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之際,太子來到翠微宮向皇后告別,卻見皇后哭的淚人一般,兩隻眼睛狀如桃子。
太子雖不是她親生,可自姐姐大段氏去世之後,她早已視同兩個孩子如己出。儘管她面上對皇上畢恭畢敬,可是在心裡,她卻一直認爲皇上其實是個薄情寡義的人,不管當初是出於什麼樣的初衷她嫁給了他,她始終都是他唯一的妻子,然而,他卻從來沒有將她當做妻子來對待,以至於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無所出。一個女人,倘若終其一生都不能享受做母親的快樂,即便是給了她金山銀山,又有何用呢?
儘管當初慕容垂曾經與自己講的明白,她也早已做好了接受這樣事實的準備,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在心裡開始怨恨慕容垂,更加怨恨那個名叫上官嵐禎的女人,若不是她一直以來長久佔據着皇上的心扉,皇上又怎會對自己如此冷淡?可是恨歸恨,她對嵐禎更多的還是羨慕和嫉妒。除此之外,還有些許好奇,能夠讓慕容垂這樣一個高傲的人整日牽腸掛肚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魅力女子呢?莫非她是仙?還是妖?
眼見父母及姐姐等親人一個個都離自己遠去,如今,就連她視爲唯一親人的太子也要被皇上派去出征,萬一發生危險怎麼辦?她已經失去農兒了,不願再讓寶兒去嘗試這樣的危險。自打聽說了皇上的聖旨後,她便一整天都憂心忡忡,暗自神傷。
“母后,不要爲兒臣擔心,寶兒已經長大了,兒臣不想以後做個窩囊廢,而想像父皇那樣做一隻翱翔於天際的雄鷹,請母后不要擔心,寶兒一定會打勝仗凱旋而歸的。”慕容寶跪在皇后的膝下,輕輕爲皇后拭淚道。
“你要我怎麼能夠放心的下,那拓跋珪老奸巨猾,將你的父皇尚且都不放在眼裡,何況你如此單純稚嫩,只恐中了他的奸計,不行不行,母后越想越不放心,我這就去求你父皇,求他改變聖意,另改選別的將軍前去帶兵。”
皇后越想越是擔心的厲害,可是太子卻將她攔下。
“母后不要怨父皇,這事是兒臣主動求父皇答應的。如今十幾萬大軍已整裝待發,又豈能臨行發生更改。母后放心,兒臣一切小心便是。況且隨行的都是有多年作戰經驗的大將,他們都會竭盡全力保護兒臣安全的,請母后放寬心。”說完,慕容寶站起身來,朝校場走去。
在嘹亮的號角聲中,慕容垂親自爲太子倒滿了壯行酒,長這麼大還從未喝過酒的太子竟然端過酒杯一飲而盡。於是在父皇殷切的注目之下,慕容寶率領十幾萬大軍浩浩蕩蕩朝北魏進發。
可是沒有想到,所有的人都低估了拓跋珪的能力,當他得知燕國派了一位年輕的太子前來徵繳自己時,他不禁仰天哈哈大笑。
“大兵壓境,大王爲何發笑?”大將拓跋遵頗爲不解的問道。
“我笑那慕容垂小兒太高看我了,居然派了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來與我對戰,簡直就是不將我拓跋珪放在眼裡。”
這拓跋珪長着一部濃密的鬍鬚,兩隻眼睛如銅鈴大小,那眼球似要鼓出眼眶來一般,鷹鉤鼻下,闊口方
脣,聲音如洪鐘一般,一眼看上去是一副標準的魯莽的漢子的形象,實則最是善於心機。
“據我所知,那慕容垂膝下只有此子,那慕容垂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斷不會叫唯一的兒子帶兵前來,可是,他們也太小瞧了我等,這一次,管教他有來無回,大王,這可是個絕佳的機會,我們千萬不可錯過哦”拓跋遵意味深長的說道。
兩人相視,心照不宣,雙雙哈哈大笑起來。
慕容寶率領衆兵長途跋涉,自五月中旬從京城出發,又經過十幾個日日夜夜的艱辛,終於到達了北魏的地界。
然而,無論是城裡還是城外,慕容寶卻始終未曾與那拓跋珪的部隊交過戰,確切的說,應該是從未見過面。拓跋珪的部隊彷彿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個人影都找不見。多方打探後,竟誰也不知道對方具體的下落。
慕容寶心中焦急,這裡遠離故土,人地生疏,士兵多有水土不服者,連日來一直上吐下瀉。況且剛來時大家都躊躇滿志,可這幾日明顯有些士氣下降,究其原因便是那拓跋珪與自己玩起了藏貓貓的遊戲,無論如何都遍尋不着。只恐長此這樣下去,不僅會影響士兵們的情緒,更重要的是斷了糧草輜重,若果真如此,更是得不償失了。
慕容寶來的時候本來是想速戰速決的,只是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整日爲了尋不到拓跋珪而犯愁,這種局面一直持續了將近五個月的時間,而這五個月裡的每一天,慕容寶都如同過了一年那麼的漫長。
慕容寶不是沒想過回去,可是自己已經打過包票,倘若連戰都沒戰便回去,恐會被人看做懦夫不說,不被笑掉大牙纔怪。於是,慕容寶決定,一定要咬牙堅持下來,不與拓跋珪主力交戰,誓不回還。
轉眼間,從草長鶯飛的五月過渡到了十一月,塞外的天氣總是格外的寒冷,由於士兵們出來的時候穿着單薄,隨着天氣的日漸寒冷,越來越難以抵禦寒風的侵襲,眼看就要堅持不住,軍營中此時也怨聲載道。
鑑於此種情況,慕容強、慕容紹等諸將紛紛嚮慕容寶請命,要求將軍隊撤回大燕,來年再圖北魏。
思慮再三,慕容寶終於點頭答應了,面子重要,可是十幾萬將士的性命更爲重要,他身爲帶兵的統帥,必須要爲全體將士的性命負責。
主意既定,慕容寶朝手下諸將下達了返程的命令。浩浩蕩蕩的一路大軍於是在苦熬了五個多月以後,終於踏上了歸途,只是一想到無功而返,慕容寶便會覺得心中似被一塊千金巨石壓在心頭。
“報告太子爺,前方發現一隊軍馬,將我軍將士的去路剛好攔截。”一名路探氣喘吁吁的跑來嚮慕容寶啓奏道。
“哼!拓跋珪老匹夫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到底還是出現了!”慕容寶前後左右觀望了一番,向身後的小卒問道:“敵軍離我部大概有多遠?大約多少兵力?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爲何如此荒涼?”
“回太子爺,敵我之間大概有十里地的距離,對方兵力不多,只有幾千人馬。這裡是參合坡。乃是兩國交界的
地方,故此人煙稀少。”慕容紹上前解釋道。
“哈,區區幾千兵馬竟然也敢前來阻我去路,”慕容寶頗有些不以爲然,他又繼續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將士們連日趕路多有疲憊,命令部隊暫且在此歇息一晚,等大家攢足了精神,明日再戰不遲。”
“遵命!”那名小卒下去。
“太子,會不會有詐?我們苦苦追尋拓跋珪大軍整整五個多月,連個皮毛都不曾見到,如今他卻膽敢阻我歸路,這分明是在耍什麼陰謀,我們一定要多加防範纔是。”說話的人乃是慕容紹。
“沒錯,這拓跋珪老謀深算,單憑我們尋他五個月尋不到一點蹤跡,便足以說明他並非等閒之輩,還是要多加防範的好。”慕容強也隨聲附和道。
“列爲大臣多慮了,區區幾千兵馬,況且未必就會是拓跋珪的部隊,這裡一帶多有先前的部隊散落在此也未可知。至於我們出兵這麼久一直尋他不着,我認爲一定是拓跋珪那老兒被嚇破了膽,學了那縮頭烏龜的樣子,這才躲起來遲遲不肯現身,否則的話,他早就應該率領大軍來與我軍正面交鋒了。”慕容寶將兩位大將的擔憂輕而易舉的的化解掉了。
是夜,大帳外寒風肆虐,發出一陣陣嗚咽之聲,如泣如訴,讓人聽聞不禁毛骨悚然。
不知爲何,今晚慕容寶突然心中莫名的煩躁不安,想到臨行之際父皇對自己的殷殷囑託,想起自己自出徵以來的狼狽不堪,不由得暗自傷感起來。渾渾噩噩好不容易進入夢境,不久便見一白衣仙子突然出現在眼前,但見她身段嫋娜,姿態柔美,身披一襲白色輕紗,臉上也以輕紗罩面,只露出一雙媚眼脈脈含情。
“拓跋珪已引兵渡河,太子宜小心防範纔是,切不可粗心大意誤了正事。”言罷,只見那白衣女子突然轉身,眨眼不見了蹤跡。
慕容寶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驚醒,外面依舊寒風呼嘯,什麼都不曾改變,想起剛纔夢中的遭遇,他突然變得警醒起來,莫非是有神仙姐姐下凡來提醒自己不成?若果真如此,自己當真要小心了。
慕容寶一咕嚕從牀上起來,走到大帳外,只見兩名把守的士兵正在那裡不停的打着瞌睡,連慕容寶走到面前都沒有發覺。
慕容寶上前拍了拍那士卒的臉,那小卒這才清醒過來,於是二人急忙跪下向慕容寶求饒。
“我問你們,剛纔這裡可曾有一白衣女子來過?”慕容寶無心懲罰他們,此時,他只想弄清楚自己剛纔的一幕究竟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回太子爺,我二人一直在這裡值守,並未見到有人來過,更不曾見過什麼白衣女子。”一名小卒回答道。
慕容寶點了點頭,如此看來,剛纔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了,可能是這幾日心裡比較壓抑,所以纔會心神不寧的緣故吧,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就是這個道理吧。想到這裡,慕容寶釋懷一笑,可是今晚這覺,他卻無論如何都睡不下去了,不如索性乾脆出去四下裡轉轉,順便提醒大家多多防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