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築成的永恆天橋無比孤獨,孤獨到落寞的橫亙虛空,即使異彩紛呈,雄壯萬分,橫觀宇宙,卻也只能容得下一個唐玄在其上徜徉或者端坐。其他生命強悍如同陌離與盈衝,一旦接近到橋身千萬裡距離之內,便會被狂潮爆涌一般的業力,狠狠的推向遠處,絲毫無法近前。
任何五行、陰陽、時空力量在這裡統統無效,而它本身無需立牌,上面都彷彿寫滿了四個大字:請勿靠近!如同無法逾越的法則。
綿延不知多少萬里,兩端翹起深入虛無,中間略微凹陷,橋面勻整,均寬三千里,前後左右盡是浮游浩蕩,橋面彩雲流淌,光芒發散,這樣的橋,古往今來,甚至從未在生靈的想象中出現過。
不知靜坐了多久的唐玄,倏忽間,雙掌合攏,接着不帶一絲煙火氣的伴着呼出的濁氣,斜斜向上。姿勢有時盡,神意卻無限延伸出去。
霎那間,彩雲橋橋身下,波濤翻涌,滾滾來去,無盡的世界之力,突破了時空法則的界定,在橋身形成的管道中,向兩側虛無洶涌而去。
接着,唐玄雙掌緩緩收回,掌心向下虛按下去,式尚未盡,便側立分開,姿勢緩慢無比的拉伸着,像是伸了個懶腰,也像是擁抱着什麼。
整個過程極緩,幾乎每一個動作都伴隨着呼氣和吸氣,又都持續了數個時辰,毫無煙火氣,更無光影映襯,猶如普通人做着一個姿勢並不複雜的體操一樣。
只有神意,在雙掌斜伸指天的時候,如同無形的利劍,永遠向上;又在雙掌向下的時候,緩緩下沉,順着橋面,沉入無盡虛空之下,所過之處,如遇恆星等實體,便會頓上一頓;如擁抱時,神意由成了環抱宇宙的巨手,多情而有力。
宇內世界依舊寧靜,隨着唐玄動作而波瀾起伏,不斷搖晃的只有這座永恆天橋。
唐玄每一縷神意都帶着一絲微弱的元氣,滾滾延伸的時候,由裹挾着天橋兩側的業力,更無形中夾雜着幾乎整個宇宙的生滅之力-永恆之力。
在永恆之力的牽引下,唐玄的神意與元氣還有業力組成的巨大螺旋從天橋兩側衝入創世者虛空,掠過行道天台,漫進無邊黃土,沿着萬界合黃樹向上,復又衝入元生界,界首花尚未開放,這股綿綿不絕,連破三界的力量竟已衝入永恆世界的核心,激盪起無盡的狂飆。
情之規則,愛之花同時震動,期面通透多彩的光輪緩緩浮現,同頻共振着,這股有形的波動,順着衝入此界的力量,環繞向下,於一瞬間,便傳遞給唐玄。
力量向上,在內;震動向下,在外。
一上一下形成了一個嫁接三界的力量往來的通道。
感受到這股不同尋常的震動,唐玄身軀在震盪中緩緩浮空,脫離了多彩橋面,雙手乍分乍合,分分合合如同幻影。
往復千萬遍之後,啪的一聲,唐玄雙掌合在一起,然後極其吃力的緩緩分開。
唐玄渾身顫抖着,汗如雨下,溼透了衣衫,更在天橋之上形成了一條前後奔流的小溪。
神意貫通永恆界核心、元生界、此界之後,唐玄終於找到了那個微微閃光的,此界與合黃樹的結合點,並一鼓作氣的以神意斷絕之法,開始着艱難的割裂。
此時,以宇內世界天橋爲媒介的能量傳遞,漸成山呼海嘯之勢,越來越激烈,越來越狂暴;而在永恆界核心傳來的震盪之下,那裡的能量開始裹挾着氣泡逆流而動。
兩股強大的力量在此界與合黃樹那狹窄的結合點處激烈衝撞着,一浪高過一浪,此浪尚未止息,後方洶涌而至的澎湃能量隨即涌來繼續向前,永無休止的樣子。
大宇世界,又或者說是大宇大世界、大宇宇宙,每一寸虛空,每一個星體,星體上的每一寸土地和水面,都開始輕微震盪了起來,而在這種遍及寰宇的震盪刺激下,定界輪於虛空中隱現而出,三千餘黑白道眼更是光芒大作,瘋狂閃動着。
三年時間的震盪,讓宇內世界所有生命惶惶不安,卻又暗暗祈禱。
而祈禱這個好東西,總是在無能爲力,無可奈何的時候,被萬衆撿起,捧爲至寶······
就在所有生靈以爲這種震盪要持續到天荒地老的時候,“叮”的一聲響亮,卻響徹宇宙每一個角落。
如同金屬小鼎斷了一足,又像是玩具缺了一角。
天橋之上,唐玄的雙目已然帶了血絲,任誰在三年時間,不眠不休的運用神意,運轉元氣,以無界身,硬抗三界能量衝撞以及世界震盪,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他也不能例外。
伴隨着叮的一聲清鳴,唐玄眼前的景物驟然間坍塌成無限的光影,似乎天橋一頭斷了一樣,向世界的另一頭忽忽悠悠,甩蕩而去。
永恆天橋的確斷了,也不僅僅是它斷了。
一同崩斷的還有此界與萬界合黃樹的一個交接點。
着看上去,像是兩根細線拉扯着一個懸空的小球,一根細線突然崩斷,小球向另一根尚且完好的細線飛撞過去的視覺效果差不多。只不過這砸將過去的並非小球,而是一個完整大世界而已。
光影急速消失,那是虛空、星體乃至光陰撕裂後又揉在一起的混雜影像,它們在唐玄眼前掠過,而他的身形,亦隨着這混雜影像向如同深淵一樣的虛空,急速的墜了下去。
雙眸大睜,元氣之花如同小宇宙一般將唐玄籠罩在內。
接着,唐玄尚未分離完全的雙掌驀然在顫抖中驟然加速,集中天橋之上的所有能量,向另外一側的世界節點衝擊而去。
而永恆界核心處,巍然屹立此界中心的那朵銀白而有情的花,也在顫抖中,脫離的本位,瘋狂的旋轉起來,似是在拼命挽留着什麼。一股澎湃洶涌,卻又中正平和,更是飽含深情的力量,順着唐玄架構好的能量通道,狂潮般奔騰而去。
接着,又一聲“叮”的一聲輕響,宇內世界所有的震盪突兀停止,平靜的彷彿那震盪從未發生過一樣。
定界輪又復隱沒,黑白道眼依依不捨的收回噴塗的光芒,再變成靜靜的光環。
從創世者虛空來看,代表千萬下界的光點中,突然有一顆驟然一亮之後,開始閃電般不受控制的飛射而逝,並於飛逝中,一臉撞飛了七八個這樣的小球。
而與這些逃跑的小球一一對應的荒域通道在暴起一點微弱的閃光之後,紛紛塌陷。
唐玄略微喘息了一會兒之後,看着腳下寸寸崩裂,化爲虛無的彩雲,擦了擦冷汗,隨後目注無盡虛無處的永恆靜止之軸線,目露神思之色:他的工作,纔剛剛開始。
······
······
“什麼嘛!一點都不好玩兒,”唐思玄有氣無力的逗弄着一個蔫頭耷腦,長有萬丈,渾身漆黑長滿鱗片的怪模怪樣的生物。
若非對方偶爾會用渾濁而膽怯的目光偷瞄她一眼,她都以爲這個東西是死了的。
“我覺得也是······”唐可昕,安瑩異口同聲附和着,她們身前,分別是一個小山一樣,同樣漆黑,身上長滿巨樹一樣軟毛的怪物和一隻渾身透明,生滿怪異觸手,軟塌塌巨大無比軟組織動物。
均是一般一動不動,有氣無力,一副隨你便的氣人模樣,一點都沒有活力。
“這就是外世界的好東西?”三個人狐疑的眼神望着眼前唐玄口中的禮物,發了一陣呆,這才搖搖頭,索性從始地母星,三棵樹中心的平原處飛掠回家了。
待她們走後,這三隻驚恐萬分的動物們,這才左顧右盼一下,蠕動一下身軀,緩慢而又謹慎的飛了起來。只是尚未飛起多高,便在母星的巨大重力壓迫下,啪的又落回綠草覆蓋的平原,動彈不得。
不知何時,月光升起,柔光灑滿天機、母星和桃源。
只是這月光如水波一樣,格外的顫抖。不知何時,這顫抖又停了下來。
顫抖停止之後,靜坐在老桃樹下的伏明月、夜魔婉婷對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身形快速飛起,轉動間,分別摘了一枚老桃、一枚碧桃、一根扶桑樹的嫩芽。
三者又被夜魔婉婷包裹在一頁殘舊的經書葉,幻魔泉沖天而起黑霧瀰漫之時,這經書殘頁包裹之物,便在月光伸縮之下,神奇的消失於夜空中。
直到這是,二人才露出欣慰之色,轉身回了小小木屋。
接着木屋的一半,皎潔呈乳白色,靜謐而幽靜,染上一層神聖的光;而木屋的另一半則黑氣翻滾,時有咆哮之音,嘶吼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