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荒野一片黑暗和死寂。
胖子的小工廠門前的探照燈,是這無邊的黑暗中唯一一點亮光。在諾大的荒野中顯得微不足道,甚至不如天空中一顆星的殘光。然而對於每個在這裡工作的人來說,卻能讓人倍感安心,加上地下的礦場傳來不易察覺的大型機械震動,門口的兩個守衛甚至悠閒的打起哈欠。
小工廠內部有幾座低矮的簡易建築,在一扇密不透光的窗簾後面,隱約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
“來,走着!”三隻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歡快的撞擊聲。
胖子的屋裡亂到不能再亂,沙發上堆滿了東西,連地上都沒處下腳。周陽把亂七八糟的垃圾踢到一邊,終於弄出來一塊乾淨地板,三個人乾脆坐在地上喝酒吃菜。
“我說,咱們在地下城的時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小混混氣派,在高昌的時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屋子太小沒條件,在小據點的時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因爲還沒來得及置辦桌子,現在……胖子你都這麼有錢了!怎麼咱們還是坐在地上喝酒?”
“坐在地上喝酒不好嗎?”胖子瞥了周陽一眼,“有錢了還坐在地上喝酒,這叫懷舊的情調!”
“來,走着!”三隻杯子又一次碰在一起。
“胖子,你有心事兒?”周陽忽然說道。
“哎?沒……沒有哇……”
“哼,這我還看不出來,每次到你這,你那嘴就跟機關槍似的,各種八卦新聞小道消息,講的不亦樂乎。今天怎麼不講了?”
“哎喲,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胖子長長的嘆了口氣,趁着酒勁兒吐了真言,“有個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周陽說。
胖子臉色忽然嚴肅起來,起身抱來他的電腦。
“你看,這是我前幾天拿到的消息。”
周陽湊近屏幕。
地質災害預警:第一大區66-80號地下城區域,岩漿層活動加劇,與地下城之間的距離已經遠遠低於警戒值,近三個月內發生熔岩災害機率,初步預測90%以上。
周陽皺起眉頭,“這麼危險?我怎麼不知道,有對策了嗎?”
“這是從科技中心地質研究組泄漏出來的機密情報,你當然不知道。”胖子神神秘秘的皺起眉頭,啪啪的點擊着鼠標,“我看到也是很吃驚,所以就蒐集了所有相關的情報,然後就發現了這些,你看看……”
周陽接過胖子遞過來的電腦。
還是地質災害預警,一篇接着一篇,至今爲止所有的歷史記錄。
包括自己親身經歷的那場地震,他曾經在噴薄而出的熔岩旁邊感慨地下城的命運,曾經在漫天飛舞的黑色粉塵中殺死了影子殺手,將他的屍體扔進熔岩,就是那次,前首相奧爾斯在暗殺競爭中獲勝,壓制了企圖光復鬼兵隊的樑立……
再往後翻,還有他記得很清楚的一次,前首相奧爾斯出身的地下城遇難,他還第一時間親自去災區慰問,在電視鏡頭前悲傷不已的痛哭流涕……
原來這些,科技中心地質研究組,全都發布過預警。
作爲首相,不可能不知道。
這次的預警,從日期上看已經發布了十天有餘,聯盟總部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媒體也沒有任何消息,看來許昆也要以同樣的原則處理。
……原來所有的政客都是演員。
周陽心情不好的長嘆一聲,把電腦塞回胖子手裡,“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解決。”
“哎,你等等。”胖子說,“這事兒,你得聽胖爺我一句勸。”
“說。”
“不要魯莽,想好了再處理。這種情報,雖說只有像胖爺我這樣有錢的超級VIP會員才能拿到,但是這世界上絕對不止我一個超級VIP。這麼久了都沒有公佈,看來其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嗯,我知道。”周陽點點頭。
劉一明剛從胖子的便攜式遊戲機上回過神兒來,被兩個人的嚴肅表情嚇了一跳,“你們說什麼呢,這麼嚴肅?!”
“沒事兒。”周陽擺了擺手,“我在說,上次咱們說了讓胖子買一套VR遊戲機來着,這傢伙到現在還沒買!”
“哎瑪!”胖子掩口一聲驚呼,“是哈,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能忘了呢……明天我就去買!”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胖子尷尬的拍着腦袋,他真的是給忘了。
……
第二天,周陽來到了聯盟總部,直接敲開了許昆的辦公室。
“好久不見。”許昆說,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和藹,“在機甲兵團當臥底可還開心?等會兒有高層例會你要不要參加?”
“例會要討論什麼?”周陽不客氣的在沙發上坐下。
“還能有什麼,方舟號的船票分配唄。”
“你們就不想討論一下第一大區西部的地質災難預警?”周陽不動聲色的說道。
“唉!”許昆長嘆一聲,沉思許久,說道,“我就知道,你早晚會知道而且一定會糾結這個事情,那咱們就來講一講,講明白了比較好。”
許昆掏出一根菸遞過來,周陽沒接,他只好悻悻的自己點上。
“二十多個地下城,有多少人口?”許昆問着,吐出一口煙。
“那個地區曾經比較繁榮,地下城規模也比較大,至少一百萬吧。”周陽冷靜的回答。
“好,一百萬人需要轉移出地下城。請問,你要把這麼些人放到哪裡?”
“……可以疏散到別的地下城。”
“你是地下城出來的,你最清楚不過,地下城裡的生活條件和物資供給怎麼樣?”
“生活……不太好,物資……不太夠。”周陽實話實說。
“我們算最理想的情況,用上第一大區所有的地下城,平均接收這一百萬人,每個地下城也至少會分到1.5萬人。”許昆說道,“如果你的地下城忽然涌進三分之一完全不認識的人進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周陽無言以對。
——會亂掉,他幾乎不用想就給出了這樣的答案,無論是秩序、供給、還是人心,都會亂成一團甚至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