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將一雙纖白的玉手放進熱水裡暖着,擡眸看到門口火紅的人影,嘴角挑出笑意,“三夫人今天可是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玉瀅臉氣得通紅,壓着怒火走進來道:“老爺讓我來問問你,幾時出閣,幾時行禮送親。”
風月淡淡一笑,抽回手,用二淨帕子擦乾手,再一一將那些飾物戴上去,笑着道:“哦,原來是爲這個呀,這個你做主就行了。”
三夫人忍着火氣,想要說什麼,可是看到她臉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後終是沒說,咬着牙轉身走了。
風月笑着在她身後提醒,“行禮的時候我自然會過去,三夫人慢走。”
玉瀅氣得咬牙切齒,出門看見一個傭人正捧着早飯進門,因早上出門得早,大家都是這會才吃飯。
她走到跟前,突然一把將她手裡的挺托盤打翻在地,傭人驚恐的看着一臉怒氣的三夫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玉瀅看着一地飯菜狼藉,冷笑,“呦,打翻了老夫人的早飯,這可怎麼是好!”
傭人怯懦的低着頭,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娟兒陪着小心出來道:“老夫人說了,另換新的來就好,三夫人請慢走。”
原本想給她點教訓,沒想她居然這麼輕易就過去了,玉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哼哼的帶着丫鬟走了。
娟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站了一會才吩咐傭人將地上打掃乾淨,又讓人重新端飯菜過來。
南宮府嫁女兒,自然是全城老少有頭有臉的全來道喜,即便沒有關係的,也千言百計託人送禮進來,設在門口的收禮金處忙亂不堪,高亢的男聲一遍遍高喊着各家送的禮單。
“王員外布十匹,玉瓷瓶一對。”
“城南李府水晶杯一隻,白銀二百兩”
……
親家嫁女兒,自然少不了佟府的,當佟家管家帶着禮單上門時,南宮家立刻熱情招待進房間喝茶。
“我家老爺夫人隨後就到,我先送了禮單來。”他解釋着,一邊睜大眼睛瞧着熱鬧非凡的南宮府,嘖嘖嘆道:“也就是你們家能有這個排場了。”
南宮府的管家笑笑,謙虛的道:“你們佟老爺找了王爺做乘龍快婿,纔是羨煞旁人呢。”
兩個人站在那裡寒暄着,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風月。
她穿一襲華服,冷冷的看着這一切,“今天佟府來人嗎?”
娟兒朝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應該來的罷,我看正廳連佟老爺夫婦的位置都設下了。”
風月沒有再說話,轉身走了。
娟也只得跟着她去,到了老爺房裡,見衆人都準備妥當了,三夫人和大少奶奶等在外間,看見她進來,只動了動身子,一句話都沒有。
風月也不計較,直接坐到了上首位置,另一邊是老爺的。
三夫人的臉色黯了黯,風月看見了只當看不見,叫來張嬸道:“
老爺還沒好嗎?親戚們都到了,侯府的人也來了,就等着老爺主持大禮了。”
張嬸卑恭的站在她面前回道:“是,奴婢這就進去催催老爺。”
說着說轉身走了裡屋。
風月環顧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三夫人身上,“芷君就要出嫁了,臨走三夫人不陪在女兒旁邊多說說體己話嗎?”
玉瀅冷笑,“這就不勞老夫人操心了,等我陪着老爺主持過大禮再說不遲。”
她將話說在前頭,分明就是想提醒風月別看她現在坐在老夫旁邊的位置,到大禮時,老爺身邊的女人還是她,而不是她佟佳風月。
風月不以爲意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大少奶奶因幾次見識了風月的排場,再加上上次跟她的仇還沒有消,見她倆掐着,也不插話,只是淡淡的喝着茶。
氣氛一度陷入沉默,過了一會老爺被傭人扶着走出來,幾個人起身侍立,三夫人上前摻扶,“老爺,讓臣妾來罷。”
南宮老爺剛抽了煙泡,稍有了些精神,擡眸看了她一眼道:“芷君就要出嫁了,你去她房裡多交待她一些規矩,她自小在家就刁蠻任性,到了人家家裡別再胡鬧了,丟了我們南宮府的臉面。”
話說是輕說,但句句刺中三夫人的臉面,她低着頭不好發作,忍氣道:“老爺,芷君雖然人小不懂事,可是一些不該犯的錯她心裡自然有數。”
她扶着他往外走。
風月與大少奶奶一前一後跟在身後。
南宮老爺重咳一聲道:“讓你去你就去,多什麼話,讓那丫頭扶我就是了。”
那丫頭,是指自己嗎?
風月在心中疑惑,擡起頭,正好對着南宮老爺的目光,那渾濁的老人的目光裡閃着與他年齡不符的精明冷光,他周身散發的味道夾雜着鴉片香,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香。
老爺房裡的大花貓,喵~一聲跳下暖榻,風月回過神來,低下頭上前扶着他。
三夫人玉瀅尷尬的站在那裡,帶着恨意的目光盯着那個代替了自己位置的女人,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老一少這對怎麼看都合適的人走出了房門。
大少奶奶悄聲安慰道:“姨娘還是算了罷,她不知道給老爺灌了什麼迷湯,迷得老爺現在什麼都不顧了。”
說完撇撇嘴,搖着身子跟了上去,留着三夫人一人站在那裡,恨得臉色都發青了,也了門,發狠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閨房裡,芷蘭已經全部妝扮好了,燕君好奇的站在姑姑身旁睢熱鬧。
芷君在檢點自己妝容,從鏡子裡看到娘走進來,立刻笑着站起身,“娘,這會你怎麼來了,不在大廳裡待着。”
三夫人臉色不佳,對一旁傭人道:“帶燕君小姐下去。”
“是夫人。”
芷君莫明奇妙的看着娘,“您臉色怎麼這麼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三夫
人不語,回身坐到椅上,看着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兒,心中感慨萬千,拉過女兒道:“芷君,娘這一輩子都是爲了你,你這一嫁過去,以後在這個家裡就只剩下娘一個孤苦伶仃,想要找個人說話都難了。”
“娘……”芷君也跟着傷感起來,乖順的依偎到她懷裡,“侯家離這裡也不算遠,等到時候娘想我了,就讓我寫封信過來,我見着信就回來看娘,這樣還不行嗎?”
三夫人今天受了一肚子委屈,說到此處動情,竟然落下了淚,芷君看到她流眼淚也嚇了一跳,忙取了手帕給她擦,“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三夫人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娘沒事,只要你過得好娘受再大委屈也沒事。”
“娘……”
一個傭人在外稟道:“夫人,是時候出閣了,媒人也到了,老夫人讓我來請老夫人跟小姐過去大廳行禮。”
聞言,三夫人的臉色黯了黯,冷着臉道:“知道了。”
芷君道:“怎麼娘不在大廳裡?”
說到痛處,三夫人只是搖頭,拉着她站起身,“算了,我們出去罷,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芷君扭着身子站到那裡不肯走,“娘,一定是她又仗着老夫人的身份欺負你了罷,等我去跟爹說,她不過一個十六歲的丫頭,憑什麼……”
三夫人將手指壓在她脣上,“噓,什麼都別說了,娘心裡自然有數,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想讓你跟着晦氣,忍這一時,等以後娘自然有法子教訓她。”
芷君不哼聲。
三夫人又道:“走罷,看你,氣得小臉都紅了。”她將桌子上的蓋頭替她蓋上,朝門口道:“你們進來罷。”
媒人跟執事推門進來,左右摻扶着新娘子出閣,腳未沾地,樓下的鞭炮聲就響起來了。
玉瀅看着女兒火紅的身影,眸光沉了沉,低頭往外走。
大廳裡遠比這後院熱鬧非凡,老爺並十六歲年輕貌美的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老爺的龍鍾老和老老夫人的國色天香都讓衆人看得心驚肉跳,直盯盯的撥不開目光。
南宮明穿一身玄黑的袍子,遠遠的看着大廳裡的情形,臉色越來越黑。
小廝高聲在門外喊,“佟老爺佟夫人到……”
管家領着兩位親家進門,看到坐在那裡的人時也先嚇了一跳,原來三夫人進門早,加上是芷君小姐的生母,今天的婚禮理應她來主持,可是他們二人千算萬算算破了頭也沒算到是現在這個情景,一時間都愣在那裡,也忘了打招呼。
最後,還是南宮老爺先開了口,也不用傭人摻扶,自己起身拱手先道:“一直聽聞親家諸多繁忙,今天小女大喜之日,你們能賞光真是不甚榮幸?”
風月跟着起身。對他們二人微點了點頭。
佟老爺在看到她那冷漠的眼神時纔回過神來,知自己失態,忙上前道:“親家嫁女兒,哪有不來之禮,快請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