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明星範,我上輩子太平凡,無緣親身體會,可在付靜雅身上,我可是實實在在的體會了一把。
每月十五,是各家小姐婦人進廟上香的日子,也是城中男子私會心儀小姐,徵得美人一顧的絕佳時機,想當初付靜雅不就是這麼被孫承業弄到手的麼。
初時照鏡,看鏡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稍覺驚豔,時日多了便也沒覺出什麼不妥。後看小秋在十五來臨之際那如臨大敵的模樣覺得奇怪,才斷斷續續的明白付靜雅這張臉在這整個嘉州城的影響程度。萬人空巷雖不至於,但爲看她一眼人人相撞,形態百出也是常有之事。付靜雅不愛出門也有一些這樣的原因。
我眼珠子咕嚕一轉,喚來長工小順。小順年紀小,但人機靈的很,是我爲數不多的信任人之一。問了小順家裡的情況,有沒有什麼困難,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後,便打發他下去了。接着又找來福嬸,表明希望她能陪我一起上相許願。
福嬸表情爲難,我便說這次上香是求子爲相公延續香火,找個通曉這方面的嬸子同去也能提點着。果然福嬸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心疼起來,只是眉宇間的神情更加爲難了。她說十五那日家中事務繁忙,實在走不開,我想必是公婆書信會在那日到達,福嬸的事務繁忙也應該是爲家中二房進門安排些必要的事情吧。於是我沒有強求,只是神色間帶了絲黯然。
福嬸果然心中不忍,斷斷續續的安慰我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相公雖然納妾但是心還是向着正房的。我並不做聲,默默的看着福嬸表情不自然的住了嘴,然後扯出一個笑靨:“福嬸,十五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去東街的那家繡鋪中把我訂製的那副百子圖取回來,我想那天給相公一個驚喜……”
福嬸忙不迭的答應了。
這日,我換了正裝,用面紗遮住容貌帶着小秋又來到那條街,臨出門時又向林叔支了銀錢,說是要去挑些首飾。
在一家銀樓前,我望見孫承業正往這邊走來,身邊偎着難得溫柔一次的楊微。
我略略偏頭,手輕輕一扯,裝作面紗不慎被風吹落,一聲驚呼出口,我已然成爲衆人焦點。此時,我真正領略到付靜雅這張臉帶給衆人的衝擊力。
顯然,不遠處的孫承業也看到了我,他顯然沒有想到在街上能碰見他不愛出門的妻子。
我一襲碧衣,如水般的發一半盤成矮髻一半攏在胸前,粉黛略施,越發顯得眉目分明如畫,手中把白色面紗緊緊握於胸前,滿臉的不可置信,目中含淚,我想此時若有風吹來,衆人必會認爲當年嫦娥偷靈藥登天也是有苦衷的,那我這齣戲的效果就會更好了。
孫承業攜楊微緩緩走來,每上前走一步,我便會顫抖着向後退一小步,把受害者的形象塑造的十成十。
終於,避無可避,我低下頭,福了福,輕喚一聲:“相公。”
孫承業顯然已經從剛纔的震驚中醒過來,皺了眉:“你怎麼在這裡?”
我依然低着頭,淚水已經打落在地,明明聲音小得聽不到,卻讓滿大街的寂靜放大的清清楚楚,我還能聽到某些人的抽氣聲:“奴家來銀樓挑些首飾。”
孫承業從鼻孔裡悶悶的嗯了一聲,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開了口:“哦,反正早晚都要認識的,你就先看看吧,這是楊微,以後是一家人。”
我猛地擡起頭,實在沒有想到孫承業竟然如此不給面子,這種事情竟然在大街上就說了開來,難道上次惹了他他竟然還在懷恨?手中面紗握得更緊。小秋在後面拉我的衣衫:“小姐。”
我強忍住拂袖而去的衝動,看向一旁的楊微,她一身紅衣,巧笑倩兮的看着我:“這是姐姐吧。”
我顫聲問道:“這就是相公幾日不曾回家的原因?”既然如此,我也顧不得給他留面子了。
“商道之事,豈容你一婦道人家猜測?端的是無知婦孺。”他聲音冷冷的。
“可我夫妻二人成婚不到一載你就要另納新婦,你當初許我的諾言何在?”質問聲仄仄。
“我要納誰,何時納,豈是你能指手畫腳的?更莫論你這冷淡的性子真是讓我倒足了胃口。”
心臟停跳,眼淚爭先恐後的爬出眼眶,這一刻,那個付靜雅已經確確實實的死了,這個身軀因爲這句話已經把那最後一點的留戀也割斷了。我就像是個局外人,冷冷的看着一切,淚雖然在流,卻不是我的。
這一世,付靜雅真的是一敗塗地。我脣角起笑,心中默道:沒關係,還有我爲你討回公道。有了這句話,心中疼痛竟然漸消。
當初那冷淡性子在他口中可以是天上孤傲的月,現在冷淡的性子就只能讓他倒胃口……這男人,端的是無情之極。
我佯作不堪受辱倉皇逃離,身後小秋“小姐小姐”的叫着,卻怎麼也追不上我。終於,我將她甩掉,坐在一茶鋪中大口喘氣。
“大姐,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啊。”旁邊一聲音傳來。
我心中打了個突,連忙看向旁邊,只見一桃紅衫男子坐在我旁邊的位子上輕啜着茶水,竟然是花成錦。
我不耐煩的哼了一聲表示打招呼,他也不惱,一徑的笑着:“大姐今日的打扮比上次真是好多了啊。”
明白過來他認出了前幾日那個身材臃腫的大娘裝扮,但他一口一個的“大姐”讓我放下心來,不由得哧道:“若是你對花臉貓有興趣,我也不反感。”想是我這張臉已經讓淚水衝得如棋盤交錯了吧,不是花臉貓是什麼?
“花臉貓?”花成錦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呵呵,在我眼中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呢!”
這男人,真是長了張巧嘴專門哄騙女人的,我不禁莞爾,隨他怎麼說。
他卻不依不饒:“剛纔那男人就是你相公?”
他瞧見了?我暗自警惕,看着他,不做聲,將面紗重新覆上。
他又道:“你剛纔是故意那麼說的吧?演的還真像。”
我心驚不已,面上卻古井無波,淡淡道:“你待如何?”
他無所謂的一聳肩:“不如何,隨便問問。好奇罷了。”然後又笑:“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只炸了毛的貓。”
我的臉不自然的抽了抽:“公子若想看戲可靜觀其變。”
他又煞有介事道:“可我覺得很可惜呢。”
我疑惑,難不成我表現的太過明顯出現了什麼漏洞?忙問道:“什麼可惜?”
“可惜我一年前沒來嘉州,不然也不會便宜了剛纔那小子。”油腔滑調。
我怒瞪他。
他竟然調皮的衝我眨眨眼:“得了,看你這窈窕美人的面上,我可以幫你,有什麼要我做的麼?”
我眼角抽搐,我要一採花賊來做什麼?正要出言相諷,忽然冒出一個疑問:“楊微也是美人啊,你當初怎麼沒看上?”
他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來嘉州的時候,她早就跟了錢浩雲了。”
錢浩雲?他不是說楊微是他義妹麼?難道他對孫家有什麼企圖?疑雲漸漸聚起。
我起身欲走,那人在後面喊:“離開之時喚我一聲。”
我轉身擰眉:“你要做什麼?”
他樂:“我要知道你要去哪裡。”
我挑眉:“回家。”
他一臉騙鬼的神情:“你不會。”
我嘴角抽了抽,他還真是聰明,但還是學他聳了聳肩,然後覺得不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