建奴的鐵蹄下哀鳴呻吟,每念於此,屈辱在心裡如火燒似的煎熬。別人等的起,我等不起,別人看的下去,我看不下去。登州團練營就算只有三千兵馬,也要去捅一捅黃臺吉的腚眼兒。宋縣尊不要勸我了,陳燮沒什麼文采,說話粗俗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如此去不回,還請縣尊代爲稟報於君前,就說陳燮爲了大明肯收留我這個海外遊子,感激之情不能用語言來說明。國到了如此地步,我輩唯有爲其去死,再無別的選擇!”
宋毅聽傻了,是真的聽傻了。大明的官員,論嘴的時候,都能說的花團錦簇慷慨激昂。可是要說做,誰能比的上眼前這個還是白身的陳思華?要說君恩深重,陳燮得到的跟他付出的,又如何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