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廳堂上支起了圓桌,擺滿酒菜,宴席準備妥當。
張志新兄弟熱情邀請霍玄就席。霍玄心中有事,看了看四周,故意衝着張恆說道:“恆少爺,聽說令千金馬上就要過周,怎不見尊夫人出來用膳。”
張恆一愣,旋即只聽坐在他身旁的張志新呵呵一笑,大聲道:“玄塵兄弟不提,老朽差點兒忘了,恆兒,還不去叫你媳婦和他大哥出來見客!”
張恆聽後,‘嗯’了一聲,旋即起身走向後堂。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霍玄端坐在桌上,眯起了雙眼,這回他終於可以看清這幾個妖物的底細。
很快,張恆帶着妖物幻化的一男一女來到,在其身旁的那美豔女子,手中懷抱着一個嬰兒,正是先前讓霍玄感到古怪的那個女嬰。
想必張恆早就將霍玄身份告知,那一男一女來到,立刻上前見禮。
“黑眼見過玄叔。”圓臉青年率先拱了拱手,表情有些不情不願,其名字也十分古怪,換做黑眼。
“倒是名副其實!”
霍玄笑着點了點頭。這傢伙的浣熊真身,就長着一雙大黑眼圈,它倒也省事,以黑眼爲名。
“奴家離殤,見過玄叔父。”
那妖狐所化的美豔女子,衝着霍玄襝衽一禮,語氣溫柔,楚楚可憐,一副弱女子的嬌柔模樣。
霍玄看了這兩個妖物一眼,眸中閃過一抹奇色。這兩頭妖物身上幾乎沒有血腥氣息,應該是極少殘害生靈,包括人類。特別是那頭妖狐,體表隱約散出淡淡的祥和氣息,這股氣息十分奇特,迄今爲止,霍玄只從沙青青身上察覺過,那是沙青青十來年間日夜誦唸般若心經。虔誠所致,體內衍生出的一絲佛性,卻不曾想,這頭妖狐身上竟然也有佛性存在。
這讓霍玄好奇心更大。
曾經。他翻閱過古籍,在上古時期,中土曾經有一隱世宗門,以佛法入道,講究慈悲爲懷,普度衆生。這一宗門修者個個都是大慈悲之士,行走世間,點化衆生,度厄消災,從不與人爭鬥。被稱之爲佛修。
不過很可惜,這佛修一脈如曇花一現,很快絕跡中土,不知所蹤。霍玄自從熟記沙青青送年的般若心經之後,心裡隱約猜測。這部佛經很有可能出自上古佛宗,否則的話,不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清心明性之效,臂助自己壓制心中魔性惡念。
此念頭一閃而逝,他隨即察覺到,站立在自己肩頭的雷鷹王,似有動作。
暗中喝止雷鷹王之後。霍玄起身,笑着走向那名叫離殤的美豔女子,目光卻是盯向其懷中襁褓內的女嬰,道:“令千金滿周之喜,在下身無它物,唯有這枚玉佩尚拿得出手。送給令千金聊作抓週小禮!”
說罷,他從袖口摸出一枚玉佩,遞了過去。
“多謝玄叔父。”
離殤連聲道謝,當其目光接觸到霍玄手中玉佩之時,不自覺嬌軀一震。但是很快就恢復自然。
而霍玄,在一眼看清女嬰之後,也是身軀一震,頓了一頓,方纔將手中玉佩塞在襁褓中,口中還誇了一句:“好漂亮的女娃娃!”
妖狐離殤之所以異動,乃是她發現這位‘玄叔父’送給自己女兒的玉佩,竟然是一件威能極爲強大的防禦法器,按照人類對於法器的品階來劃分,這應該是一件下品道兵,價值無算。
而霍玄心中震驚,卻是因爲那襁褓中的女嬰。他通過靈目察看而去,發現這女嬰竟然是半人半妖之軀,其看上去更普通嬰兒無異,但是尾椎上卻生了一隻火紅色狐尾,只不過被妖術遮掩,普通人肉眼無法看見。
半人半妖,難道這女嬰真是張恆和這妖狐所生?
霍玄此刻看上去面無表情,心裡卻如翻江倒海,難以平定。需知,妖物不同種族結合,誕下血脈後嗣的機率幾乎都不可能,人妖結合孕育後代,簡直聞所未聞,駭人之極。
上古典籍也曾翻閱過不少,霍玄從未見過有此記載,這一發現,不異於旱地驚雷,令他難以置信。
妖狐離殤似乎有所察覺,這位‘玄叔父’目光老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襁褓,不自覺抱緊了女兒,向後退了半步。而那名叫黑眼的圓臉青年,也察覺出異樣,輕哼一聲,側身一個大步,好似無意擋在妖狐和霍玄中間。
“都別愣着了,快過來入席!”
旁邊,傳來張志新的笑喊聲。在他眼裡,霍玄送出的玉佩應該不值幾個錢,但是這份心意,他領了。
這餐飯,美味佳餚,吃在霍玄嘴裡,如嚼蠟般索然無味,其整個心思都放在妖狐手中那半人半妖之軀的女嬰身上。妖狐離殤似乎也是心不在焉,吃了一半,便跟圓臉青年黑眼告退離席,理由是要給女兒餵奶,但是霍玄心裡清楚,他們是對自己動了疑心。
用膳結束,張志新兄弟熱情邀請霍玄在府邸住下,霍玄沒有推辭,他正好想趁着這個機會,弄清楚所有一切。
“離殤,那姓玄的傢伙很有些古怪!”
張府內堂。一間廂房內,圓臉青年黑眼來回踱步,眉宇間流露出莫名煩躁。張恆的娘子,妖狐幻化的美豔女子離殤,抱着襁褓中的女嬰,哄她入睡。
女嬰長得粉雕玉琢,十分可愛。此刻像是吃飽喝足,眯着小眼睛,很快便在自己孃親懷裡呼呼大睡起來。
“你也發現了。”
離殤將女兒輕輕放在牀上,轉身來到黑眼面前,低聲說了一句。
“這傢伙看上去貌不出衆,實力也差勁,但是出手竟然拿出一件道兵,哼,就憑這一點,我黑眼就敢肯定,這傢伙不像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
話到此處,黑眼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玉佩,正是霍玄送給女嬰的禮物。他仔細打量了一下,眸中抑制不住透着炙熱光芒,“這可是一件罕見的防禦道兵,離殤,我若將它煉化爲己用,即便是遇上人類丹元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離殤的心思卻不在這枚玉佩上,她秀美微蹙,沉思了半響,緩緩道:“這位玄叔父的確古怪,不知爲何,我感覺自己十分怕他,甚至是看上一眼,也會讓我心驚膽跳。”
黑眼聽了,收起玉佩,沉聲道:“離殤,不管此人是何來歷,咱們都應該儘快離開這裡……人類的世界,太多兇險了!”
“仙兒還小,我不想這麼快離開她!”離殤搖了搖頭。
“咱們可以帶上仙兒一起走,除非……你捨不得張恆!”黑眼大聲道,語氣中充滿了不悅。
“我是捨不得他……畢竟,他是仙兒的父親,也曾救過我的命。”
“但是你也救過他的命,當年若不是你,張恆這小子早就淪爲血食,命喪辰州!”
黑眼大聲相勸。一直以來,他對於自己的好夥伴跟一人類結合持強烈反對,眼下莫名危機漸漸降臨,他更是極力要求離開,歸隱山林。
見到離殤還是猶豫不決,黑眼想了想,又道:“我剛得到一個消息,盤踞灕江那頭黑水鱷,在幾天前被人誅殺……出手的人極似當年咱們遇上的那兩個該死的獵妖師,他們的手段……離殤,你比我清楚,若是這兩個傢伙尋來灕江城,咱們到時想走也走不了!”
離殤聽了,美眸中透出一抹懼畏,半響,無奈的點頭,道:“好吧,就依你,等仙兒過周之後,咱們就離開這裡。”
黑眼一聽,心裡鬆了口氣。他等這一天,已經足足三年,終於可以離開人類城邑,迴歸山林。
“黑眼,在咱們臨走之前,你去盯着那位玄叔父,暗中探一探他的底……真希望,此人如他看上去那般普通,否則,我走得也不安心!”離殤說出這番話之後,眸中抑制不住流露淡淡的悲傷。
“我這就去!”
黑眼點了點頭,身形一轉,人立刻在原地詭異般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西廂房。
霍玄躺在船上,雙目微閉,鼻息濃厚,看似是在酣睡,實則他暗中散出大衍之力,籠罩整個張府,那兩頭妖物之間對話,一字不落全都聽在耳裡。
“說來就來,動作還挺快!”
他好似不經意翻了個身,面朝房門,卻見一縷淡淡妖氣從門縫鑽了進來,數息後,圓臉青年黑眼出現在房內。
這傢伙體表散出妖光,渾身好似透明,普通人肉眼根本看不見其身影,出現之後,一步來到牀邊,目光死死盯向熟睡的霍玄,似要看出什麼端倪。
霍玄心裡覺得好笑,這麼一個小妖,也想看透自己的真實修爲,簡直白日做夢。
半響,這名叫黑眼的妖物緩緩轉身,看樣子是要離去。突然,他剛撇過去的身子,猛地又轉了過來,衝着熟睡中的霍玄,開始做起了各種各樣鬼臉。
又是現原形,又是佯裝獰惡狀,這妖物搞怪半天,見到霍玄還是呼呼熟睡,沒有半點察覺,這才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看來是離殤多慮了,這傢伙,就是瞎貓碰到死老鼠,不知從而來得來一件防禦道兵,肉眼凡胎不識寶貝,白白送給了仙兒……”
嘻嘻一笑,他身形一晃,化成一股妖氣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