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顯回來了,帶來了壞消息。小村子裡有三十個建奴守着,何顯帶着斥候隊和一個步兵隊趕到,一個包圍排槍幹掉了一大半,付出三名斥候負傷的代價後,把剩下的世紀個建奴堵在一個屋子裡。在村裡建築的掩護下,登州團練營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傷亡。一名步隊的士兵被射中面門,當場就嚥氣。雖然射箭的那個建奴被步槍打成了篩子,還是無法救回那名士兵的性命。
何顯爲了避免新的傷亡,又不想放火燒了屋子和裡頭的財物,決定回來叫一門炮去助攻。陳燮檢查了一下三名受傷的士兵,都是被弓箭所傷,好在沒被射中要害,兩個傷了手,一個傷在腳上。隨行的醫護兵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送後面去給紅果她們治療。
陳燮決定親自去看看,到了村子裡才發現並不是只有壞消息,整整百餘輛大車的糧食財物,還有一百幾十頭牲口。可惜戰馬少了點,只有十幾匹。
戰死的士兵很年輕,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眉心中箭,神仙都沒治。
兩門大炮被推了上來,對着院子圍牆,就在二百米之外。陳燮也不願意讓手下再增加不必要的傷亡,他的兵不是炮灰,每一個人都花了不少銀子練出來 。
村子裡唯一的大戶,院牆是磚石結構,足足有一丈高。炮兵裝彈的時候,陳燮很納悶的問了一句:“村子裡怎麼沒看見活人?”
這時候王啓年也趕來了,那個小遼東娃也帶來了,腦袋變成了光頭,帶着皮帽子,一身顯得寬大的棉衣,腰間扎着武裝帶。
“奴才崔狗子,見過主子爺。”小遼東娃過來熟練的跪下說話,陳燮不悅的看看王啓年。這貨被看的一哆嗦,趕緊把崔狗子拽起道:“起來,軍營裡不興跪拜。心裡要有老爺,不用跪着裝樣子,好好賣命就成。”
一時半會陳燮也打算去改變這個時代的人,所以這些事情睜一閉一眼而已。
“狗子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今後就叫崔新。”本來打算給這小子取個更新的名字,仔細一想都到了明朝,還催更是不是太兇殘了一點。所以更字就沒了。
“謝老爺賜名!”小夥子挺機靈,一看就是那種從小看人臉色吃飯長大的。因爲這個,陳燮看他還算順眼,甚至有點親切感。
“你說說,這村子裡的人都去哪了?”陳燮想起這個就問了一句,崔新聽了臉上一陣驚慌,猶豫再三才道:“年輕男人都抓走當了腳伕,幾十個年輕的女子被關在這個院子裡,其他的都在村子後面林子裡,那還有條小河。本來孩子也是呀要帶走的,說是要趕路就沒帶。”
陳燮心裡一酸,看明朝的書多了,知道那林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啓年,派人去把紅果她們叫來,記得來幾輛裝傷員的四輪馬車。再有,調一隊人去河邊,入土爲安吧。”陳燮一番交代下去,才發現士兵們的眼睛都紅了。就算是王啓年,這會也都露出要吃人的眼神。
“大人,裝填完畢!”翁正清過來回報,陳燮看着面洽這個佔地怎麼也得三四畝的大院子,手一揮。大炮響了,輕易的轟塌了院牆。舉着盾牌穿着防刺服的斥候隊員衝進去,叮叮叮的聲音響起,箭支對這種來自現代社會的警用裝備毫無作用。反而暴露了建奴的藏身之所。
一頓排槍過去,三五聲慘叫。接下來的戰鬥進行的很順利,只有弓箭的建奴,根本沒機會展示個人的勇武。最後時刻,三名建奴手持大刀從一個屋子裡衝出來,被幾十支燧發槍齊射打成了一堆爛肉。雖然很浪費,但是陳燮沒去批評這麼做的士兵。
經過這次戰鬥的這些士兵,一邊嘔吐一邊堅持着前進,踩着地上的血跡和內臟,用刺刀結束那些受傷建奴的性命,砍下建奴的腦袋。實際上不管是誰,走了這麼一回,都能算是合格的老兵了。見了血手不發抖,還能平靜的用刺刀捅過去。說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別說殺人了,就算是死人的現場,沒有聞過多少血腥味的人,都很難忍受那種濃烈的讓人肚子裡翻滾的味道。(年輕的時候,跟着去一個謀殺現場採訪,門都沒進,被一股血腥味衝的吐了半天。)
一切戰鬥都結束了,在正屋裡的一個大房間裡,發現了那些年輕女子。一名年輕的士兵踢開門之後,看清楚裡面一羣女人衣衫不整,甚至還有幾個是裸着身子,很快就退了出來,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紅果等人來的很及時,陳燮簡單的交代了幾句,紅果等人進去之後,半個時辰紅果出來。看見等在外面的陳燮,堅強的紅果抱着陳燮的手臂默默的流淚,好一會才擦乾眼淚道:“老爺,麻煩您讓人找幾副棺材來。”
陳燮仰面,久久不語,平息了一番心情之後,才讓人去辦。現找棺材很難,但是難不住工兵。拆了一些門板,用釘子做了幾副薄皮棺材。大院子裡一共找到了四十四個年輕女子,大的二十來歲,小的只有十三四歲。其中八個女子一根布帶子把自己吊在橫樑上,三個女子赤、裸着死在牀上,一個脖子上動脈被割斷,一個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最後一個是自己用剪刀結束了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生命。
去河邊的何顯派人回來彙報,在河邊發現了二百八十五具屍體,都是老人和孩子。小河水都被染紅了,好多兄弟當時眼睛都紅了。棺材都沒一副,只能就地挖坑埋葬。
站在院子裡臉色陰沉的陳燮,這時候沒人敢上前。只有紅果上來,低聲勸道:“老爺,人都死了,您何必自責?”
自責這個詞,陳燮是認同的。理由很簡單,他明明能做的更好,或者說能更早一點趕到通州。但是他沒有做這個選擇,可以說這村子裡的人,如果陳燮來的早一點,不會死那麼多。
陳燮決定在這個有一百多戶人家的莊子裡紮營,村子裡的人不是跑了,就是被抓走了。住進來也不存在什麼擾民,明年這個莊子還有沒有人住都是兩說。命令下達之後,大隊人馬陸續進駐,莊子裡的一片空地上,除去被派往接應輜重隊的斥候小隊,所有士兵都在此列隊。
站在馬車上,陳燮對着自己的部下們發表一番剪短的演講:“兄弟們,發生在這個莊子裡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原因,我想大家心裡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答案。在這裡,我不想講什麼民族大義,也不想講什麼忠君愛國。我只想跟大家說,今天發生的一切,足以證明我們面對的敵人是羣毫無人性的禽獸。
如果各位兄弟信任陳某人,我願意帶着兄弟們一起,與這些禽獸戰鬥。不爲別的,首先爲了我們自己和親人們,不再重複這裡發生的一切痛苦而戰鬥。其次纔是爲了大明千千萬萬普普通通的百姓而戰。不管前面的征途如何艱難,我都將戰鬥到底。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誓將這一類的禽獸斬盡殺絕!不死不休!”
“誓將禽獸建奴斬盡殺絕,不死不休!”狗腿子王啓年激動的振臂高呼,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舉起拳頭,發出聲嘶力竭的吶喊。
這一夜,陳燮住在了這個大院子裡的書房內。書房裡有很多書,問過倖存的丫鬟才知道,這裡的主人姓高,有舉人的功名,建奴來犯時,已經舉家逃進了通州。好些個丫鬟和下人都沒帶。知道這個情況後,陳燮對於佔據民宅的舉動根本沒有心理壓力了。
陳燮選擇了一個人在書房裡發呆,誰敲門都不見。紅果心思細膩,知道這個心跟菩薩一樣善良的老爺內心不好受,捧着晚飯給送進書房,看見陳燮對着牆壁上的地圖發呆。
放下盤子的時候,紅果看了一眼地圖,上面的“保定”被一個黑色的大圈子圈住,一看就知道是陳燮畫的。接着又看見了通州被一個紅色的圈子圈住,這個時候陳燮回頭了,眼睛裡除了憤怒再沒別的。
紅果吃了一驚,陳燮指着地圖道:“你也看清楚了,保定在哪,通州又在哪?堂堂的保定巡撫、御史、總兵,麾下近萬大軍,奉命勤王卻從京師的西南的保定跑到了東南的通州。大明朝靠這幫王八蛋能保住天下都是怪事了。”
紅果淡然的低聲道:“老爺跟其他老爺是不一樣的,您拿我們這些苦水裡泡大的百姓當個人看,其他老爺的眼裡,我們這些百姓就不是一個人。給他們磕頭下跪當牛做馬是應該的。”
紅果的話,深深的觸動了陳燮的神經!兩年的時間,陳燮對這個時代的“精英”們有了一個比較深刻的認識。他們是大明王朝統治的基礎!不管是誰來當皇帝,都離不開這些人的幫助,必須依靠他們來治理天下。
儘管陳燮恨不得把這些人都殺光了,但是現實告訴陳燮,這個想法不合時宜。
接下來的明朝之路該怎麼走?這是一個陳燮不得不必須正視的問題了。
當然,在這問題想清楚之前,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執行軍法。戰場上犯錯的士兵和軍官可不在少數,全部都被各自的軍官記在心裡的,這回當然要好好收拾一下,只有賞沒有罰是不行的。就在村子中的空地上,板凳一橫,十幾個二貨被脫了褲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屁股,啪啪的板子聲此起彼伏,打的叫一個暢快淋漓。
捱打還是小事,丟人的是有女兵在旁觀,捂着嘴在吃吃的笑,凡捱打的士兵,甚至一些事士官,沒有不牢牢記下這次錯誤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