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珠聲今天也準時響了起來。
何憶看了眼時間, 凌晨兩點，接下來應該是腳步聲以及笑聲了。
果然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孩子們打鬧的聲音。
他起身接了杯水, 而後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了正在玩耍的幾個孩子。
一個老人, 神色茫然地看着這些孩子, 隨後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靈魂發出了一聲無助的吶喊。
何憶喝了口水, 又坐回辦公室的椅子上，這在殯儀館不是什麼罕見的現象。
他現在有了份工作，殯儀館職工, 有雙休日三班倒，這周輪到他上夜班, 只需要坐在辦公室內處理些雜事就好。
相比於其他人, 他的工作還算是輕鬆。
至於薪水……
由於工作性質關係, 殯儀館的薪水向來不錯，何憶雖然職位低, 可是掙得也足夠他生活了。
一切都是託了張招弟的福。
聽關哥說，他還在幫他運作，爭取能進編制，以後好歹有個保障，何憶無以爲報, 只能將和張招弟相處的點點滴滴都告知給關雪松, 而後和他一起回憶。
張招弟走後, 關雪松就戒了煙, 現在天天忙着和煙癮作鬥爭, 從他最近吃薄荷糖的數量來看，成果應該還不錯。
而他的陰陽眼, 也在老館長和何憶的努力下消失了，或者所，本就有時間限制，現在他們只是加快了陰陽眼消失的速度。
不再見到鬼後，關雪松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很多，當時爲見張招弟的他，確實付出了足夠大的代價。
正如和張招弟分別那天，裴子昂說的那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現在一切都開始變好了，除了他們的世界裡沒了張招弟。
夜晚的殯儀館，是亡靈們的樂園，他們自由的在這穿梭着尖叫着，或是詛咒命運的不公，或是哀嚎着想要還陽，或是表達着對生的眷戀以及對生者的掛念，一道道陰森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倒是形成了獨特的律響。
一道亡魂突然穿牆而入，而後在何憶面前飄來飄去，何憶餘光掃了一眼，是今天剛送來因車禍而喪生的人。
血肉淋漓肢體破碎還有斷掉的胳膊，亡靈的形態宣告着他的死亡姿態，何憶有些不忍看，隨後在心中屏蔽開來。
點開電腦後，聽着網上的老師正在教英語發音，何憶也跟着唸了起來。
至於會不會被亡靈們圍觀討論這點，何憶不是很在乎，反正他又沒有在看羞羞的東西。
早上八點，來接班的同事也準時走了進來，隨後晃了晃手中的早點：“小張，你吃嗎？”
“不用了。”何憶笑了一下，“謝謝馬哥，我得回去給大橘準備貓食了。”
在經過了短暫的試用期後，何憶正式榮升成爲胖黃狸的鏟屎官，而爲了方便稱呼，胖黃狸也被張招弟取名爲大橘，大橘爲重的大橘。
自動喂貓糧器最近被它拍的時靈時不靈的，何憶擔心某隻胖黃狸餓肚子。
那貨的食量可是相當驚人的。
“這小張啊。”馬哥笑着看何憶離開，“人挺不錯還有愛心，也不知道有沒有對象。”
……
回到家以後，見大橘並沒有躥到自己面前而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何憶就知道它應該是飽餐一頓了。
他也便先解決起自己的用餐問題。
雖然在殯儀館工作，可是由於館內到處都是監控，所以何憶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夾帶私貨，比如說是喝點血什麼的，所以他現在依舊得靠動物血爲生。
用餐結束後，何憶刷了下牙，隨後恬不知恥的湊到大橘身邊，抱着它看了會兒電視後，何憶看着大橘越來越豐腴的貓身，心癢癢地又給它開了聽罐頭。
所以說大橘的體重攀升，絕對不只是因爲種族天賦，鏟屎官的寵溺也得占上大半部分。
就在何憶忙於擼貓的時候，只聽敲門聲響了起來，等到何憶抱着大橘開門的時候，只見一個女人站在門外。
是劉老師的兒媳婦。
“你好。”她遞過來一個福袋，“我來送喜糖。”
“你出月子了？”何憶沒接，有些恍惚地問。
原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嗎。
就在劉老師和其兒子被抓後沒兩天，聽說她就生產了，現在看她還有些憔悴，想來帶孩子不易。
“還有幾天才能出，今天我想來這裡看看，就順便帶了些福袋分給鄰居們。”趙琳尷尬地笑了一下。
“謝謝你。”何憶接過福袋道謝道。
“這是當時的那隻貓吧，它恢復的不錯。”趙琳看着大橘說，“很可愛。”
何憶摸了摸大橘的小腦袋，作爲一個鏟屎官，沒有什麼比聽到誇獎主子更開心了。
“我今天來，其實也想和你們道個歉。”雖然已經生了孩子，可是趙琳還是會時不時摸摸肚子緩解壓力，“是我太窩囊了。”
雖然不是張招弟事件的參與者，可是她卻是旁觀者，爲了保全自己的婚姻和丈夫而隱瞞真相，她也是有罪。
她只求不會報應在孩子身上。
何憶一時不知該怎麼答，他不是張招弟，沒辦法替她原來或者是怪罪一個人。
“對不起，說了這麼多，讓你爲難了。”趙琳抹了把眼睛，“等到出了月子，我就把房子賣了，把錢全打給她的家人。”
雖然現在房子已經過戶在她的名下，可是她不敢住，也不打算住，從此積善行德惟願報應不會落在孩子身上。
“我不知道死者會不會領情。”張招弟去的地方，何憶還去不了。
“我猜不會。”趙琳說，“我先回去了。”
將福袋拆開後，看着滿滿一袋子的糖，何憶將它們都倒在了桌上，對着張招弟的相片，何憶問道：“你會怎麼做呢？”
從微博相冊裡打印出來的照片中，張招弟衣着精緻笑容燦爛，周身似乎洋溢着無限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