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冷笑，不置可否。
小翠彎下身子，以額觸地行了大禮，“老夫人，您就饒了小翠罷，小翠已經知道錯了，以後……老夫人想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一定全力以赴，決不推拖。”
風月這才轉過眸看她，對秋喜道：“你下去罷，這裡沒你的事了。”
秋喜站在那裡遲疑。
風月道：“還不下去？”
她這才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
小翠俯在地上道：“老夫人……求求您。”
風月冷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此刻的她，哪裡還有當時的盛氣凌人？完全臣服在她腳下，這種將別人踩在腳下的感覺讓她覺得愜意，不自覺得笑出來，“你的主子是大少奶奶婉容，這些話，你該去跟她說……”
“老夫人冰雪聰明，奴婢今天跪在這裡，並不是求老夫人原諒，而是請求老夫人給奴婢一次彌補的機會。”
風月輕笑不語。
十一月的夜風淒涼，而南宮家卻燈壁輝煌，老夫人的正院裡點着燈籠，廊下有剛從南方移植過來的冷杜娟一字排開，和風送進窗戶，泌人心脾的香味瀰漫開來。
屋裡點着沉香，碳火融暖，一屋子青碧冷色，嫋嫋緲緲。
正房裡寂靜無聲，只偶爾從屏風後頭傳出水聲。
一個丫頭從外頭進來，俯在屏風前，“老夫人……”
“什麼事？”風月的聲音隔着屏風傳過來，似是庸懶。
娟兒道：“明天芷君小姐就要出閣了，過來給老夫人辭行。”
“這麼晚辭行？”風月睜了眸，望着頭頂雕廊畫柱。
娟兒站在那想着詞，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恩，是呀……三夫人說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好，明天的婚禮就不能您參加了，她想今天芷君小姐過來給老夫人辭過行，也算是禮數週全了……”
說到最後，聽裡頭沒半點聲音，娟兒的語聲也越來越小了，她怯懦的看着屏風上綽約人影。
風月靜了一會道：“知道了，你下去告訴芷君小姐，就說我睡下了，不用辭行了。”
見她這麼平靜，娟兒也有些意外，“啊？這……奴婢知道了。”
她轉身出去。
風月重新閉了眸，看來，她們是不想讓外人知道這府裡還有她這麼一位人了。
芷君小姐在外頭等了半天，聽傭人出來回了這麼一句話，不免心中有氣，冷笑道：“她可真行，睡了早說呀，讓我等這麼半天，要不是我娘讓我過來，我才懶得理她呢！什麼老夫人，比我還小。”
娟兒擔憂的扯扯她袖子，“小姐少說兩句話，我們老夫人睡覺淺，一會讓她聽見了大家都不好過。”
“我纔不怕呢！”芷君把腰一橫，杏眼圓瞪，一旁傭人也嚇得不敢再說話，她在那裡罵了一會，自己帶着丫鬟走了。
老夫人房裡的燭火熄了，娟兒看到這樣，知道老夫人已經睡了，剛纔
的話她聽到多少她不敢肯定，只是心裡惶惶的，夜裡睡覺都不安生。
隔天一早，她便起來到老夫人房裡侍候梳裡，進了門，才發現她已經自己起來了，坐在鏡前梳頭。
娟兒走過去道：“對不起老夫人，奴婢今個兒起晚了，平常都是秋喜姐姐在房裡侍候，奴婢還不瞭解老夫人的作息習慣……”
“不要緊。”她神色淡淡，臉上看不出喜惡。
娟兒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梳子，“讓奴婢來罷，老夫人要梳什麼髮式？”
“鳳鸞髻罷。”
“好的，其實老夫人梳什麼頭都好看。”娟兒笑贊，風月從鏡子裡對她笑了笑，隨意擺弄着桌子上的香釵脂粉等物，笑着道：“娟兒，秋喜說出去兩天有事要辦，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秋喜前兩天被老爺房裡的人叫了去，然後便沒了消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原本在外屋服侍的娟兒臨時調到了身邊，雖說也熟悉，但畢竟沒有老人用着舒服。
見問，娟兒回道：“奴婢也不是太清楚，或許老爺喜歡她就留下來了？”
風月對此不以爲意，各房各院按等級分派傭人，每個院該着幾個傭人都是有數的，老爺若調她房裡的傭人，就該再補一個給她，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也沒人來說句話，想必不是。
看她的樣子不像知道的，於是風月嘆了口氣，換了話題，“老爺最近身子怎麼樣？有起色嗎？”
“聽那院的人說還是老樣子，抽了煙就精神，偶爾也能出來走走，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麼。
風月從鏡子裡看着她，“什麼？”
“我聽打掃的小廝說，有一天老爺精神好，還特地過來想要瞧瞧老夫人呢？只是走到門口看見大少爺在就沒進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風月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已經儘量跟南宮明保持距離了，可是他是這個家的當家的，偶爾過來指使傭人她也管不着，但是這些若看在老爺眼裡，可就不同了。
娟兒道：“大概是前幾天罷，大小姐結婚各院結喜稠掛紅燈，大少爺在院裡交待管家一些事，正好就被老爺看見了，不過說起來，老爺跟少爺的樑子也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沒解開……”她喃喃嘆着，十分捥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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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道：“少爺跟老爺因爲什麼事鬧不和？”
關於這件事她早就聽說了，只是南宮府下人口風很緊，一向問不出來。
娟兒見她問，知道失言，忙笑着打岔，“奴婢進府晚，那會還小，也不知道得太清楚，大概是一些陳年往事罷。”
見她無意要說，風月也不再問，梳好了頭，她端詳着鏡子裡的自己道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去老爺那裡請安罷。”
娟兒連忙道：“哦，三夫人說了，今天老夫人就不用去請安了，老爺今天有事。”
風月臉色不動聲色，拿着髮釵的手卻不斷收緊，尖利的尾端抵着掌
心幾乎要刺出血來，她笑着追問：“什麼事？”。
娟兒被她的目光看得發怵，低下頭道：“一大早就帶要帶着大小姐去宗祠祭拜去，所以，可能不在房裡。”
風月一笑起身，將釵扔到桌子上，“在不在房裡一看便知。”
她冷冷的朝外走去，娟兒追上去阻攔，“老夫人，還是別去了……”
“爲什麼不去？”她停下來看着她，手拉着門栓，要出去，卻停下了，她看到院門口站着的兩個護院，平時那裡是沒人的，而此時本應在院裡打掃的老媽子卻一個不見。
風月回頭看着娟兒，“這是怎麼回事？”
娟兒不敢直視她的目光，低着頭道：“都是三夫人安排的。”
風月冷笑，站了一刻便推門出去了，娟想攔也沒攔住，追在後頭，“老夫人，還是回去罷！”
風月腳下生風，走得飛快。
到了門前，兩個護院將手裡的長棍交叉擋在她面前，“老夫人，三夫人有話，今天老夫人就在自己院裡罷！”
“你們是哪房的人？”她冷冷的道，目光遊移在二人身上，兩人對視一眼，按照先前就對好的口徑道：“是老爺院的。”
聽到這話，風月突然笑起來。將兩個人弄得有些糊塗，心虛的看着對方，無計可施。
娟兒還在旁邊拉扯，“老夫人……還是回去罷。”
風月甩開她的手，又將擋在面前的長棍推開，出了院門，兩個護院立刻跑過去劫住她，“老夫人，別讓我們爲難。”
“現在是你們在爲難我……”
“老夫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護院態度十分堅決。
他們執意擋在她面前。風月一氣之下各給了一掌，算作教訓，兩個人捱了打，也不敢還手，只是低着頭站在那裡。
風月道：“再敢上來我就告到老爺那裡去……說你們欺上瞞下，誑瞞主子。”
“我們沒有。”他們連連擺手否認。
風月冷笑，“老爺院裡什麼時個有你們？”雖然她不常出院門，可是老爺院裡一共就那麼幾個人，她還能不記得呢？
兩個人神色一怔，不言語了。
風月解決了麻煩，對身邊的娟兒道：“我們走。”
然後主僕二人便徑直去了老爺院裡。
今天是大小姐大婚的日子，一大早院裡就忙了起來，單單老夫人正院這邊冷清，過了幾道門便覺出喜慶來了。
老爺院裡忙得亂哄哄的，幾房丫鬟都圍在這兒，穿着新制的冬裝，丫頭們清一色的紅襖藍褲，小廝們是藍衣黑褲。
嫁女兒的三夫人和大少奶奶還有穿着喜紅嫁家的芷君，燕君一起站在老爺房門前等起，看到風月進來先是一驚，接着，已經大概可以猜出些什麼來了，三夫人且不動聲色，走過來道：“老夫人不是早就說好身子不好不過來了嗎？我都回稟老爺老爺也準了，怎麼現在又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