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我終於見到了這位草原明珠。高挑的身材,不是風中小白花的類型,蜜色的皮膚閃耀着玉石一樣的光澤, 大大的眼睛裡像是有一汪水一般, 挺翹的鼻子配着適中的脣, 脣色有些深, 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她像風一樣跑進來,一眼就認出了我,好像已經很熟悉的拉着我的手:“是付靜雅麼?是花夫人嗎?”
她是英姿颯爽麼?她是。她是女中豪傑麼?她是。我伸手反握住塔娜的手, 笑道:“是是。我是付靜雅也是花夫人。”
我暗中仔細打量着塔娜,她毫無芥蒂的向我訴說着她對我的擔心, 現在的她就像是草原上的白雲一樣純潔, 她的腰身不若中原女子的纖細, 卻完全展現了她草原兒女的健康與豪放。她說話的嗓門比較大,聲音很響亮, 很清脆,帶着一絲野性,蜜色的皮膚在黑髮的映襯下是那樣的誘人。
塔娜話說快了眉毛會微微皺起,眼睛裡卻明亮的嚇人。我正沉浸在這種美人的欣賞中,聽着塔娜連珠炮似的一串關心, 忽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一擡頭, 正對上大熊微怒的臉和花成錦錯愕的神情。
大熊的視線一直在我和塔娜交握的手上溜來溜去, 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剋制自己上來一把扯開這兩隻交握的手……雖然這兩隻手的主人都是女子……我暗歎口氣, 大熊怎麼還跟我有這麼大的誤會?難道我表現的真的很想個磨鏡,或者說很像個對女人下手急色鬼?
杞人憂天。他纔是真正的胡思亂想呢。我不找痕跡的放開手改挽住塔娜的胳膊, 方見大熊的臉色稍好一些。我挽着塔娜給她介紹我家相公,得來塔娜的一陣驚呼,她說話就這樣直來直去的,毫不掩飾的誇讚花成錦一表人才,是個俊兒郎。大熊聽了,臉又沉了下去。
塔娜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她繼續說,怪不得當初你不跟我家那口子呢……聽得出塔娜對當初大熊當街搶人一事還心存芥蒂,我來不及解釋,只見大熊的臉已經黑得快不能看了。
我趕緊轉移話題,誇讚塔娜身上的衣服好看,她頭上的珠花是不是大熊挑的,眼光真好……塔娜趁人不備對我說,我就是想讓我那當家的不痛快,你別介意啊。說完還調皮的衝我笑笑,我訝異,這個女子,有手段,真是相當聰慧呢。
花成錦問:“你們以前見過?”
“沒有。”我一攤手。
他一臉的莫名其妙,最後只是笑笑。我想這就是差距啊,你看大熊防我跟防賊似的,難道我是個女採花賊?看看我家相公,淺嘗輒止,不求甚解,這纔是對女人友情的最大支持。
最後就變成了我跟塔娜聊的太過投入,竟然忘了應有的待客之道,忘了上茶!這是個大疏忽,好在在我急忙要補救的時候,花成錦已經把茶沏好端上來了。
塔娜很是驚訝,花夫人,你相公可真是體貼。語氣裡絲毫不掩其羨慕與崇拜。
大熊在旁邊酸不溜丟的說,小白臉……咳……花大夫,看來定州城那些傳言不錯啊,你已經淪爲妻奴了嘛!不過我看不是你娘子有多麼惡形惡狀,而是你……嘿嘿……說到最後他竟然笑了起來,笑聲裡絲毫不掩惡意。
我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塔娜說,花大夫這種纔是真正疼惜他娘子的方式,你這樣的粗人,懂什麼?!
不知爲什麼,我總覺得今天塔娜對大熊的態度有些不對,難道他們在來之前發生了什麼矛盾?
大熊是個暴脾氣,當場就拍案而起,那你說什麼!
塔娜像匹不服輸的野馬,頭一仰,下巴與頸子形成美麗的弧度,我說你這樣的粗人,怎會懂這種疼惜娘子的方式!
大熊氣得像是發狂找不到目標的公牛,他暴躁的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大聲說,你是說這個小白臉比我好?你是說你看上這小白臉了?大熊越說越激動,不過很不幸的,他找錯了重點……
我跟花成錦無奈的對視了一眼,看樣子花成錦對大熊稱呼他爲小白臉一點也不介意,不過是不是我們激化了塔娜跟大熊之間的矛盾,這就不得而知了……
塔娜也拍案起身,他就是比你好,他就是比你強!今天烏吉力和吉雅跟你說了什麼……你竟然、竟然……塔娜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樣。
烏吉力是誰?吉雅又是誰?聽了半天才聽出來,原來這是大熊另外的兩個妻子……我這時纔想起來,大熊曾說過他有三個妻子的,不過他那時說他最愛塔娜,只說另外兩個妻子是族中長老的女兒,難道是大熊後院起火了?想到這兒,我有些想發笑。
可是看見塔娜那麼激動的表情,我那些笑意就不翼而飛了,反而覺得有些隱隱的苦澀。我攛掇大熊對塔娜好一些,再好一些,人終究是貪心的動物啊,女人尤甚,得到男人的愛,就想完全霸佔他的心,擁有了他的心,又想完全佔有他的人。
王老曾說,對待感情不能像是對待物品擁有佔有權,感情本來就像是一種交換。可是有幾個人能懂得能做到呢?想來也覺得可憐,這個時代的女人已經完全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身體、感情方方面面,在她的男人面前,她就像一張紙一樣蒼白。可是男人呢?他不能完全的回報妻子的感情,只因爲他的妻子不止一人……終有一人要傷心要怨恨的,或者是……所有的人都傷心都怨恨……
我怔怔的想着,沒注意大熊跟塔娜的戰火有逐漸擴大的趨勢。直到花成錦輕輕的擁着我出來,把門給他們帶好,我纔回過神來。
花成錦說,給他們讓地方,讓他們把事情攤開說清楚不更好?
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烈火與烈火的碰撞,會產生什麼?
花成錦笑着與我十指交握,他說,他們都是豪爽坦誠的性子,藏藏掖掖的生悶氣總是不好的,讓所有一切都暴露出來把誤會都解開不是更好?生氣吵架,不一定是壞事啊。
我點頭,家醜不可外揚,把屋子騰給他們做吵架場地也是好的。這種事情,他一向比我看得透。
他似乎看出我想說什麼,咧嘴一笑,這是當然,我有經驗啊,當初不就是這樣才把你牢牢抓進手裡的麼?
他與我交握的十指收緊,我笑,力氣比不過他,但不能就此認輸!腦袋往前一撞,正中他的前胸。他哎喲哎喲的叫起來,嘴裡直說最毒婦人心啊。
我腦袋抵住他的前胸,沒有離開,突然悶悶的說,這個樣子真好。
花成錦似乎也有所感觸,笑着嘆氣,是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