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撻拔睿還是換了便衣跟着那黑影出去了，去的地方讓撻拔睿很是驚訝，因爲這個地方不僅僅有着一個偌大的湖泊，湖泊上更有着一艘船，不奢華，卻雅緻得讓人的心自然地得到安寧。
當然，這得將船上的人除去才行。
月明星稀，星光正好，月色正濃。
“你來了。”他沒有擡頭，而是撥弄着小几上的茶盞，似是在煮茶。
撻拔睿默默看了看他修長的手指，順道看向茶盞裡的茶葉，唔，好像是雪牙。
這個傢伙，到哪裡都這麼會享受，這雪牙即便是大燕的皇室，每年也只有那麼幾斤，還是西域那邊進貢的，整個皇宮有地位的人分下來，一人也就那麼一點點，都不夠喝的，沒想到這妖孽竟然隨手就能拿出來。
真有錢撻拔睿深深鄙視地看着皇甫曜，脣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來。
“定國公怎麼不稱呼朕爲陛下了”撻拔睿輕輕挑眉，道。
皇甫曜輕輕勾起脣角，笑了，“既然陛下是微服出宮，那臣也不好亂了陛下微服的規矩。”
“藉口。”撻拔睿嘀咕一聲，自顧自坐在了船頭上給她準備的另一張墊子上。
坐定，她細細看着皇甫曜，這臉色還是蒼白得狠，也不知這幾天他是怎麼過來的。
“玄落說你受傷了，而且很重。”
“嗯。”皇甫曜沒有擡頭，繼續煮茶。
動作優雅而流暢，仿若天下的事也比不過他此刻煮茶這樣的閒情，而撻拔睿也不忍打擾他這難得的安靜。
“陛下怎麼不說話”
“你不是說，不好亂了朕的規矩麼”
“這裡沒有外人，臣還是照着規矩來吧。”他輕笑道。
沒辦法，只要一看到這小狐狸，他的心就莫名地柔軟了。
這是從前不曾有過的感覺。
“你的腿好些了麼”撻拔睿問道，忽然又覺得自己這樣問是不是有點唐突了，不由又加了一句：“玄落說，你不僅斷了肋骨和腿骨，還中了毒，定國公乃是我大燕重臣，得知此事，朕很是擔心。”
“玄落”皇甫曜深邃的眸子裡飛快地掠過一縷笑意，“臣多謝陛下的關心，只要再過一些日子臣的傷就能養好，虧得玄落派了千闕宮的流星使爲臣送來了靈火斷續膏，這不，臣都已經能夠自己坐起來了。”
撻拔睿見他神色如常，坐着時也並無太大的痛楚之色，便安心道：“那就好，靈火斷續膏可是流星的得意之作，即便是鬼谷子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有它在，朕相信你很快就會恢復的。”
“陛下似乎，很瞭解流星使”皇甫曜加重了“流星使”三個字的語氣，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撻拔睿神情一滯，隨即笑道：“定國公莫不是忘了，千闕宮是誰的勢力”
“也對。”皇甫曜放下手中的小茶壺，然後端起一個茶杯遞到撻拔睿面前，“陛下嚐嚐臣的手藝”
撻拔睿接過茶杯，輕輕放在鼻尖，唔，果然是有着一股冰雪的純淨氣息，她擡眼，彎彎的月牙兒眸裡閃過一絲笑意，道：“不論定國公的手藝如何，以雪牙泡出來的茶都是不錯的。”
皇甫曜笑，“陛下說得很是，只是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品茶臣聽聞不會品茶的人若是將好茶當作一般的茶水的話，似乎就是牛嚼牡丹。”
接觸到撻拔睿冒着火花的目光，皇甫曜幽幽改口，“當然了，陛下是茶中高手，臣這話也就是說說，絕無冒犯陛下之意。”
沒有冒犯我的意思你騙鬼的吧。
撻拔睿咬牙，但礙於此時不好發作，也只是冷笑了一聲，道：“定國公的嘴巴真會說話。”
“陛下謬讚了。”
這一點兒也不謙虛的口氣更是讓撻拔睿一口氣憋在心裡。
見她語塞，皇甫曜心中好笑，“陛下可以試試雪牙的味道，今年的雪牙比之去年的更加不錯。”
撻拔睿呷了一口，溫熱而帶着一股清香的氣息在口中迴旋，頓覺口鼻生香。
茶葉的清和鮮甜，凝雪的涼爽香郁，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滿意地點頭，此茶品質獨特，帶着濃郁的茶香，飲時甘馨可口，飲後回味無窮，雪白的茶葉漂浮在杯中，透出陣陣雪香。
見她眼露寧靜之色，皇甫曜輕輕點頭，這雪牙被他放了點兒東西，對她的身體極好，雪牙本身就有寧神靜氣之效，想來，她此刻的心情和壓抑的情緒會被釋放許多。
“不錯。”撻拔睿大方地誇獎道，“定國公是會享受之人，這茶一喝下去便感覺射身心都被淨化了。”
“喝茶乃是一種心境，誠然這雪牙是很珍貴，但真正品茶的情調，卻是一種欲語還休的沉默，也是一種熱鬧後的寂寞。此刻臣與陛下對飲，雖爲茶水，卻也真正達到了沉默與落寞的高深意境，這纔是臣今夜請陛下出來一遊的目的。”
“多謝。”撻拔睿何等聰明，這番話說下來，怎會不知皇甫曜的用心。這麼說來，他應該是知道了淑妃懷孕的事情。
“不必言謝，臣在府裡養傷實在是無聊得緊，又聽聞陛下最近多了許多煩心事，這才邀陛下一聚，品品茶也是不錯的。”
撻拔睿擡擡手中的茶盞，“月下忘言對雪牙，鬱心洗盡現流霞。”
“浮知俗塵月輝映，不如笑看天下事。”
“定國公不愧是先帝欽定的狀元郎，果真是滿腹經綸與才華。”撻拔睿鬱結了一日的心情終於散盡，嘴角的笑意也真實了幾分。
“陛下的才華也讓臣歎服。”
撻拔睿沒再說話，而是繼續品着手中的茶，這茶不錯，比之在宮中喝到的好了不知一丁半點兒，也不知皇甫曜是怎麼泡出來的 安靜的湖泊中，安靜的船舶上，兩人安靜地對飲着，這難得的一幕，看起來是這樣的和諧而美好。
遠處守着的蘇曉和水鳶看着那滿眼笑意的自家國公，心中竟然也浮現了一絲絲悄然的竊喜。
能夠讓國公解開心結的人，非皇上不可了。
放下茶杯，撻拔睿凝神看着皇甫曜，道：“此番出來，還有一件事想請定國公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