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三套鴨

三隻活禽挑回來, 田佑早已手腳麻利地燒好了熱水,馬上放血除毛,片刻功夫一隻光鴨就白淨淨光溜溜地擺在那兒, 林方曉拿起鴨子, 開始去骨, 先用刀背把胸骨拍斷, 從鴨脖子放血的口子下刀, 先剔去雞翅根的骨肉,然後背上皮內走刀,行刀至雞胸, 之後在腿骨與胯骨關節處敲斷腿骨,取出脊背和胸骨, 最後去掉腿骨, 剔完骨後的鴨子像是一個完整的布袋, 把水灌到裡面,滴水不漏。這套整禽去骨的手法, 田佑還做不好,林方曉只好自己親自來做。

接下來的野鴨和個頭細小的鴿子,都被林方曉迅速而完整地剔除了全身骨頭。

鴨子味騷,去了骨的雄鴨和野鴨都要想法子去掉騷味。林方曉將雄鴨整個在沸水裡燙一下,再從宰口處將整個鴨子翻過來, 皮朝裡肉朝外, 放在沸水裡燙一下把血水逼出來。再翻回去, 從宰口處灌入沸水, 灌滿後倒出, 如此反覆三四次,直至騷味完全去除。

野鴨的騷味主要集中在腹部和大腿兩側, 因此處肉多,騷味不易去掉,於是林方曉用錐子在肉上戳一些小眼,再把野鴨放到沸水裡燙一下,鴨肉受熱收緊,就把騷味和血水從眼裡擠出來了。

處理乾淨之後,林方曉用手將野鴨的刀口撐開,把鴿子慢慢地朝野鴨腹內塞進去,去了骨的鴿子被擠成圓圓的一條,一點一點地被野鴨吞入腹中,只餘頭頸在外面,然後再將香菇、冬筍、火腿片等塞入野鴨腹中的空隙處,最後用相同的法子把野鴨套入雄鴨的腹內,完成之後從大到小三個頭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同一個身體上,彷彿天生就是一體三頭一般。

將竹箅墊入砂鍋底,放入套鴨,加紹酒、蔥姜及洗淨的肫肝,加清水淹沒鴨身,置中火燒沸,撇去浮沫,然後用平盤壓住鴨身,加蓋燜一個半時辰到鴨肉酥爛,揀去蔥姜,拿出竹箅,將鴨翻身至胸口朝上,撈出肫肝切片,與冬菇、火腿片、筍片間隔排在鴨身上,放入精鹽再燉一刻鐘即成。

雖然先前已經很迅速地處理食材,但因爲三套鴨要燉的時間要足夠長才能出味,因此林方曉的三套鴨連砂鍋一塊端上去的時候,另外五家的菜色也早已做好呈上去給評委們品嚐了。

鴻運樓的江明傑做的果然用鴨子做菜,也虧得主辦方厚道,原材料備的分量足,其他各家也都沒有做鴨子,所以排在第五的鴻運樓也順利地選到了一隻肥嫩的大鴨子,他們這次做的是八寶鴨。

八寶鴨是用帶骨鴨開背,填入配料,扣在大碗裡,密封蒸熟而成,鴨形豐腴飽滿,原汁突出,出籠時再澆上用蒸鴨原滷調製的蝦仁和青豆,滿堂皆香。

這一輪鳳臨軒做的茶香蝦也極爲出色,自從鳳掌櫃嫁了京城首富,鳳臨軒不但沒有因爲她兼顧不及而日漸式微,反而多了許多新鮮的菜色,味道和服務上也有了很大的進步,想來是因爲從京城請來了極爲得力的人幫忙的緣故。

用的是上好的鐵觀音,先用沸水沖泡出味後,把茶湯倒入一隻大海碗裡,茶湯與茶葉分開。待茶湯稍涼,把鮮蝦洗淨,放入茶湯裡,加入一湯匙料酒,蓋上靜置一刻鐘,把蝦撈起。起鍋放少許油,中火,把茶葉翻炒片刻,盛起備用。再放油,爆香蒜茸,倒入鮮蝦,急炒到鮮蝦外殼轉紅,抖入蔥花,加鹽調味,再與炒好的茶葉混合一起,快速炒至蝦身蜷縮顏色變深變紅便停火。

這一道茶香蝦是上桌最早的,評委們坐了這半天早就飢腸轆轆,之前那一道湯也不能飽腹,只能更勾起人的食慾,這道菜一上桌,評委們便迫不及待地圍觀起來,只見酡紅中點綴着片片暗綠,似有似無,似無還有的茶香特別能得慕晴曦的歡心,讚道:“好,足夠雅緻,雅得出神入化,道骨仙風!”

接下來鏡月軒的芙蓉魚片、東臨閣的秘製香麻雞、醉仙樓的海蔘扒鵪鶉蛋也陸續出爐,各有各的精彩美妙滋味,不過鴻運樓的八寶鴨還是略勝一籌,是目前得分最高的。

林方曉的三套鴨終於趕在時限之前用一隻細瓷砂鍋端了上來,湯色碧清,恰似一汪春水,三禽一體靜靜伏在水中,三頭相疊,六目微闔,彷彿睡着了一般。

林方曉上前道:“家鴨肉肥,野鴨肉瘦,鴿肉細嫩,三者套蒸成菜,湯汁清鮮,多味複合,相得益彰。由外層吃向裡層,越吃越嫩,越吃越鮮,滋味層出不窮,一共能吃出七番滋味來。”

慕晴曦奇道:“哦?你且說說?”

“三禽層層相套,微火慢燉而成,家鴨味在外,野鴨味居中,鴿子味居內,三者各成一味,互不相融,吃的時候,拆開家鴨,野鴨味方出,拆開野鴨,鴿味纔出,不同的搭配方式,就能吃出不同的味道來。家鴨、野鴨、鴿子各自單獨是一味,家鴨野鴨相融是一味、家鴨鴿子相融是一味、野鴨鴿子相融又是一味,最後三者相融還有一味,這加起來可不就是七味嗎?”

司徒和裕點頭道:“說得有道理,咱們可得要好好品品了。”

林方曉接着道:“養生者有云:‘爛煮老雄鴨,功效比參芪。’這句話是說吃老雄鴨,其進補的功效足比得上吃人蔘、黃芪;古醫書記載,野鴨具有‘補虛乏,除寒熱,和臟腑,利水道’之功效;而鴿肉性味甘、平,入肝、腎二經,可益氣解毒。這道菜健脾開胃、補虛養身的功效,老人和小孩都很適合吃哦!”

毫無疑問,這一輪的比賽,喜福順的三套鴨以其鮮美的滋味和滋補功效,又一次打敗了鴻運樓的八寶鴨,得分數高居榜首。

這兩輪比賽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除了剛剛品嚐美味的評委們,臺下的觀衆和臺上的廚師都早已飢腸轆轆,主辦方便宣佈休息半個時辰,大家拿出各自帶來的乾糧,就地解決。

最後一輪比的是主食,這次林方曉手氣不好,抽到了最後一個,輪到她的時候只剩下最普通的麪粉、雞蛋和一根黃瓜、幾把綠豆芽了。林方曉想來想去,除了煮個麪條,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過評委們坐了一天吃了一天,本就疲乏,普通的麪條怎麼能引起他們的食慾呢?

再看看案臺上,各種配料還是很充足的,醬油、麻油、香醋,應有盡有。咦,還有芝麻醬,對了,做一道清涼微酸的冷麪,或許能吸引評委們的產生興趣。

用雞蛋和麪,擀成薄片,再切成細條,均勻地鋪到蒸籠裡去證上一盞茶的功夫。然後過一道熱水,洗去面裡的鹼味,再用冷水沖洗,待面徹底變涼,又用晾冷的白開水衝一道。最後挑起來讓田佑在旁邊幫忙拿個扇子猛地朝着麪條扇風,這樣瀝乾水分的麪條,經風變硬,吃起來口感更爲筋道有嚼勁。

易楊在下面看得好笑,本來是預備着生火的時候可能要用到的扇子,沒想到被林方曉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綠豆芽摘了頭洗乾淨,黃瓜切成細絲,起油鍋爆香蔥姜,煸炒綠豆芽,調味起鍋作爲澆頭。晾好的麪條挑散後拌入適量的熟油,碼入盤中,再澆上澆頭,把細如髮絲的黃瓜絲鋪到面上,澆上一勺花生醬,再淋上香醋、麻油和醬油,一碗冷麪就做好了。

這一輪倒是她最先做好的,看起來就是一碗普通的麪條,在顏色與香味上都沒有太大的驚喜,評委們都微微有點意外,連文思明也有點擔憂地看了林方曉一眼,見林方曉自信坦然地朝他一笑,才微微放下心來。

直到一口冷麪入口,那份懸着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原來驚喜都在味道上了。米醋微酸、醬汁鹹鮮、麪條筋道,再加上脆口的黃瓜絲和綠豆芽,一切都配合得那麼完美,更美妙的是每一口都配合着芝麻醬的濃香與順滑,有意無意地撩撥着你的味覺,讓你欲罷不能。

鳳臨軒這一次做的是玫瑰百果蜜糕,用核桃仁、松子仁、青梅乾、桔紅加入到糯米粉、紅曲米粉和綿白糖中蒸制而成,既有核桃和松子的香脆,又有梅乾和桔紅的酸甜,口感十分豐富,而且造型好看,顏色喜慶,形狀更是十分小巧,即便是大家閨秀的櫻桃小口,也能一口一個,得到慕晴曦十足的歡心,給了一個十分的最高分,歐陽博和蘇宏盛兩位老人家喜歡其甜糯的口感,給的分數也頗高。

鴻運樓做的是極講究功夫的肉燕,挑選豬後腿的精肉,剔淨筋膜,放在砧板上,用木棰反覆捶打,邊捶打邊反覆翻轉,剔除細小筋膜,直到肉坯被打成肉泥。然後均勻地撒上薯粉,輕輕拍打壓延,壓到薄如白紙,最後切成兩寸見方的一片,包上肉餡,煮熟而成。吃在嘴裡滑嫩清脆,淳香沁人。

醉仙樓的包子也是一絕,妙在皮薄餡大,半透明的包子皮中的餡,滲滿着湯,怎麼搖,也搖它不破。包子餡兒是用雞湯打的,放在一個大盆裡,邊打邊加雞湯,打時一陣子緩慢,一陣子猛烈,啪啪作聲,打出來的餡,像肉漿,水分很多。打完再放薑末攪拌均勻,蔥花是最後才放的,只要蔥葉,蔥白一點兒也不要,切完直接鋪在包子餡上,這樣吃出來的蔥花味兒纔夠香。

還有鏡月軒的千層肉餅、東臨閣的三層玉帶糕,都是各自拿手的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