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紅彤彤的朝霞染紅了東方的天際,不東方的天際添上縷縷鮮紅,而在那紅彤之中,清晨卻是安靜非常。幾隻晨起的鳥兒掠過田野的上空。
田野上的幾座連綿的墳塋間,一個簡易的前置防禦陣地以墳塋爲中心散佈着,墳塋看似恐怖,但對於軍人來說,其卻是野戰時最好的掩體,對此任何一個接受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和三個月基本戰術訓練的新軍士兵,自然並不陌生。
亦正因如此,基層班排長往往會選擇墳塋作爲據點,雖是清晨,可是這片看似平靜的大地卻開始忙活了起來遠處清軍的胸牆已經清晰可見,那是襲自湘軍的習慣,好築壘,不過現在這築壘變成胸牆戰壕,但與新軍的戰壕較深不同,清軍的僅只於正面築牆以防槍彈,從望遠鏡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清軍的炮兵陣地設於步兵胸牆戰壕網間,互相爲守,相互爲助,即便是作爲對手,不少新軍的基層軍官亦爲清軍的陣地設置表示了佩服頗有章法。
嗯!這是唯一的評價了,只是如此了。
從前置陣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清軍的騎兵隊,在戰線的後方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宋老六活動了一下快僵了的四肢,在半人深的戰壕裡呆上幾個鐘頭,確實不怎麼舒坦,不過,現在他們並沒≤頂≤點≤小≤說,有接到進攻或者撤退的命令,於是喝下一口在懷裡焐得熱乎乎的高粱酒,又把它小心地放進兜裡,開始在戰壕裡例行巡視。
以墳塋爲中心分散防禦的一個連的戰士們個個都在戰壕內準備着。神色自然的地各自忙活着。有的在捲菸抽。有的在看着掃盲手冊,有的趴在陣地上檢查着自己的槍彈,還有的正拿着個罐頭盒子找地方拉屎。
陣地中一座墳塋上一隻鳥兒正在打盹,似乎被戰士們活動的聲音驚着了,嘩啦一聲飛了,撲棱的翅膀讓這片死寂的陣地有了一點生氣。
“清軍動了!”
就在戒哨兵喊出聲的時候,忽然,正在巡視着陣地的宋老六看到清軍陣地處噴吐出一團團濃煙。大地傳來一陣渾厚的震動,天空泛起一片隆隆的混響,頃刻間,天邊的朝霞彷彿被一串串火焰撕裂了一般。
“炮擊!”
撕着嗓子喊着這一句話時,宋老六整個人猛的趴倒在戰壕中,將整個人完全貼在戰壕底部,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更多的人甚至開始大聲的唸叨起神佛來,以祈求神佛的保佑,儘管他們也算是“久經戰陣”。可,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遭受炮擊。
密密麻麻的炮彈帶着哨音,如盛夏的冰雹一般朝新軍第一師臨時構建的簡易陣地猛的砸將過來,數十門行軍營、格林炮的猛烈炮擊,大有一股作氣要把新軍陣地給掩沒一般。
面對近兩萬清軍精銳,即便是再看不上清軍,亦深知“亂拳打死老師傅”這一道理的商德全,作爲新軍第一師師長官,他並沒有莽撞的調動主力進攻,而是選擇了謹慎應對,畢竟,對於新軍而言這是登陸後的第一場會戰。
對於新軍上下而言,遼陽不僅有奉天練軍主力,亦有毅軍馬玉昆部,盛軍衛汝貴部以及吉林練軍等四支部隊,一但於會戰中擊敗這支軍隊,整個奉天除去盛京的萬餘旗營之外,再無任何成建制的能夠威脅到新軍的清軍武力。
正因爲這份謹慎,在逼近遼陽後,其即命令部隊進入防禦,而在凌晨三點,位於最前線前哨的兩個騎兵排打電話來說道,受到了敵軍的大規模的夜襲,實在堅持不住了只有撤退時,商德全的直覺告訴他清軍要反攻了!
對於手中只有兩個團以及一個由警察大隊改編的第十七團的商德全來說,他的本能反應就是防禦,畢竟清軍的兵力一倍於自己,商德全準確的預測到了颱風的來臨。
從凌晨三點多處前哨遭受清軍馬隊襲擊,部隊立即就地組織防禦,到了清晨時分,清軍主力出現在視線內,開始構置陣地,這一預測最終在清晨七時變成爲了現實。
炮聲和炮彈的爆炸聲驚天動地,被商德全用作司令部的民房,在每次炮彈落地後,牆上的泥土都會掉下來,鋪在桌子上的地圖怎麼抹也抹不乾淨。
“長官,現在我們是由東向西排開了一條線。右翼是李大人屯,也就是司令部所在,中央是韓山臺,駐守在這裡的是第三團,中央的是沈旦堡,那是第七團,左翼的十七守在黑溝臺……”
何宗蓮一邊說,一邊將不時震落在地圖上的灰土掃去,清軍的炮擊集中在李大人屯,這着實嚇了商德全一跳。
“清軍的主力在什麼地方,他們開始進攻了嗎?其它地方有什麼消息?”
因爲防線遭到猛烈炮擊的關係,使得商德全意識到清軍的進攻必定就要眼前,可問題在於,他們會選擇什麼地方作爲突破口?雖說自己的兵力只有一萬,但商德全還不會拖大到以左寶貴這位久經戰陣的老將會像撒芝麻似的全線進攻,就是換成他去進攻,也會集中火力攻擊一點,同時調兵突破,可問題在於左寶貴在想什麼?
咬着手中的鉛筆,任由爆炸的衝擊震落的灰土落在頭上的商德全,眼巴巴盯視着那地圖,似乎是想從這戰場迷霧中猜出對手的打算。
“命令炮隊不停的,炮彈打完了,朝廷自然會給咱們調!”
手持單筒望遠鏡的左寶貴瞧着視線完全被硝煙籠罩的逆軍戰線,不無得意的吩咐一聲,百姓還是心向官府的,幾個鐘頭前幾名當地士紳派人送來的情報,讓左寶貴立即調整的戰術,對逆軍右翼的李大人屯進行猛烈的炮擊,不過也僅僅只是炮擊,以此來擾亂商德全在作戰上的感覺。
“賊逆的司令部在李大人屯!”
相比去年剿滅金丹教時,左寶貴倒是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謹慎,畢竟這逆軍是久經洋師訓練的駐朝新軍,械彈精良甚至遠超官軍,自然由不得他不謹慎。
“大人,敵軍前哨後撤!”
從望遠鏡已經看到賊逆前哨開始趁着炮擊間隙後撤,左寶貴倒是略點下頭,於心中暗自說道。
“這商德全倒也是個人才,可惜了……”
心嘆着可惜之餘,左寶貴便對身邊的豐升阿命令道。
“豐統領,現賊逆前哨後撤,本總統領春命節制各營,現令爾營立即前置兩百丈,多出一丈領兵官佐皆斬之,你可明白!”
豐升阿自然連連應聲,瞧着盛字營開始往着逆軍放棄的前哨推動時,左寶貴卻朝着左翼的沈旦堡方向看去
“馥山,你那邊差不多該動手了!”
無論是盛字營的步步推進,亦可是對李大人屯的持續炮擊,左寶貴的目的都不是進攻,而只是爲了來牽制逆軍,從而使對沈旦堡的攻擊更加簡單,甚至爲了避免黑臺溝方向的逆軍增援沈旦堡,他亦派出一營步隊作爲疑兵。
姜確實是老的辣,事實上,從沒有實際指揮過旅團級戰鬥的商德全,因爲經驗不足的關係,也一時陷入了迷惑,甚至開始受其影響。
“長官,敵軍步隊開始推進!”
通訊官傳來的消息讓商德全的眉頭頓時一展。
“敵人的主攻方向是不是就是李大人屯這裡啊!”
因爲按常識來說的話,激烈的炮擊是爲後面的步騎兵的衝鋒做鋪墊的----應該是這樣。儘管內心這麼覺得,但是商德全的內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
“春江,現在你和參謀科負責司令部,我到前線看看!”
瞧着只有21歲的何宗蓮這位師參謀長,商德全倒也算放心,其實這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新軍的高層官佐大都是當年大人於選調的武備生和各營的教習,年齡最長的亦不過只有三十來歲,像何宗蓮一般的武備生,少者甚至不過十五六歲。而現在卻已經一營之長了。
“請長官務必小心!”
作爲參謀長的何宗蓮並沒有阻止師長去前線,只是叮囑一聲,在後方並不能直觀的瞭解戰場的態勢,而且指揮部距離前線不過只有裡把路遠,實際上一出門,商德全便出現在戰場後方,
身處戰場後方的他,一出門便看到了天空上的一團團炸起的黑煙,那是榴散彈爆炸的煙團,清軍行營炮以榴霰彈爲主,全不似新軍以高爆彈爲主,站在村口的磨盤上,從望遠鏡可以看到陣地上只是落下了大大小小的炮彈,至於所謂的敵人,亦不過只是穩步推進,完全沒有衝擊的意思。
“長官,沈旦堡和黑溝臺方向再次發現敵軍步騎!”
野戰電話的使用,使得商德全能夠在第一時間瞭解到左右中翼的情況,沈旦堡黑溝臺再次傳來的消息,讓商德全的眉頭一皺,他的眼睛盯着已經停止進攻的清軍。
“他們向李大人屯這裡開炮好像是爲了牽制我們。左寶貴的真正目的應該是沈旦堡或者黑溝臺,或者這兩個裡面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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