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週陽的意識從香甜的睡夢中逐漸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心裡驀然一驚。
我特麼的竟然在蟲子堆裡睡着了?!
他猛的睜開眼睛,全身的神經驟然緊繃起來。
一隻巨大的蟻后,就在自己眼前!
它整個身體就好像自己來時乘坐的防爆輜重車那麼大,頭頂有着普通工蟻沒有的巨大的三隻複眼,身體的最後一節非常臃腫,顏色也淺到幾乎透明。
周陽意識裡卻沒有響起危險警報,只有柔軟的菌毯舒適愜意的感覺。
那隻蟻后面對面的看着他,一動不動的靜止着,只有頭上兩隻觸鬚頻繁的搖擺,嘴邊兩片佈滿了毒腺的顎翕動着,證明它是活的。
僵持良久,它依然這麼靜止的盯着自己,離得如此之近,三隻鼓突的複眼深處透出紅色的光,表面映出無數個自己的影子。
周陽有這樣一種感覺,這隻蟻后看到的圖像,正在傳回洞穴深處的某個大腦。
也就是說,在它眼中的另一邊,有東西正在看着自己。
“看毛線!”周陽朝它說道。
然後他不慌不忙的拉開揹包,打開一包壓縮餅乾,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又打開水壺,悠閒的喝了口水。
人類的吃吃喝喝睡睡,在你眼裡看起來有意思嗎?
他惡作劇的掰下一小塊壓縮餅乾,扔到那隻蟻后的嘴邊。
蟻后用兩片粗大的顎扒拉了幾下,將信將疑的夾起來送進嘴裡。
過了一會兒,又全都吐了出來。
“不好吃嗎……”一聲槍響,高爆子彈從周陽手中的槍口裡射出,鑽進了蟻后中間那顆複眼,將它的身體第一節內部盡數攪碎。
蟻后眼中的紅光逐漸消失,細細的六隻腳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身體,軟軟的趴倒在地,壓壞了無數幼蟲。
周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繼續朝洞穴深處走去。
他終於走到了那嘆息聲面前。
眼前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洞穴,比他一路上見過的所有的孵化室都要大,地上沒有菌毯,也沒有蟲卵,卻依然有白色的熒光星星點點的瀰漫在整個空間。
那嘆息聲就從這洞穴深處的一片朦朧中傳來,帶着無盡的貪婪的意味。
周陽緩緩的走了進去。
忽然,空曠的洞穴四周傳來蟻羣行走的輕微的刷刷聲,無數的雄蟻像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
它們的體型比普通工蟻大一倍,背上那雙並不能飛的薄翼翕動着,發出難聽的嗡嗡聲。深綠色的毒液箭從它們顫抖着的顎中紛紛噴射出來,從各個角度飛快的向周陽襲來。
然而,數不勝數的毒液箭穿過的只是一道殘影。
周陽早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顆高爆手雷。
他衝向洞穴深處,在那一片亮着微光的朦朧霧靄中,一個人型生物的影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漫天飛舞的火蟻屍體碎片。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那個側影,那是一個女人。
她從胸部以下,都覆蓋着火蟻那種堅硬的黑色甲殼,唯有臉和手臂顯得蒼白無比,腰肢非常的細,幾乎像火蟻一樣把身體分成了三段,明顯腹部內的消化器官已經退化。
變異最明顯的是雙腿,小腿以下已經完全是火蟻的肢體形狀,身體兩邊生出另外兩對鐮刀般的肢體,維持平衡或是刺殺獵物之用。
周陽想起被自己炸掉的那個小女孩。
火蟻女皇。
“你毀掉了我的下一個身體。”一個冰冷而高傲的聲音迴響在整個洞穴,確切地說,是迴響在周陽的腦海裡,“不過沒關係。因爲你的身體更合適。”
又是這種見鬼的溝通方式。
意識交流似乎是自己擁有的特殊能力。或者說,進化者的能力。
這種能力可以接收任何有自主情緒的交流,並且將信息轉化成他腦中的意識,所以自然變成了他能聽懂的語言。而他可以通過意識的發送,將某種信息以對方可以理解的方式,發送到對方的腦海。
“一個沒有完全進化的進化者,很罕見。”那冰冷的聲音繼續說着。
周陽沒有回覆。
沒有完全進化的進化者?周陽想,那天就應該把那個自說自話的妖豔大嬸拉住問個清楚。
“把進化空白的另一半交給我如何?你將成爲新的火蟻女皇。”
“我特麼是男的。”周陽擠出來一句。
火蟻女皇轉過身來,一對毫無生氣的眼睛看着他。
她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嘴脣蒼白無色,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妖豔和邪惡,和女皇這個詞兒完全搭不上邊。
“男女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是個稱呼。有了你之後,我們將有稱霸整個地表的力量。”
剩餘的無數雄蟻蜂擁而至,盡數在火蟻女皇身後待命,蠢蠢欲動。
“老巫婆,開什麼玩笑,你們只不過是依賴着晶石能量生存的一羣螞蟻。”
“人類不也是藉着晶石能量才能在地表苟且偷生?與我們有何不同?”火蟻女皇優雅而威嚴的攤開一雙人類的手。
“有道理。”周陽點點頭,手裡已經多了一顆引燃的高爆手雷。
他將手雷丟向火蟻女皇和她身後的蟻羣,自己轉身躍起,向來時的洞口飛快的奔去,以躲避爆炸的衝擊波。
然而,那洞口不見了……
不見了!
他絕對沒有記錯位置,但那裡現在卻是一面平整的巖壁,沒有一絲縫隙。
更不可思議的是,無論這面洞壁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近的距離他都應該有所感知纔對。
馬的!
周陽只得在牆邊迅速蜷縮起身體,緩衝爆炸帶來的衝擊。
火蟻女皇微微揚起嘴角,朝着爆炸的方向優雅的伸出雙手,一道堅固的牆以極快的速度在她面前築起,將衝擊波盡數擋下。
整個過程猶如釋放魔法一般,但那並不是魔法,只不過是無數微小到看不見的築巢蟻。它們就像微生物,數以億計的活躍在這巢穴裡,可以瞬間建造和拆卸蟻穴洞壁,並散發出各種激素,阻隔斷覺醒者的感知區域。
爆炸留下的熱氣流裡,周陽灰頭土臉的站起來,看着那道防禦牆慢慢消失,火蟻女皇毫髮無傷的站在那裡,保持着面無表情的詭異的微笑。
扔個雷差點炸死自己,真是神操作。
周陽吐着槽,心裡涼涼的,因爲他感到剛纔在衝擊波裡,似乎有東西扎到了自己的腿。
他想向前邁步,卻發現整個左腿已經失去知覺。
不好!
麻木感迅速的侵染到全身,還沒等驚慌襲來,他的世界已經陷入一片漆黑,意識飄向一片空虛。
在他最後的一瞥中,火蟻女皇正輕盈的挪動着鐮刀般的雙腿,向自己款款走來。
火蟻女皇伸出雙手和身體兩側的四肢,六隻手小心翼翼抱起周陽那失去知覺的身體,穿過滿地的雄蟻屍塊,向洞穴深處走去。
……
第六天了。
陳景看着遠處那個灰頭土臉的小瘦子。
劉一明已經在火蟻巢穴裡來回走了很多遍了。
每次進去的岔路口都感覺有些不太一樣,他留在上面的標記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但是每次的過程和結果都是一樣,遇見岔路口,然後是前後夾擊的工蟻,對於覺醒者來說放倒它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然後,就從不知道哪裡的洞口安全出來了。
炸彈也試着放了很多,試圖炸開洞壁,然而並不管用。
揹包裡的炸彈和彈夾都見底兒了,他仍然沒有找到通向更深一層的路。
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這玩意兒把周陽吃了進去,但卻每次都把自己吐出來?
太瘦了不好吃嘛?存在感太低嘛?
“他媽噠!”劉一明難得爆粗口。
陳景站起來走到他旁邊,一臉惋惜的拍拍他的肩,“別太難過了,我們不能一直等下去,明天正午開始返程吧。”
這樣是最好的結果,還有最後一天,他可不想再出什麼岔子。
這個小瘦子很聽話,他不想損失進去。
至於那個邪氣男……
王守昌依然遠離隊伍,安靜的守着土著村落。
村落裡大約生活着二三百個土著,很少有人出門,偶爾有幾個人出去拖回一頭變異野獸的屍體,也沒有生火,看起來他們吃生的。
他跟蹤過幾次這些土著狩獵,他們的武器是上面塗滿了毒液的長矛和弓箭,貌似除了力氣大一些,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而對於覺醒者來說,這些土著的速度和力量都只是小菜一碟。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和火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在樹林中捕食的工蟻竟然對他們視而不見,而且,他們的行爲難以置信的統一,雖然經常用土著語言交談,但從未發生過沖突,頗有羣體智能的跡象。
還有一點,村落裡的土著有老有小,但是從未見過女人。王守昌懷疑他們都和工蟻一樣沒有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