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護着趙倩、趙雅的車駕,戒備森嚴的過了那片密林。少原君拉長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躲在隊列當中,緊張地向四外張望,一路喃喃罵着。
最前方的禁軍士兵驀的驚跳起來喊道:“馬蹄聲!馬蹄聲!”
警訊一迭聲傳向中軍。
少原君象捱了一鞭,渾身劇顫,臉色慘變,惶然無措,抖切地亂叫:“徐海,徐海,快過來,快······”
展浪、李倫兩翼迎出,成胥也只得壯着膽子,舉盾提劍,強打精神來到陣前。
轉眼間前面十餘騎已到了近前。“師帥!”展浪等人率先縱馬迎上,看到渾身血污的幾名衛士和一個五花大綁的大漢,“驚”道:“師帥,遇敵了嗎?”
楊楓幾不可察地使了個眼色,聲色俱厲地對神色明顯鬆弛下來的成胥道:“成兵衛,前方十餘里有個地面不大的咽喉要地,利於屯紮,今日便駐紮在那兒。紮營後你們到我帳裡來,有要事商議。”
成胥急道:“楊客卿,適才有馬賊突襲少原君後隊······”
楊楓冷冷瞥了他一眼,“有馬賊?待會再說。哼,這算什麼,這次看來我們有大麻煩了。”
“啊!大麻煩?”成胥嚇得一哆嗦,慌亂地叫出聲來。
“楊楓?是楊楓回來了?”少原君用力夾着馬腹,兩腳在馬肚子上亂磕,旁若無人地從禁軍隊列中闖了過來,馬鞭指點着,粗聲大氣地叫道:“楊楓,爺遭到馬賊擄劫了。去,快派一旅騎兵去把爺的財貨追回來。不,你得親自去。辦好了,爺會在無忌舅舅面前替你美言幾句的,包你好處不盡。”
楊楓寒着臉冷喝道:“閉嘴!”
少原君一震,臉往後避一避,環顧左右,不敢置信吃吃地道:“他,他說什麼,他······在跟誰說話?”聽到下面的禁軍隊列裡傳出幾聲不可遏制的帶有惡意的嗤笑聲,忽然明白過來,所有的斯文、體面都拋開了,紅頭漲臉地咆哮道:“楊楓,你當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小小客卿罷了,敢這麼跟爺說話?爺是襲爵的封君,王孫貴胄。你,你不過是我們趙家豢養的一條狗,啊,一條狗。”
正自唾沫四濺地破口大罵,座下馬突然急跳起來。騎術本就稀鬆平常的少原君猝不及防,一頭栽下馬背,結結實實撞在泥地上,兩顆門牙都撞飛半截,滿嘴是血。只疼得少原君淚花點點,縮在地上捧着嘴長聲哀號。
幾名家將飛跳下馬,攙的攙,扶的扶。徐海竄上一步,拉緊馬繮,攏住馬匹。他是一個心細的人,知少原君的馬性情溫順,斷不會無故縱跳,而剛纔隊列雜踏紛亂的蹄音腳步聲裡,彷彿雜着一聲破風銳響。蹲下身子,徐海兩道銳利的目光仔細察看着。果然,馬匹左前腿近蹄掌處裂了一道血槽,血漬正慢慢沁出。好高明的箭術,一箭穿過兩列禁軍的腿下和另一側騎兵的馬腿,劃傷了少原君座下馬的蹄掌,居然無人知覺。徐海心中一凜,不由得擡頭向兩翼的騎兵掃了一眼。張了張口,輕嘆了口氣,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終於還是不敢說破,否則天知道驕橫盛氣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原君在吃了大虧之下,會鬧出什麼亂子。到頭來倒黴的依然是自己一方。舔了舔嘴脣,徐海盯着前面楊楓漸行漸遠修長挺拔的背影,眼神裡除了一絲畏懼,又摻雜了許多別的含義。
正暗自思量,少原君含混不清的罵聲入耳,“徐海,混蛋,你趴那幹什麼······還不把那頭畜生宰了,唉喲喲······輕點,嗷······”
徐海回身遲疑道:“君上,那您怎麼辦?”看了看並不停步,一氣埋頭猛趕的禁軍,“君上,再耽擱我們就落單了。”
少原君滿臉黑一道,灰一道,聞言猛一挺身,“哎呀”又叫了一聲,半張着嘴“嗬嗬”吸着氣,“你,你揹我。”揮手甩了身邊家將一耳光,“還不滾回去拿傷藥?”
一個多時辰後,大軍已集結在楊楓擇定的宿營地,立下了營帳柵欄。
楊楓令人將張星押進帳裡。被推搡進帳後,張星冷哼一聲,腆胸傲然挺立,兩名衛士在他膝彎踹了一腳,他卻奮力掙扎着不肯跪下。
楊楓擡手止住,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首腦是誰?逡巡我大軍左近意欲何爲?”
張星翻着白眼,看着帳頂,一副油鹽不進的桀傲模樣。
“大膽賊子!還不快招。”坐於一邊的成胥拍着案几大聲斥喝。
張星猛地一掙,脫開兩名衛士,撲向成胥,飛起一腳,肩窩裡正着,成胥慘叫一聲翻倒在地。沒等他繼續踢打,衛士們趕緊衝上將他按倒拖回帳中心。動彈不得的張星以濃重的齊魯口音大罵道:“混帳東西,你也配在俺面前抖威風,俺們殺人如屠狗,宰的你們這班東西多了。”
成胥怒火勃發地跳起身,按着肩膀,惡狠狠地拔出劍就要衝上動手。
楊楓冷冷喝道:“成兵衛!”
成胥腦子一清,勉強笑道:“楊客卿,這等悍賊,咳咳,不動大刑是不會招供的。”
聽了張星的話,任徵疑懼地看了看他,對楊楓道:“這人的口······”
楊楓一揮手,酷厲地道:“動手!”
一名衛士拔出匕首,比劃了一下,“噗”地扎進張星的左肩,血花飛濺,緊接着又在他腰際劃了一刀,鮮血汩汩而出。
“還不說嗎?我倒要看看你捱得住幾刀,有多少血好流。”楊楓的聲音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冷酷。成胥幾人也不禁心中泛寒。
張星“呸”地啐了一口唾沫,又是破口大罵:“俺幾個兄弟都折在你們手裡,俺本就沒打算獨活。來呀,看俺捱不捱得住。哼,沒幾日囂魏牟大哥定會活剮了你們。”
“囂魏牟!”帳中或真或假傳出幾聲驚叫。
張星明顯的一怔,彷彿很是懊悔失口,卻又豁出一切般叫道:“知道又如何,凡是犯了俺們囂大哥的,囂大哥定會讓你們後悔得恨不得沒從孃胎裡蹦出來。”
楊楓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暗贊這看似粗豪的大漢演技一流,卻“砰”地拍案喝道:“今日擄劫少原君財貨的也是你們一夥?”
“擄劫少原君財貨?孃的,還有人敢虎口奪食,管他是誰,也得給俺們乖乖吐出來。”張星囂張之極地叫囂。
楊楓目的已達,當下冷峻地道:“拖出去,砍了。”
衛士們將張星拖下,帳中留下了幾攤血跡和斷斷續續兩道延伸到帳外的血痕,隔遠還聽到他嘶啞的叫罵聲。
楊楓掃了一眼被囂魏牟這絕代兇人的名頭震得呆若木雞的成胥三人一眼,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漠然道:“成兵衛,情勢居然險惡若斯,敢問你有何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