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哥!”
展昭看着眼前之人,不由大大的鬆了口氣。
適時,一陣秋風吹過。
他忽然感覺背後一股涼意生起,卻是剛纔驚險一瞬,被冷汗打溼了背脊和衣衫。
他心知若非有任以誠及時趕到,如此近距離的面對暴雨梨花針,自己只怕早已命喪當場。
“展昭,去把村裡人都叫過來吧,兇手抓到了。”任以誠吩咐道。
“好!”
展昭應了一聲,縱身躍下了屋頂,向楚楚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黑衣人有心掙扎,奈何搭在肩膀上的劍彷彿重若千鈞,任憑他如何用力,卻是根本動彈不得。
任以誠見狀,不禁失笑,隨手封住了黑衣人的穴位,在收起龍形劍後,帶着他離開屋頂,來到了密室中。
此時,凌日仍在昏睡。
在他正上方的氣窗中,正垂着四根放到一半的繩鉤,牀邊還有豎着一把大鐵傘。
任以誠記得,這把鐵傘是包拯用來擋住氣窗的,但現在已經被挪到了一旁。
本來他還想吐槽一下,與其弄把傘擋在這裡,爲什麼不把牀挪開,但是現在他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個氣窗雖然人進不來,但卻可以把手伸進來。
而這間密室的面積並不是很大,是以無論把牀挪到哪裡,都逃不過暴雨梨花針的攻擊範圍。
任以誠來到牀邊,再次給凌日輸了些真氣,以便他可以早些醒來。
其實,讓他到這裡來養傷,也是任以誠有意爲之,爲的就是要把兇手給引出來。
片刻後。
密室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進來的第一個人是楚楚。
她怒氣衝衝的來到了黑夜人的面前,正要開口,卻驟然神情一震。
“這雙眼睛……不,不會的……”
她聲音顫抖着,帶着不敢相信的眼神,緩緩地擡起了右手,伸向了黑衣人的面紗。
在面紗落下的一剎那,她一雙杏目陡然睜大,整個人直接愣在了那裡,如遭雷殛。
“卓雲,真……真的是你……”
這張面紗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儘管楚楚已經有所預料,可在看到面紗下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時,依舊是無法接受。
卓雲默然不語,將頭轉向一旁,眼眶中的熱淚已控制不住的滴落而下。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楚楚,當他將暴雨梨花針射向凌日的時候,就等於親手扼殺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與此同時。
村子裡的其他衆人,在看到兇手是卓雲後,同樣也是難以置信。
“啊哈,兇手果然是你,往往越是沒有嫌疑的人,就越有可能是兇手。
看你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沒想到你竟然狠毒的連自己的父親都能下得了手,簡直是喪心病狂。”
龐飛燕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樣,嘰嘰喳喳的說道。
然而,衆人只是不耐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在理會她。
“卓雲,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楚楚傷心的同時,也實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不但殺了自己的父親,還殘忍的將其分屍?
“呵呵!”
卓雲冷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那些乾屍的身份嗎?
其實,他們並不是別人,論起來,你應該管那其中一具乾屍叫唐二叔。”
“什麼?”
楚楚和楊開聞言,均是大吃一驚。
他們這些小一輩兒的,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關二叔的事情。
“你給我住口。”
李四一聲厲喝,面沉似水,擡手就要向卓雲拍去。
張三和朱六亦是蠢蠢欲動。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出聲攔住了他們。
“等等,老四,你讓他說。”
楚楚聞言,臉上登時浮現出驚喜之色。
“爹,您醒了。”
她連忙走到牀邊,扶着凌日坐了起來。
凌日看着卓雲,滿是疑惑的問道:“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兒的?”
卓雲恨聲道:“因爲那是我的親外公。”
此言一出,凌日、張三、李四、朱六,盡皆駭然大驚。
“這不可能!”四人異口同聲道。
任以誠聞言,不由心中暗自乍舌。
老七跟老二的女兒生了卓雲,要是這麼算起來,卓雲還得管楚楚叫聲小姨,而這兩個人又有婚約在身……
這關係還真是有點兒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楚已經徹底糊塗了,顯然她也意識到了某些問題。
這時,一個頭發灰白,手捻佛珠的老婦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都是冤孽啊!”
楊開納悶兒道:“七嬸,難道卓雲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可是這不可能啊。
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如果是別人冒充的,我不可能看不出來。”
被稱作七嬸的老婦人搖了搖頭。
“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們吧。”
卓雲冷聲道:“我外公本是他們拜把子的兄弟,在二十年前,他們七人都是皇宮的大內侍衛。
但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一起逃出了宮,選擇避世於此。
而我外公不願躲避一世,便帶着他的妻子,兩個女兒和三個丫鬟,準備離開這裡。”
說到這裡,他狠狠的看向了凌日四人,咬牙切齒道:“可是他們怕外公會泄露行跡,竟然要滅他一家。
外公寡不敵衆,但是因爲有暴雨梨花針護身,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最後,外公出走不成,在無奈之下,只得帶着家人暫時躲進了破窯中。”
“就是村子後邊那個破窯?”楚楚問道。
“沒錯。”
卓雲點頭道:“他們害怕外公的暗器,不敢硬攻進去,後來居然封死了窯口,在外面點起了火,準備將外公一家活活燒死。
但那時,我爹已經對我外公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親孃產生了感情。
於是便瞞着另外五人,偷偷打了個隧道進去,將僅存的她給救了下來,並將她安置在了後山上。”
“如果這是這樣,那第七具乾屍是怎麼來的?”凌日不解道。
卓雲嗤笑道:“是另外六人的屍體拼湊出來的,因爲我爹知道,你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口,所以便想出了這移花接木的法子。”
凌日搖頭苦笑道:“我倒是忘了,老七還是個精通蜈蚣之術的盜墓高手。”
“那你到底是不是卓雲?”楊開仍舊不解。
卓雲道:“我那無緣的兄弟命不好,一出生就體弱多病,沒過多久便不幸去世了。
在他夭折前,我爹以帶他出去醫病爲由,將他帶到了後山,在過了半年之後,將我給換了回來。
小時候,我爹總是帶我上山去打獵,就是爲了去見我親孃。”
七嬸看着卓雲,嘆息道:“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生的那個孩子。
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我這當孃的又怎會認不出自己的孩子。
可是我知道你父親的性格,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就一直沒說出來。”
聞聽此言,衆人均是一陣默然。
而卓雲的眼眶中,淚水更甚。
他繼續道:“從小到大,我的親孃一直都在囑咐我,讓我幫他復仇。
直到五年前她去世時,也仍舊對這件事念念不忘。”
“可七叔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你……”楚楚話說一半已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這本就是個兩難的抉擇,無論怎麼選都會是良心的煎熬。
卓雲道:“父親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很瞭解我,知道我終有一日會按照我孃的囑咐去做。
所以,他提出了一個要求,在他有生之年,我不能報仇。
可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他就患了急病,暴斃而亡。天意如此,我便砍下了他的左肩,準備開始復仇。”
聽到這裡,楚楚等人不由神色稍緩。
卓雲接着道:“因爲爹是第一個死的,所以根本沒有人懷疑我,第二個便是凌大伯。”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凌日,道:“您的武功太高了,暴雨梨花針居然都被您躲過去了一部分,剩下毒素也只是讓您發了瘋。”
說罷,他忽然又將目光轉向了任以誠,道:“但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你。
龍舌草劇毒無比,被它的毒性入腦,你竟然也有辦法醫治。
不過,我想我應該感謝你,感謝你治好了凌大伯。”
說着,他的目光隱晦的朝着楚楚瞥了一下。
任以誠笑了笑,沒有說話。
大家所知所學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解釋也是徒勞。
“娘,恕孩兒不孝了。”
卓雲望着七嬸,臉上陡然青筋暴起,血色翻涌,瞬間變得一片赤紅。
隨即,就見他“噗”的一聲,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
寒芒閃爍間,他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柄匕首,猛然向自己的胸口插去。
他竟是拼着經脈受損的危險,強行衝開了穴道。
“不要。”
楚楚等人急欲阻止,可奈何變生突然,倉促之間,根本阻攔不及。
正當此間不容髮之際。
密室中突然響起“乒”的一聲,卓雲手中的匕首被一股巨力擊飛,“噹啷”一聲,摔落在地。
衆人驚詫間,只見任以誠輕描淡寫的收回了右手。
“咳咳……”
卓雲甩了甩被震得有些痠麻的右手,皺眉道:“你爲什麼要救我?”
任以誠淡淡道:“不是我要救你,而是楚楚要救你。”
楚楚聞言,不禁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這時,七嬸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凌日面前。
凌日見狀,連忙讓楚楚將她扶了起來。
“弟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卓雲是七弟留下的獨苗,我怎麼可能會傷害他。
只是這件事情實在牽扯甚深,具體要怎麼解決,容我跟老三老四他們再商量商量吧。”
凌日看着卓雲那恨意叢生的眼神,不由大感頭疼,一時間也難以決斷,只得先讓李四將他關了起來。
望着被李四帶走的卓雲,任以誠心中不免有些感概。
事情到了這一步,隱逸村的案子差不多就算是結束了。
這件事說起來也確實有點兒複雜,凌日等人殺了唐二一家雖然有些殘忍,但也是無奈之舉。
狸貓換太子的事情,正如凌日所說,牽扯實在太深了,唐二一旦暴漏了行跡,其餘六家人必死無疑。
而卓云爲親人報仇,其實也沒錯,畢竟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至於要怎麼處理他,就讓凌日他們去頭疼好了,別人家的事情,還是少插手的爲妙。
。。。。。。。。。
翌日,臨近晌午。
凌日在家中設宴,招待任以誠等人。
“任公子,這次承蒙你仗義相救,老夫實在是感激不盡。”
凌日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任以誠舉杯回敬,隨後笑道:“在下也只是略盡朋友之義而已,伯父不必客氣。”
凌日道:“楚楚已經跟我說了,你準備鑄造一件兵器,那金剛砂老夫留之無用,今日便權當作謝禮,送給你了。”
任以誠拱手道:“長者賜不敢辭,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趁着說話的功夫,他的左眼還朝着坐在凌日身旁的楚楚眨了一眨,以示謝意。
酒宴過後,隱逸村口。
包拯和展昭揹着包袱,準備繼續上路。
任以誠道:“你們兩個先行一步,待我將兵器鑄成,便去京城找你們匯合。”
包拯點頭道:“好,那到時咱們京城再會。”
“展昭,記得一路上保護好你包大哥。”任以誠囑咐道。
展昭拍着胸脯,保證道:“任大哥,你放心,有我展昭在,誰也別想傷害包大哥一根寒毛。”
包拯笑道:“你就不要擔心了,你不要忘了,如今我也是有武功的人了。”
“切!”龐飛燕輕哼道:“也不知道是誰,被區區一具乾屍嚇得昏迷了一整夜。
就你那個膽量,真遇到壞人,恐怕還來不及出手,就被嚇暈了。”
楚楚聞言,忍不住捂嘴偷笑。
包拯白了龐飛燕一眼,懶得去理她。
“各位,包拯告辭了,會後有期。”
包拯離開後,任以誠看着龐飛燕,忽然問道:“龍大小姐的傷也好了,爲什麼不跟他們一起離開?”
龐飛燕雙手叉腰,嬌蠻道:“管得着嘛你,京城我早就待膩了,我想留在這裡陪着楚楚姐姐不行嗎。”
說完,她嬌哼一聲,挽起楚楚的手臂,便向村裡走去。
任以誠微微一笑,心道:“你留在這裡也好,到時候你爹若是找來了,手裡也算有個籌碼。”
日漸西斜,下午時分。
此時,刀場中熱浪如潮。
火爐中大火熊熊,火焰已逐漸由青轉白,楊開渾身肌肉緊繃,正在賣力的拉扯着風箱,汗流浹背。
任以誠站在一旁,凝神觀察着火力。
在離他不遠處的桌子上,龍形劍、玄鐵木魚以及金剛砂,已然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