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讓我想想。”此時,慕容垂的腦中也是一團亂麻,手頭尚且有許多要緊的事情都還沒有來得及處理,不想半路上又遇到這樣的麻煩,如果此事不妥善處理,耽誤大事不說,自己定然死罪難逃。
“爲今之計,只有瞞天過海了,只要瞞過這兩三天,到時候我的兵馬一到,舉事成功,料到那時皇后娘娘沒了氣焰,她也再不會拿我如何。”慕容垂沉思着說道。
“王爺,你,你不會是想……起兵造反?”
“噓——小聲點!”慕容垂謹慎的四下裡張望着,除了婆娑的月影,四周並沒有人。
“現在我們要將屍體隱藏到一個秘密的地方,以避免被人發現,此事我會交給我手下的人處理,你要做的,就是一切言行還要像往常一樣,千萬不能露出任何端倪被人發現,明白了嗎?”慕容垂小聲謹慎的囑咐着彩蝶。
“嗯。”彩蝶用力的點點頭。
可憐霜兒這丫頭,雖揹負王妃的名,卻並沒有王妃的命。她本來也是天真浪漫的年紀,也有小女兒家的情態種種,可是,命運使然,先是被親姐姐當成對弈的棋子,之後又被慕容垂處處防範。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我愛你,你卻看不到。霜兒的確是打從心眼裡喜歡着並愛慕着慕容垂的,可是,錯就錯在她是皇后的親妹妹,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以那種方式走進了王府的大門,從此便註定了一生的悲劇。
在這個世上,除了嵐禎,慕容垂自問自己再不會愛上其他女人,可是,彩蝶又另當別論。除了當初彩蝶嫁給自己的初衷本就是爲了幫助自己外,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爲她的姐姐大段氏。在他身處險境的時刻,是先王妃不顧自己的性命保住了他的清白,她是對他有着救命之恩的,他們有多年的夫妻之情,又共同養育了兩個兒子,感情自是非旁人可比。至她死,慕容垂這一生始終都是欠着她的。他無以爲報,唯有多多補償她的妹妹彩蝶。
王府中的家丁們早就看不慣王妃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樣子,只是礙於王爺的面子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王爺回來了,王妃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對於此,彩蝶給大家的答覆是,皇后由於皇上的病逝心情鬱結,作爲妹妹的王妃自然要去陪伴安慰姐姐幾日。儘管這個理由很拙劣,可是王府上下並沒有人去深究,倒是巴不得她永遠都不要回來纔好。
按照之前的計劃,慕容垂在第二天一早便去拜見四哥慕容恪,此去他有兩個目的,一是多年未見,他真的十分想念這個除父皇外,唯一待自己好的哥哥。另一方面,他想探一探四哥對局勢的看法。如果能爭取到他的支持,將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下人已經進去稟報四王爺,慕容垂規規矩矩的站在大門外靜靜等候。不多時,只聽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慕容垂擡眼望去,出來的不是剛纔報信的老管家,而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四哥慕容恪。此時,兄弟倆四目相對,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慕容恪上前幾步,雙手搭在慕容垂的肩頭,狠狠搖了幾下,此時雖無聲卻勝似有聲,任他時光逆轉,任他斗轉星移,血濃於水的親情,在這一刻盡顯
出來,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回憶起小時候四哥對自己的種種好,慕容垂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
在一旁跟隨的老管家似乎也被這兄弟倆的真情所動容,撲撲簌簌的跟着抹起了眼淚來,半晌,他才突然醒悟過來,忙上前對二人道:“二位王爺,你們兄弟久別重逢,一定有許多要緊的話要說,別在門口站立,趕快進府中一絮。”
兄弟倆這才互相說笑着打逗着進了府邸。
落座之後,下人奉了茶上來。慕容垂仔細打量着四哥,許多年未曾見面,四哥竟然還是從前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氣宇軒昂,神態優雅,眉宇之間依然英俊明朗,琥珀色的眼仁熠熠閃光,令人觀之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感。
“想你我兄弟一別十載有餘,四哥只因父皇當年一句話竟再也沒有回過京城,卻不知惹的弟弟害了多少相思之苦,四哥好狠的心腸。”慕容垂剛一落座,便開始埋怨起慕容恪來。
“這些年我一路風雨,在外面自是不比在京城,許多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爲,剛開始我的確是恨着父皇的,恨他的偏心,兄弟五人,獨獨將我發配到如此遙遠又艱苦的邊疆之地,可是,在經歷了戍邊生活尤其是打過幾場大仗以後,我才漸漸讀懂了父皇當年的苦心。以我當年的心智,若留在京城,定然會參與皇位之爭,而這勢必會引起我們兄弟之間手足相殘。父皇正是不忍我們兄弟相爭,纔不得已忍痛將我發配的。這許多年來,我經歷了許多事,已經讓我能夠看開這一切,今生今世,身爲大燕國臣子,我定當爲保衛大燕安寧爲己任,力保我大燕子民世世代代繁榮昌盛。若膽敢有犯上作亂者,我第一個須饒不了他!”
慕容恪侃侃談來,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這動作在慕容垂看來如此熟悉不過,想當年,四哥每每遇到了不順心的事,總會重複這個動作。可是,如今的他,早已經是青出於當年而勝於當年了,但看他方纔所言,這十多年的時光定然是在風口浪尖上行走,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波瀾不驚,便可知,他早已將世事看淡。不過,聽他的話音,他是反對抗上作亂的,這讓慕容垂感覺有些棘手,但兄弟剛見面,他不想過多討論此問題,於是話鋒一轉。
“四哥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嗎?怎麼沒見到嫂夫人?”慕容垂明知故問。
慕容恪嘆了口氣,淡淡一笑道:“不瞞五弟,爲兄至今仍孑然一身。”
“哦,是嗎?如此這般,我這個做弟弟的可要不依你了,定是你眼光極高,一般世俗的女子難以入你的眼吧,四哥可不能太過挑剔了哦。”
“哪裡哪裡,不是爲兄眼光太高,實是有難言的苦衷。”慕容恪說完,琥珀色的目光裡竟透着點點傷感。“不瞞四弟,我此次回來,一是爲了二哥奔喪,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抱着一線希望前來尋找我那未曾過門的妻子。”
慕容垂聞聽此言,心裡不由一緊,面上卻極力掩飾着:“好一個癡情的公子哥兒,不知究竟是誰家的女兒,竟修的如此好福氣?”
慕容恪淡然一笑,“不知五弟還曾記
否,當年父皇曾在代國爲我親許下一門親事,那時她還只是孩童,我雖並不曾近前,只遠遠看過她一眼,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竟深深鐫刻在我的腦海,再也無法抹去。今生今世,我便早已認定了她是我的妻子,任憑其他女子再如何優秀,我竟無心去理會。”
慕容垂聽到這裡,額頭上緊張的幾欲滲出汗珠來,但他仍強自鎮定道,“代國不是早已經被秦國苻堅滅亡了嗎?臣弟聽人言講代國國王全家皆已被苻堅所殺,皇室一族盡已滅亡,你的那位未過門的妻子又如何能夠逃脫得了呢?”
慕容恪此時更加傷感,“話雖如此,可是不知爲何,冥冥之中我總有一種感覺,覺得她並沒有死,而是就在我身邊不遠,可是我看不到她。我相信自己的這種感覺,所以這麼多年來,對於尋找她的念頭,我不敢輕言放棄,假如有一日我真的能夠找到她,我發誓這輩子再不會鬆手放開她。”
慕容恪的每一句話都字字如鍼芒,深深刺痛了慕容垂的心。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這個人偏偏是嵐禎,爲什麼偏偏是自己最敬重的四哥?
“五弟,你,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慕容恪見慕容垂臉色慘白,頭上直冒虛汗,以爲他病了,急忙關切的問道。
“哦,我沒事,沒事。方纔聽了四哥的故事,令垂心中好生感動,他日若有緣,你們必定會相聚在一起,四哥不必心焦。垂自得知四哥回來便匆忙趕來,走的急切,突然想起忘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恕垂不能久陪,他日得空,你我兄弟二人再秉燭夜談,把酒言歡如何?”慕容垂找了個藉口想告辭。
“既是如此,那爲兄也不好強留了,他日得空,你我不醉不歸!”
慕容垂起身告辭,匆匆向外疾行。
慕容恪望着五弟漸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慕容垂心裡回想着方纔四哥的話,他的心裡七上八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難受百倍千倍。嵐禎啊嵐禎,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你又究竟施展了什麼樣的魔力,竟然在那驚鴻一瞥的瞬間,讓兩位王子同時那麼深刻的愛上了你,從此竟再也無法釋懷。這世間的奇女子我見過千千萬,可是,在你面前,她們只能自卑到跌落進塵埃裡去。你竟是個索命的冤家嗎?
“五王爺早,五王爺這麼早前來,可是找我家夫人有事?”香菊遠遠的便望見慕容垂陰沉着一張臉正急匆匆向這邊趕來,連忙詢問道。
“香菊,你家夫人可在屋內?”慕容垂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家夫人昨夜爲皇上守靈,整整一晚不曾閤眼,天亮時纔剛剛入睡,王爺若有什麼話,可容香菊晚些時間稟報給我家夫人。”
“不必了。其實也沒什麼事情。”慕容垂聽了香菊的話,轉身又往回走。此時他方覺出自己的唐突,若是被人瞧見傳揚出去,恐怕又會給彼此帶來數不清的麻煩,可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知不覺的就來了這裡。白天人多眼雜,看來只有等到晚上,他才能悄悄來看嵐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