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簡豫出門,老太傅已是恭敬等在外面,見他出來便急忙迎上去。
簡豫擡手止住老太傅的話,對旁白的侍女吩咐,“去廚房煎碗藥,給安安送過去。還有,一會兒喊她有事……”
“七殿下,”這是侍女第一次有勇氣打斷簡豫的話,不由聲音便怯生生的。
簡豫停下話頭,低眉看侍女。心念轉來轉去,胸口忽悶,已是不好的預感涌上。卻還是沒有說一句話,等着侍女往下說。
那侍女飛快擡眼看冷麪殿下一眼,快聲低道,“七殿下,安安、安安並沒有回來。”
簡豫怔住,神色落下。早上起來沒有看到安安,以爲她是回去睡了……卻不知,她竟是已經走了。
無端的疲憊便涌上來,她演了這麼出好戲,她還要他如何?……安安,竟真的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
“七殿下,”老太傅出聲將發呆的七殿下神思拉回,“安安肯定會回來的……眼下比較重要的是,京中大旱,百姓日子比前幾年要苦的多,已經有人餓死街頭了……”
簡豫俊容冷下,往外走,“是麼?不是已經開了國庫了麼……去叫常大人來見我……不,我們現在去朝上聽聽他們是怎麼說……”
後面的侍女怔然看着老太傅兩句話便拉走簡豫,微愣下苦笑兩聲。默默走到屋後翠竹前,低聲喚,“安安,出來吧。”
竹子後繞出來紫衣妙齡少女,袖口描雲光華流轉。她仰頭看空中白雲,笑,“好姐姐,謝謝你啦。”只是一試探,便試探出了他的心……唉,社稷社稷,他可以爲了她舍下顧寧夏,卻不會爲她放棄天下子民。
……況她,還殺了他幾元大臣,他如何會放過她呢?
侍女搖搖頭,看安安要走的樣子,忍不住挽留,“安安,你不能留下來麼……七殿下,他心中有你的……你,這一走,又是幾時才能回來?”
“不回來了……若是所料無錯,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回來了,”安安轉眼看燕王府,曲廊深長、樓宇飛瀑、假山流泉,這一切的一切陪伴了自己多少年,想來還是有些不捨的。
眼中落寞幽澀下,嘴角習慣性地上翹。她果然,還是不夠灑脫啊。
“安安……”侍女上前兩步,不捨道。
安安突然一指
抵在脣邊噓一聲,對她俏皮地歪頭輕聲笑,頗爲神秘地眨眨眼,“好姐姐,安安此去是爲了做一件大事……姐姐怎能兒女情長絆着安安的路呢?”
侍女幾分傷感地笑,擦乾臉上的淚,“好啦,就你會說話。你去吧,只希望你就算不回來了……也不要忘記我們這些姐姐們。”
“不會,”安安笑,認真看着她,“我會記得每個人每件事,我決不會忘記你們忘記一切。”再是不捨地看了燕王府一眼,才向半空掠起用輕功離開。
街頭被擠得擁堵,所有人都圍着中間的公子美人,等着他們舀湯喝口水。哄哄鬧鬧的被御前侍衛控制着場面,卻還是突然有可憐的百姓撲過去抱着年輕公子的腿求道,“殿下、殿下……多給我們家分些糧食吧。”
旁邊溫柔的美人立即塞兩個饅頭過去,笑容親切,“給。”
不遠處的樹梢上,懶洋洋地坐着一老一小兩個人。安安晃着小腿,支着下巴的動作從左手換到右手,咋咋舌道,“豫哥哥真是好耐心啊……親自發糧,他可從來沒對我們這麼好過。”
方楚打個大大的哈欠,手扯過一片葉子蓋住耀眼的陽光,懶聲,“那有什麼?朝上總是有人剋扣糧食,七殿下不放心非要自己把關……很正常嘛。”
安安笑,“是啊,還有顧姐姐陪着一起,人家都說他們男才女貌天生一對……”
“好啦好啦,小丫頭就別酸了,”方楚無奈地揮揮手,“你站在簡豫旁邊別人也會這麼說……你就大度一些不行?顧家可是已經和燕王府解除了婚約……你到底在酸什麼呢。”
“哼!我樂意!要你管!”安安抱臂吊眼,一會兒眼中卻是重現憂色,“豫哥哥都三天三夜沒有睡了……他怎麼受得了啊。”這三天來,事事過他的耳目,他也太累了些。
方楚沉默一下,繼而冷笑,“受不了?這不正是你的目的麼!他要是能挨下去,我們這三天可就白等了!”
“老師父你胡說什麼啊!”安安打他一下,鼓鼓腮幫子,“我是做好事唉……你幹嘛老是這麼不陰不陽地和我說話?”
“做好事?”方楚冷哼,不理她了,“小丫頭心眼越來越多,這次可是把什麼都步好了……簡豫真是教出了個好徒弟啊。”
“什麼嘛說得那麼難聽,”安安
皺鼻子,小小嘀咕,“我本來就是非常聰明的,只不過一直被豫哥哥壓着罷了……”看到人潮滾動往中間涌,突地瞪大眼睛,急的差點摔下樹,“老師父老師父!你看你看!豫哥哥暈倒了!”
方楚忙坐好往那裡看,點點頭後用複雜的神色看看目中難掩擔憂的少女,見她就往地上跳忙拉住她手腕,最後直視着她明亮的眼睛,確認一次,“安安你可要想好了!世上可是沒有後悔藥的!”
“想好了想好了我早就想好了!”安安伸着脖子往那裡看,急的不行,“豫哥哥他……”
“好!那咱們這就去給七殿下送藥!”方楚伸個大大的懶腰,拉着安安的袖子從樹上躍下,向目標走去。
“安安?”顧寧夏剛從臨時的客棧房間走出,便碰上安安和一個老頭子並肩站在御林軍前,對着她微笑,一瞬間心情又是疲憊又是複雜。
安安低了低長睫,然後又擡起明亮的眼眸,往她身後的方向看了看,“顧姐姐,我想看看豫哥哥?可以麼?”
“哦……當然,”顧寧夏聲音澀澀,卻是保持着柔笑,“安安不要着急,大夫說七殿下只是累了,已經開了藥,一會兒就應該醒了。”
安安一聽她的話便急了,“那顧姐姐,我不和你說了,我進去看看豫哥哥!”拉着方楚便往裡面的房間跑去。
顧寧夏想她雖然整日裡不在,但必是極爲擔心簡豫的。心中低嘆,安安這般的性子,確實比自己呆在七殿下面前,要好得多。且他們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自己也早是知道的,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
便也不說什麼,直接放安安和方楚進去了……雖然,她並不清楚方楚的身份,但好在她還是信任安安的。
兩人關好門窗便到牀前去看簡豫,見那公子臉色慘白比往日更爲憔悴,眉心輕蹙長睫飛眨,安安心中便是發酸,怔怔摸着他的眉眼,眼前便是水汪汪的。
方楚伸脖子一看,簡豫那神情似是要醒來的樣子……忙伸手連點他幾處大穴,待簡豫又重新沉入睡眠中,這才嚴肅對安安道,“好了,是你做出的選擇,我們時間不多,開始吧。”
安安點頭,用手背擦乾眼淚,脫掉鞋子便上了牀,盤腿坐好,閉上眼睛讓自己氣息平靜下來。
而這一切,纔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