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街頭巷尾皆有流傳:百草堂花成雲花大夫之妻, 其狀惡,其行劣,花大夫不堪其擾, 從不敢提納妾之事, 對其他姑娘敬而遠之, 甚至唯其妻馬首是瞻。孰料其妻之惡形惡狀愈演愈烈, 對花大夫吆五喝六, 花大夫也只是唯唯諾諾,不敢反駁。好好一個大夫娶了位惡婦真是可憐,可嘆!
瞧瞧, 花成錦就算在定州城人緣好也不用好成這樣吧,這不是人身攻擊嗎?這都把我說成什麼樣子了, 母夜叉麼?下一步是不是該出來人肉叉燒包了?傳出這個謠言的一定是名女子, 不是對我懷恨在心, 就是嫉妒我的容貌……原諒我的虛榮心膨脹,但這話傳得是越來越多, 越來越不堪,我還能出門見人麼?
花成錦倒是高枕無憂了,他枕在我的大腿上聽得直樂,氣得我直接擰着他的耳朵,不是說我行劣嗎?我今天還真劣一次看看!
花成錦嘴裡呼痛, 手上也不閒着, 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伸出兩指, 在我腰上兩側輕輕一點, 我咯的一聲怪叫, 失了力氣鬆了手。這人!我怒視他。你娘子的聲譽有損,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着急麼?
花成錦揚眉笑着說, 我巴不得這樣呢,這樣我美麗的娘子就不會有人惦記了……盯着他溫和的笑,若不是紅紅的耳朵出賣了他,別人一定以爲他是那種修身養性的人。實際上,他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精!
他以爲他說句好聽的話灌我迷魂湯,他就能被矇混過去麼?我重重的哼了一聲,說,今晚分房睡!臉上不露絲毫流連,冷冷的盡是絕情。
花成錦怪叫一聲,接着就要撲過來。我急忙往旁邊一閃,閃到門邊,義正言詞的告訴他,你別想!
他做出痛哭流涕的樣子,就差過來抱住我的大腿了,娘子,那些外面說娘子壞話的人絕對都不得好死,嗚嗚,娘子,他們都不瞭解娘子纔會那麼說的,娘子那麼賢良淑德,怎麼會像他們說的那樣……
以前我沒見過一個剛剛還溫柔寫意如謫仙的男人下一刻就耍無賴做啕嚎大哭狀,現在我有幸得見,結果是……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如此喜感的場面!因爲我看見他這樣當場破功,再也憋不住義正言詞的冷臉,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岔氣。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我早就應該料到花成錦絕對不會在乎外面人說什麼,他是個我行我素的人,管他外面說個是非黑白,不然當年他採花賊的名聲也打不這麼響了……
在碧水茶攤遇見大熊是意料之中的事兒。倒是大熊,一副見鬼的模樣,瞪着眼睛看了我許久,連個坐字都說不出來了。
專程跑到這裡等大熊是有原因的,花成錦正在收拾他百草堂的爛攤子,準備找個醫術過關的大夫接替他定州城百草堂的坐堂之職。等他安排好了,我們就要啓程去嘉州看未來嫂子去了。我們的計劃是,到了嘉州大概住幾天,然後就四處逛逛,看盡風景。我對花成錦說了自己想去蓬萊看海尋仙的願望,他拍拍我的腦袋說你怎麼不早說,不過看還可以,尋仙不成!我笑他多心,我想尋仙,仙人還不一定能看上我呢!花成錦卻是不依不饒,一直要我親口答應了他才作罷。
我想,這一走不知要過多長時間才能回來了。聽聽大街小巷把我傳成母夜叉的樣子,我也對定州城無甚留戀了。反正城中最大的寶貝——花成錦已經被我拐到手了。只是對大熊左藏右藏的心愛之人塔娜很是好奇,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大熊說,她是草原上的明珠,胸懷裡天上的蒼鷹都無法比擬。這樣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是英姿颯爽,還是女中豪傑,抑或是吹着牧笛的風中小白花?
大熊做出了個極不自然的笑容,我在他開口之前截住他的話,笑眯眯的說,是不是很驚訝我怎麼又沒死?是不是想說給我燒紙錢來着?還是說給我立個衣冠冢是必要的?
三句話下來,大熊已然恢復常態,他大笑着說,你人在定州,怎麼也不能給你立衣冠冢啊,要死肯定是真墳了……說完立刻住嘴訕笑。我就知道這人就是不會說話,一說話就能把人氣個半死。
他是粗人,我不跟他計較,我好脾氣的想着,毫不在意的說,可惜啊,我還活蹦亂跳着,這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大熊知道剛纔自己說錯話,連忙點頭稱是,這會兒看他的臉,一點戾氣也無。跟那會兒強搶民女的時候簡直就是兩樣。
我跟大熊說,這麼久不見了,塔娜就沒提起過我麼?
大熊臉色有些發沉,我裝成無辜樣。他說,塔娜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問一次,後來定州城傳出你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塔娜知道了馬上就要過來看你……被我攔下了。
我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這有什麼,那時候我正病着,可不想把病氣過給她,再者,我家那口子那時候正着急上火呢,你們就算來了也見不着我。
大熊見我毫不在意,滿色緩下來。我把自己跟花成錦的計劃一說,表示我們要離開定州城,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見了,所以在離開之前希望能見見塔娜……一解相思,最後這半句被我吞掉,要是大熊聽到了不立刻掀桌走人才怪。
大熊並沒有立刻答應,看來他心中的陰影未消。我心中直樂,這個大熊腦袋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我又說如果塔娜知道我們離開定州,而你又不告訴她,她肯定會生你的氣的,比如把肉烤糊……
大熊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又咕咚咕咚灌了碗大碗茶,把碗往桌上一撂,說,行,明天我就把塔娜帶來!那氣勢,怎麼看怎麼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我歪歪頭說,行!到時來百草堂找花大夫和花夫人就成,就說是故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