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本官不答應!”王武山固執反對,眼睛一轉,又問,“那刀口怎麼回事?不是說那是我兒的致命傷?”
“這……”仵作看了眼鬼面聖醫。
“刀子是插在死者心口不錯,但那是死者死後插進的,要是人活着中刀,傷口的血液會有凝結,而死後不會。”鬼面聖醫說着,敞開死者的衣衫,指向心口處的刀口,“這一點,不妨仵作拿頭豬去試驗一下。”
“你敢拿我兒跟豬比?!”王武山怒喝。
圍觀的衆人隱忍着笑聲。
而鬼面聖醫根本就不懼王武山,對王武山的態度毫不在意,他提出的也是檢驗真相的一種辦法,是王武山自己想偏了。
“人是在午時被淹死的,還在死後被捅一刀,這就明顯是別有用心。”冷卓恆道,“孟大人,你可以命人去查皇家學院午時這段時間到底哪裡發生了大家都沒看到的事。”
“等等!冷銘安住處的打鬥血痕怎麼說?”王武山問。
“有人別有用心,製造出個什麼情形也是可能的。看到的‘事實’未必就是真的,不能夠成爲判定一個案子的鐵證,只有從死者身上發掘出來的問題,纔是毋庸置疑的證據。”鬼面聖醫道。
“死者,死者,你就是想要把我兒的身體再劃開一條口子,我兒跟你何怨何仇,你要在他死後如此踐踏?!”王武山怒氣哼哼的道。
此時他的兒子被擡上大堂被人指指點點已經夠了,還想在他兒子身上開刀,豈有此理!
“王大人請節哀!”
隨着一聲高亮的聲音,圍觀衆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參見洛王殿下!”
“洛王殿下!”
孟連城也趕忙起身施禮。
“今日臨安府好熱鬧,小爺也來瞧瞧,聽說鬼面聖醫也來了……”
洛震瀟說着在堂上尋視,目光落在那身青衣上,“哦,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面聖醫,久仰久仰!”
“洛王殿下客氣。”鬼面聖醫微微頷首,對這位王爺略表回禮。
“不客氣,小爺就是來瞧熱鬧的。”洛震瀟滿不在乎的。
明明是人命關天的事,在他口中說出就好像是一場戲。
王武山聽了,臉色很不好,但是礙於洛王的身份,再仗着背後有相府撐腰,也不敢對皇子不敬。
“小子,是你殺了人?”洛震瀟俯身詢問跪在堂中的冷銘安。
“沒有……沒有……”冷銘安嚇的趕緊接連搖頭。
“瞧你這膽小怕事的樣子,也不像敢殺人的兇手。”洛震瀟直身嘖嘖的搖搖頭。
拿樣貌論事,這洛王怕是當今東楚第一人,可誰也不敢嘲笑洛王,一個個都隱忍着自己內心的各種情緒。
“王爺,兇手不能從樣貌上判斷。”王武山忍不住的道。
“兇手不能,死了的人可以呀!”洛震瀟道,“人都死了,就不會說謊了,他身上留下什麼話就是什麼話,對不對?”
鬼面聖醫淺淺含笑,顯然洛震瀟早就出現,一直隱在暗中聽他們的對話,也將驗屍比作“讓死者說話”。
這洛王就是揣着聰明裝糊塗。
“我說王大人,你到底是想不想捉住真兇?”洛震瀟又問。
“當然想!”王武山毫不猶豫。
“那就聽人家鬼面聖醫的話,去好好的找證據啊!”洛震瀟一副你真笨的樣子,“人家鬼面聖醫可是花多少銀子都請不來的人物,肯幫你兒子說話,那可是你們王家祖墳上冒了煙。”
“可下官不能讓良兒死了再被人開腸破肚!”
這一點王武山絕不退讓。
“瞧瞧,這就是王大人你的愚鈍了!”洛震瀟嘖嘖道,“誰說非得要在你兒子身上劃一刀?鬼面聖醫那麼說也不過是讓人親眼看到他說的話沒錯,可既然鬼面聖醫都這麼肯定了,那不就是說明事實就是如此?他說人是淹死的就是淹死的,你們就跟着他淹死的說法去查就是了。”
“如果不是呢?”王武山問。
“你又不信,不信你就劃開你兒子看看。”洛震瀟道,“哎呦,我說王大人,這可是鬼面聖醫,他會自砸招牌?他不也是爲了找到真兇,讓你兒子死得瞑目麼!反正小爺我肯定相信鬼面聖醫的話,你們誰不信?”
洛震瀟拍拍胸腹,豪氣的詢問。
“草民相信聖醫大人。”小仵作最先表態。
“洛王殿下,卓恆請命親自查探此案,追查王公子在昨日上午還活着的蹤跡,查找真兇。”冷卓恆拱手道。
這洛王來的真是時候,有他在,既能對孟連城施壓,還能擋住王武山的嘴。
“只憑冷大少你不行,要是你爲了徇私再僞造什麼證據該如何?”洛震瀟很不給面子的表示懷疑。
即使知道洛王就是這麼個張口便說隨意至極的人,聽到他這般質問也會抹不下臉。
但這樣才能表現出他洛王殿下的公正,對誰都沒有偏頗。
“卓恆用腦袋擔保,不會弄虛作假。”冷卓恆道。
“只要是發生過的,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真相不會完全被抹掉。”鬼面聖醫也跟着道,“只要查明真相,案情自然可以公正告破。”
他給出的結論不需要拿作假去證明。
“軍令狀就免了,這又不是軍營。”洛震瀟擺擺手,“孟大人,府衙也可以派人,王大人,你也可以派自己的人,大家一起努力去查個水落石出,給死人活人都是公道。”
“謝洛王殿下。”冷卓恆拱手領命。
“冷大公子,讓奴婢去做你的幫手吧,小姐一定也會讓奴婢去的。”紅袖道。
她一定要出一份力,去證明鬼面聖醫所說。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信上一回。”王武山道,“本官會派人徹查皇家學院,絕不會放過真兇!”
“好,本官這就派人再次赴皇家學院查探。”孟連城也順勢表態。
之前是被表面的“真相”左右,現在是要從死者身上得出的答案去倒着追查案發經過,佔據了主導地位。
鬼面聖醫見沒自己的什麼事,不再吭聲,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如同突然現身,又驀然轉身掠去。
“哎——你這人,也不跟小爺打聲招呼。”洛震瀟跟着轉身。
紅袖見狀,馬上移步跟去。
“聖醫大人!”
仵作急叫着想要追去,可根本追不上鬼面聖醫轉瞬即離的速度。
仵作的叫聲驚醒了趙心柔,才讓她醒悟到鬼面聖醫救了她兒子一把。
“鬼面聖醫?是鬼面聖醫救了銘安?”趙心柔難以置信的詢問身邊的冷澍遠。
“沒錯。”冷澍遠一臉凝重。
他也沒想到冷銘安的事能夠驚來鬼面聖醫。
結合上次鬼面聖醫替紅袖出頭,他知道鬼面聖醫是向着冷沁嵐的。
“銘安有救了,銘安有救了!”趙心柔激動興奮的唸叨着。
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另一側的女兒冷青蓮跟隨着鬼面聖醫一起悄然離開。
鬼面聖醫離開臨安府衙,在城中繞了沒多久就輕而易舉的甩開了身後的人。
失去鬼面聖醫的蹤跡,紅袖懊惱的停下腳步,又折身返回府衙。
府衙已經退堂,人都各路散去,連洛震瀟都不見了人影。
“怎麼樣?沒跟上?”
紫菱見了,打趣失望而歸的紅袖。
“我就不知道怕個什麼,跑的比兔子還快!”紅袖不滿的牢騷。
“當然是怕被你這個獵人逮住啊!”紫菱笑道。
“我不過就是想當面對他道個謝而已。”紅袖撇撇嘴。
“道謝啊,那你不會像冷大公子那般直接開口就說?何須跟着人家一起跑去?”紫菱說着,就見冷卓恆朝她們走來,“大公子。”
“我這就跟府衙的人去皇家學院。”冷卓恆道。
用心查破此案的事絕對需要靠自己。
“請公子帶上奴婢。”紅袖道。
有機會明着查案總比在暗中辦事方便的多。
趙心柔在冷澍遠的陪同下走來,“二嬸謝謝你了!”
“要謝先謝鬼面聖醫與洛王殿下吧。”冷卓恆沒有邀功。
要不是鬼面聖醫指出死者身上的疑點,只跟着搜到的那些表面證據,他也根本尋不到翻案的切入口。
“是,是,要謝聖醫。”趙心柔雙掌合十。
“卓恆,拜託你了。”冷澍遠也跟着道。
“銘安是我的弟弟,只要他沒做過,我一定會盡力幫他。”冷卓恆道,“同爲冷家的人,不能任由他被外人欺。”
“你說那兇手,爲什麼不栽贓別人,偏偏栽贓銘安?”趙心柔想想就替兒子委屈。
在公堂上,她連跟兒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案子沒破,冷銘安還是第一嫌犯,退堂後又被押回大牢。
“二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紅袖有話說話,絕不像趙心柔這麼話裡有話。
什麼意思?
趙心柔還不是在隱晦的責怪冷銘安是因爲冷卓恆兄妹跟相府的怨仇才被人盯上的?
一邊道謝,一邊還責怪!做人能不能別這麼無恥?
“沒,沒什麼意思,就是可憐銘安,那麼老實的一個孩子,偏偏就……”趙心柔趕忙否認,拿起帕子擦拭眼角的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