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易長安認識陳嶽以來,知道這人也是個說一不二的,既然說了不會把她的事揭出來,那自己現在就是安全的了;易長安微微垂下了頭:“那以後呢?”
以後?陳嶽怔了怔,眉眼間綣上了一抹溫柔:“在下姓陳名嶽,字鈺山,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婚配,籍貫益州,家中並無其他親眷,想求娶姑娘爲妻,不知姑娘可否應允?”
陳嶽從來沒有這麼文謅謅地說過話,語氣遲滯中帶着一種忐忑的意味,惹得易長安差點發笑,只是一擡頭看到那雙認真鄭重的鳳眸,心裡不由一顫,飛快地低下頭去。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陳嶽並沒有催促,盯着易長安烏黑的發頂,安靜地等待着;話已經說了出去,他現在也只有耐心地等,如果易長安不願意——
“我就叫易長安,沒有表字,長安就是我的名字,今年二十三歲,也沒有婚配過,”易長安清朗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打斷了陳嶽的胡思亂想,“我、我以前失憶了,忘記自己的籍貫在哪裡。”
聽到易長安說出那句“也沒有婚配過”,陳嶽一陣驚喜:“長安,那你……”
易長安擡頭深深看了陳嶽一眼:“不過我覺得我們兩個瞭解還不夠,現在就談婚論嫁未免太早,不如先這麼着處上一段時間再說吧。陳嶽你覺得呢?”
她雖然跟陳嶽打了這麼久交道,但是都是公事上的,有的人能把工作做得一絲不苟,但是在感情處理上則一塌糊塗。公事中的相處,能跟男女朋友間的相處相同嗎?
在這兒要是嫁了人,可沒有輕鬆就能離婚一說。易長安不想因爲婚前瞭解不夠,婚後反而成了一對怨偶,自然是要重新考察才行。再說了,女孩子總是要矜持一點吧,又不是恨嫁,用得着在陳嶽強吻過後就答應嫁人嗎?這也太助長這混蛋的囂張氣焰了吧。
先處上一段?難道他們原來相處的還不夠多嗎,比起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說,他們已經比那些婚前沒見過面、甚至只是見過幾面的男女們要好太多了!陳嶽有心想再多爭取爭取,對上易長安鎮靜的面龐,心念立時急轉。
一般的女孩子,哪個不是聽到自己的婚事就羞紅滿面地要麼避開,要麼含羞半推半就地應下?可是易長安並不是一般的女子……剛纔羞赧過後,很快就能鎮定下來,還冷靜地說出這麼一番話——
陳嶽本能地感覺到,自己今天突襲一回得親芳澤,是因爲易長安那會兒被自己那句“安先生”擾亂了心神,這會兒卻是不能一而再地逾線了,不然只怕適得其反。
再說了,他今天的舉動倒也不是沒有效果,易長安不是答應跟自己相處了嗎?有這個機會總比沒機會被她直接拒絕的好!
陳嶽立即笑着應了下來:“好,就依長安的;先處上一段時間彼此好好了解了解。”
易長安暗鬆了一口氣,想到今天突裡突然的,被陳嶽這麼一攪和,就跟他定了交往的事,一時又有尷尬起來。
陳嶽倒是臉皮厚,極自然地拉着易長安的手,帶着她到便榻上坐下:“你說你失憶了,不記得籍貫在哪?”
易長安“啊”了一聲,隱去了自己莫名來到這個時空的事,只說了來了之後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去年夏末時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山裡。
往山外走的途中正好遇上了跟我長得極其相似的易樑,易樑大概是覺得我們有緣,就讓我化名安先生,以師爺的名義收留在易家,怕惹人驚怪,我一直蒙了臉行走。
沒想到半個多月後,易樑因爲庫銀失竊的案子捱了板子,加上外感風寒,因此一病不起,臨終前他和沐氏擔心李泰會乘機把庫銀的事栽到易家,讓易家婦孺獲罪,因此懇求我冒了易樑的名……”
之後的事,陳嶽就都知道了。易長安第一天頂了名去縣衙,就正好撞上了前來辦差的陳嶽,再之後,兩人之間的糾葛就此開始……
難怪易樑之前並無辦案方面的才幹,被打了板子後卻能接二連三地破獲各個案子,根本就是易推官已經換了人……陳嶽想到一事,急忙問了出來:“當時易樑和沐氏都不知道你是女子?”
易長安有些尷尬地搔了搔頭:“我當時……在山裡走了小半個月,找到路出山的時候跟個野人似的……當時易樑並沒有有看出來,我也將錯就錯,沒有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發現自己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自然還是男子比女子的身份更好用些。陳嶽想不出易長安那種能讓易樑誤以爲是男子的野人模樣是什麼情形,總之應該是很狼狽就是了,忍不住有些心疼,卻還是繼續問了下去:“那個……你頂了易樑的名,難道他的妻子何氏不知道?”
易長安的臉色頓時更加尷尬起來:“易樑臨終前請我不要說出這件事……沐氏倒是無所謂把雲娘送過來,不過雲娘正好有孕,我就趁機睡在了書房。後來見雲娘傷心,我索性說、索性說……”
陳嶽瞧着她臉色訕訕發紅,心中突然一動,訝然失笑:“你不會是跟何雲娘說,你捱了板子的時候傷了身子,那個……不行了吧?”
易長安瞪了陳嶽一眼:“不這麼說,我還能怎麼說?!何雲娘只是一個弱女子,在這件事中,她是最無辜的;而且她孃家也沒了什麼人,我不多照顧她一點,只怕下人都會看輕她了,沐氏都還在雲娘懷着孩子的時候說給我納妾呢……”
難怪易長安會那麼關心何雲娘,原來是帶了補償的心態。陳嶽心裡頭那點小小的醋意立即飛了個沒影,緊緊握住了易長安的手:“我以後絕不納妾,只會對你一個人好!”
易長安斜睨了陳嶽一眼,臉上似笑非笑:“納不納妾的,你這會兒跟我保證什麼?君若濫情我便休!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多的是!再說了,我也不用靠男人過活。”
話剛說完,手上就是一疼,易長安忍不住“嘶”了一聲。見她吃疼,陳嶽立即又後悔剛纔自己手勁用大了,連忙輕輕給她揉了起來,不過張口卻還是硬梆梆的:
“想都不許想這些!那個莫離,你回頭就讓他離你遠點,還有太子那裡,也不許你湊上去,你那兩個長隨,不許他們進你的屋子,要不我另外給你尋兩個人來……”
易長安“嗖”得把手抽了回來:“你要是想這麼管着我,我看我們也不用相處什麼了!”果然這做同事跟做戀人就是兩回事,這都才說着先處一處呢,陳嶽就要伸手管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