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東面的三河城外不遠的一個村子裡,人喧馬沸。負責掃蕩周邊,監視掩護後金主力的正白旗和鑲白旗的二十個牛錄駐紮於此。永定門一戰,算是徹底的打斷了明軍的脊樑,京師周邊二十萬大軍別說出戰,派斥候偵查都沒一個將領去這麼做。
後金主力已經過了三河,這個情報三河城裡的守軍送不出去,京城自然無法知道,北京以東的河北大地,現在任憑後金鐵騎馳騁。黃臺吉的計劃是嘗試走山海關回去,省得再繞遠路。運氣好的話,回去的路上把討厭的山海關給拆咯。
狼狽不堪的多古那自縛求見,一個牛錄三百餘勇士及三百餘披甲奴才,正常情況下根本就沒有明軍敢於主動挑戰,就不要說戰敗了。所以,看見這奴才的慘狀,正白旗主多爾袞和他的同胞弟弟多鐸,也都吃驚不小。
年少氣盛的多鐸,聽說多古那被在通州被一萬多明軍打敗了,丟了搶劫的財物和人口,帶着二百來人逃回來,其中後金鑲白旗的勇士損失了一百多人,氣的一腳踹翻多古那,拿起鞭子就是一頓沒頭沒腦的狠抽。
皮鞭將衣服抽成了布條,皮開肉綻的多古那慘叫連連,就是不敢躲避,在地上抱着頭滾着硬抗。這頓鞭子要是不抽下來,小命都保不住。
爲了保命,多古那跟下屬們竄串供,都說被一萬多明軍包圍了。這樣就算打了敗仗,也不會招致太壞的下場。
抽了好幾分鐘。多爾袞總算是開口制住多鐸道:“好了,不要打了,問問這奴才,被哪支明軍打敗的?真是奇怪了,這些天我們可是一個明軍都沒見着。這支明軍從哪來的?竟然敢於主動出擊,伏擊我軍。”
多爾袞就是想當然,認爲明軍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萬人的兵力,正面戰鬥能造成那麼大的傷亡。說去這個,多鐸就心疼,後金纔多少人口?這次出征的十萬後金軍。實際上真正的後金戰士,能有五萬就不錯了,其他的都是披甲奴才。可以說每一個後金戰士都是寶貴的,這一次吃了這麼大的虧,一次被幹掉一百多人。多鐸不發泄一下得氣瘋了。
無視其他牛錄額真的嘲諷笑容,多古那爬起來後勉強跪着道:“回二位主子爺,此戰大有名堂,這支明軍裝備了一種火炮,射程不下千米,而起每次開火間隔很短,二十餘息可發一炮。再者,這支明軍裝備了一種新式鳥銃。一百五十步之外可破三重甲。奴才事先不知,所以吃了大虧。現在想來,這支明軍很怪。帶着一種淺灰色的圓帽子,綠色的衣服也不像明軍常見的鴛鴦戰襖。這股明軍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全部不着甲。”
一開始多爾袞和多鐸還不怎麼在乎,可是聽到最後的時候,表情也露出了驚訝。一支不着甲的軍隊,真是無法想象的事情。相比火炮、鳥銃能打的遠。這個事情更加不合常理。
兩人都不會懷疑多古那說假話,所以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這支明軍要是真的有一萬多人。真是太可怕了。更爲老成的多爾袞,讓人去把其他敗兵叫來。仔細的問起戰鬥細節。
很快都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火炮樣式奇怪,兩個大輪子,射速快似乎不怕炸膛。鳥銃打的很遠,穿了三層甲的後金勇士,在一百五十步之內都被打穿了甲。開戰的時候,拍着兩條長隊,看上去陣型很薄,等你往前衝的時候,先用炮轟,進入二百步,就是又急又狠的鳥銃排槍射擊。以往習慣的騎馬步兵戰術,被打的根本沒還手之力。個人勇武,完全用不不上。
兄弟倆互相看看,打發了其他人出去後,這才商議道:“這事情有點古怪,明日大軍上路,我想親自帶着幾個牛錄押後。如果他們追上來,正好可以稱量稱量這支明軍的成色。”
多鐸的話多爾袞沒有表示否定,而是沉吟一番才道:“還是想想,怎麼跟老八怎麼解釋吧,他可不會放過任何打擊削弱你我的機會。”
“也只能按照多古那那個奴才的說法來解釋了,雖然在奴才沒說實話。”多鐸還是很瞭解自己的部下,一語道破玄機。多爾袞對這話也沒懷疑,點點頭道:“幾個奴才的說法,多有漏洞。這支明軍的規模不會太大,應該是得到了通州明軍的增援。”
這哥倆都是能耐人,從多古那和下屬的話裡聽出了問題,但是他們也只能是按照正常的邏輯來判斷,多古那與明軍交戰正酣,通州守軍見有機會佔便宜,殺將出來。
這個判斷的推斷過程一點都沒問題,問題在有人是開了掛的。
不管怎麼說,七百多人被一萬多人圍上了,還能衝出來二百多,這也算不得什麼太丟人的事情。無非兩人要擔負一點指揮不當的責任。這個事情的副作用,就是兄弟倆做出決定,多鐸親自率十個牛錄斷後,多爾袞先走一步,帶上搶來的錢糧人口。
單獨弄了個大院子,三十三個被救下來的女子住在裡面,紅果帶着十個姐妹也住了進來,給她們作伴的同時,也講一些事情安慰她們。如果不是因爲紅果她們的存在,這三十三個女人選擇活下來的不會超過一半。餓死是小,失節事大,這時代對於女性而言,混蛋透頂。
當然了,這些女人是不會有覺悟去抱怨這個社會,從小接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尋常人家的女性還好一點,活着就是一個本能的舉動。那些上吊的女子,都是一些大戶人家出身的,對她們來說,死確實是更好的結局。
身子被污了,女人們的情緒都不高。裹着這支明軍特有的棉大衣,多數人擠在一起互相依靠,少數人自己找了個靠的地方,表情麻木的等待未知的命運降臨。
同樣是女人的青青,推開門進來看了一眼這些神情絕望麻木的同類,低聲道:“出來幾個人幫忙,燒水做飯。”這是陳燮交代紅果的安排,儘量給這些女人找一些事情做,免得她們想不開尋死。女兵就這麼點人,根本就照顧不過來。
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陳燮的擔心不是多餘的。想去死的人終究是少數,就算在明朝也一樣。她們這些人真正害怕的是世俗的不容,而不是活下去。
都是農家的出身,這些女子被招呼到了之後,紛紛掙扎的起來。這些穿着女色軍官的姐姐們待人不錯,給每人拿了棉衣穿着,不能叫她們爲難了。就是這麼樸質的想法,這些倖存的女子都起來了。
青青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大家都在忙,能多幾個人幫忙做事也好。尤其是醫院那邊的規模需要擴大,一直缺人手。希望這些女子裡面,能出幾個給老爺幫忙的護士吧。
“廚房在那邊,過去幾個人幫忙做飯,院子裡架了行軍鍋燒水,去幾個人幫忙看火,西廂裡有大木桶,姐妹們輪流去洗一洗。不用帶換洗衣服,那邊都備下了。還有,大家別擔心有男的進來,老爺治軍極爲嚴格,一旦發現侮辱女性者,砍頭是最輕的。”看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娃子神情緊張,青青指她道:“你,跟我走。”
幾個年輕的團練擔着着劈好的柴火進來,熟練地把火點上後退了出去,院子門關上的瞬間,幾個被救女子的神情有點恍惚。因爲她們從這些男兵的眼神裡看見了溫和的人情味,就像自己的家人和姐妹的眼神。
“這位姐姐,我叫小蘭。”小女孩怯怯的開口,青青對她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腦袋道:“小蘭,我叫青青,以後你叫我青青姐。遇見了老爺,你們算是徹底得救了。別擔心以後被人看輕了,我們這些姐妹,以前還不如你們呢。這不,被老爺收留後,學了本事,走到哪都不低人一等。”
類似的場景對話,在廚房,在院子裡,在洗澡間裡,都在不斷的上演。小蘭跟着青青出了院子,走到一個農家院子跟前,看着這個姐姐對裡頭的兵指手畫腳的。
“張大柱,拿一百個罐頭,肉的魚的各一半,小號的乾淨內衣,六十六套,鞋子三十三雙,帽子三十三頂,武裝帶三十三條。對了,還有,新鮮肉有也送點。”裡頭出來的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邊記錄,一邊陪着笑道:“青青姑娘,我兄弟不要緊吧?他那腿還能保住麼?”
青青笑道:“這我可說不準,按照老爺的教的醫術裡講,這條命保住了八成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得看老天爺的。”呃,這話怎麼說呢?陳燮沒帶破傷風針來明朝。
很快這個男子就出來了,身後跟着一個推着小車的士兵,車上裝了青青要的東西。張大柱自己拎着個袋子,笑道:“青青姑娘,一條豬腿,夠不?”
青青笑道:“多了,你這麼幹,會有人說閒話麼?”張大柱笑道:“誰敢啊,各位姑娘都是老爺的親傳弟子,吃小竈天經地義。哪個孫子敢廢話,回頭您拿大號針頭給打針,那不得疼死。”青青笑着往回走,心裡卻在想一個問題,老爺真是神了,居然讓輜重隊帶了好些衣服,看來連救下這些姐妹的事情都預先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