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母上墳之後,鄭小左控制不住的回到了當年的母校,那個給過她屈辱,給過她榮耀更給了他林墨軒的地方,當年,剛剛建校時他們種下的樹,早已經亭亭如蓋。
八年,她一直不敢回來,怕回來面對的是斑駁淋漓的記憶,鄭小左都沒想到,真的到了這裡,回憶當年的事情,心底竟然全是溫和,他給自己打水的水房還是原先的樣子,他們一起上課的教室黑板還是原先的樣子,他奔跑過的CAO場,還是原先的樣子,一直以爲自己已經足夠老了,青春不在,只是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竟然突然會回到了當年,他們青春萌動的年紀。
在二中,她見到了太多年輕的面龐,在他們青春無敵的笑容面前,鄭小左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即使用再多的化妝品,都無法讓自己回到當年,那些孩子們,有的自信如當年的林墨軒,有的自卑倔強如自己,他們肯定也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只有自己這一段,在自己的心底最是銘心刻骨。
陳文博畢業後就回到了母校,做語文老師,和當年稱他憂鬱王子的語文老師成了同事,他很驚訝於鄭小左的到來,這麼多年,他一直讓她回來走走,她都不肯,這次卻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
“林墨軒回來了。”鄭小左畢業後依然聯繫的只有陳文博和秦沫沫,所以,即使三年多沒見,兩人依然故人一般,雖然平時也有電話,但是鄭小左卻從未告訴他,林墨軒回來了。
“我知道,他和我聯繫過。”陳文博說話的時候話語溫和,看向鄭小左的時候一臉的笑意,鄭小左bi視着他的眼睛,卻不再說話,現在和林墨軒走到了這樣的地步,自己想聽聽他的建議。
陳文博卻不說話,只是笑着看向鄭小左,看的鄭小左心底發毛,鄭小左惶惑的轉過頭去,不知道爲什麼氣氛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左,這麼多年,你錯怪林墨軒了,當時他也不願意離開。”陳文博好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前段時間,自己在程勇那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本能的想告訴鄭小左,但是沒有根據的事情,他不敢說。
他沒想到林墨軒會回來,更沒想到他們還會有關係,他很佩服林墨軒的勇氣,更佩服他的執着,所以,他願意成全。
鄭小左轉過頭來,一雙秋水般的眸子靜靜地看向陳文博,現在,關於林墨軒的任何一丁點的消息,對她而言都是驚喜。
“當年他那麼迅速的離開,是他爸爸安排的,他爸爸好像是貪污受賄,爲了這個甚至鬧出了人命,就是你們鄉那個機械廠佔用耕地,這件事情,你應該聽說過吧?”陳文博輕聲的說話,當年的事情他也只是道聽途說。
“他爸爸事發之前,就安排他出國了,連考慮的時間都沒給他留,一走八年,他走了,他爸爸和媽媽就自殺了,後來因爲各種原因,死因不了了之,後來新聞上甚至說是他是帶病堅持工作去世的。”陳文博說話的時候,就坐在當年他們經常坐的學校的石椅上,雖然是酷熱的夏季,卻可以將人的心都冰凍。
鄉里的那個機
械廠佔的地有五畝是自己家的,她怎麼會不知道?鬧出人命,那就是她的父親啊,鄭小左看着陳文博,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她終於明白林墨軒爲什麼會離開,一個父親是不會輕易讓孩子見到自己卑微一面的,他怎麼可能不專制,即使他是那樣一個謙和的人。
“還有,你可能不知道,他父親的事情之所以被查,好像就是林墨軒的原因,這個誰都不知道詳情,只是傳言。”陳文博再次補充自己的話,這些他所謂的道聽途說的東西,讓鄭小左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哀傷。
當年,自己只是個偏執的孩子,讓另外一個孩子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他終於做到了,只是卻毀了自己的家,她從來沒想過,結果竟然是這個樣子,他肯定也沒想到吧?
鄭小左突然間就淚如雨下,所有的記憶都鋪天蓋地而來,即使兩人之間隔着遙遠的八年,她對自己真的很好。也就是在知道真相的這一瞬間,她突然間願意原諒林墨軒八年的杳無消息。
誰都要慢慢的療傷,家沒了,還是因爲自己,因爲自己深愛的那個女孩子,任誰,也邁不過這個檻吧?此刻的鄭小左,特別的感激林墨軒,感激他能邁過心坎,再次來到自己的身邊。
還有那張早已經過期的機票,他是怎樣求當時自己的父母,才換來了兩人比翼雙飛的結果,但是自己的母親,是知道了真相還是真的不捨得自己離去,所以藏了起來,這一藏,就是八年。
鄭小左終於明白了母親去世之前抓着自己手的時候神色中的不甘和眼淚,只是當時,母親的病來的那樣的急,病發之後就再也不能言語,所以,錯過了,一錯就是八年。
自己總怪林墨軒耗空了自己最好的八年,自己又何嘗不耗着他,男人最黃金的年紀,他願意守在自己的身邊,一點點的贖罪?可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哪裡還有錯?或者,這麼多年,他只犯了一個錯,那就是愛上了一個叫鄭小左的女人。
被他那樣的愛着,不管自己是躲避還是偏執,他從來都沒有退縮,只是自己卻不知道珍惜,終究還是失去了他。這一次,他終於不願意再守護自己了……,鄭小左只是想着某個暗夜裡,林墨軒孤獨的在陽臺上吸菸的背影,都覺得心如刀絞。他是那樣的寂寞,那樣的需要自己,在他的身邊,給他溫暖,安定。
也就是在想到枯黃機票的瞬間,鄭小左的心中就打定了主意,這次換自己去找他,霸佔他的一切,包括未來。
2012,有預言家說,是世界末日,鄭小左尋找林墨軒已經近六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鄭小左想在世界末日到來之前找到他,告訴他,她愛他。
正月十一,是她的生日,九年前,自己的一切因爲這個生日改變,林墨軒的軌跡也是在這一天就有了變化,鄭小左再次來到千佛山,白天的千佛山,和九年前不同,但是即使中間隔着九年的時間,鄭小左還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她一步步的攀爬,沒了在身後催着自己,在前面拉扯自己的那個人,每一
步走地艱難,但是這一次,她竟然沒有想過要放棄。
九年了,雖然就生活在這個城市,卻一直不敢爬這座山,第一次,自己有勇氣爬上來,一步一步,一如當年。
鄭小左沒想到的是,當年那個店鋪還在,還是檀香氤氳,她興奮的走進去,那個店主竟然還是用佛家的動作施禮,她點頭然後就看向當年買吊墜的那個櫥櫃,已經沒有了情侶配,她怔怔的看着琳琅滿目的玉,低聲的問店主:“有沒有那種情侶帶的,男的是觀音,女的是佛。”
那店主看着鄭小左輕輕搖頭,他說佛家的東西都是講機緣的,好多年前,自己賣了一對情侶配,那個女的非說觀音裡面有道亮光,男的非說佛裡面有,那纔是緣分,天賜的緣分,連玉這樣有靈性的東西都會護佑他們。
鄭小左靜靜地聽着店主激情澎湃的話語,在包裡拿出四百塊錢,遞到老闆的手中,輕聲的說:“當年那個晚上跟你講價講的厲害,後來才知道,這玉是真的,你賠錢了吧?”
那店主愣愣地接過錢,看向鄭小左,惶惑的搖頭,他不明白爲什麼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把錢塞給自己。
鄭小左只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就是當年拽着那個男的要走,不要買的女孩子。”說完話,她將手伸進自己的厚重的羽絨服中,將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玉佛拿出來,臉上帶着笑。
玉佛有極好的水頭,在冬日的陽光下,愈發的柔美通透,那店主也笑了,笑着問:“這麼多年了,估計你倆現在都有孩子了吧?”
“我們沒有在一起。”鄭小左輕輕地說話,神情中全是失落,千佛山,這是自己最後一站,如若還找不到他,那隻能出國去找,人海茫茫,自己要到哪裡找他呀?
“這怎麼可能,你們可是天賜的緣分,佛都看着的。”那個店主很誠懇的說話,鄭小左看着面前的人,輕輕地點頭,無比堅定的說了一句:“我們會在一起的。”
鄭小左相信自己的倔強,當自己決定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肯定要將這件事情做好的,自己決定了找他,就一定能將他找到。
她謝了店主出來,見到不遠處的樹下,站着一個人影,當年,自己就是在那裡說說林墨軒笨的不會講價,當年,林墨軒就是傍在那棵樹上,說什麼都要買下那兩塊玉,樹下那個背影,清雋挺拔,卻透着孤獨,像極了某個人。
能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爬上半山腰,守在這個樹下的人,鄭小左知道,他就是林墨軒,她腳步踉蹌的向着他走去,一路的嚴寒,都因爲她的笑意變得凌亂如春。
在奔向林墨軒的時候,鄭小左突然明白當年,他爲什麼執意要買下那情侶玉佩,因爲那是地久天長。
【作者題外話】:其實,這個文還有篇後記的,可是更新完這個故事,再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無話可說。寫這個故事,是在兩年前,寫的,是高中的生活和兩年前心底的愛情,兩年時間已過,幸福的依然幸福,生活依舊繼續,感謝這美好的時光,也感謝守候在這個故事旁的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