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上的人都知道羽建的裴總潔身自好,不喜風塵。然而他不喜風塵,別人就偏偏喜歡拉他去風塵買笑。因爲大人物就是喜歡強人所難,若不能讓強者爲之低頭遷就,又怎麼能顯得出大人物的權大勢大呢!
裴思建正是通曉這其中的關竅,所以越發的“孤傲自潔”。其實哪有男人不愛紅顏,只是裴總從小缺乏母愛,天生對女性有親近包容感。他不喜歡這類物化女性的場所,他認爲女性都是母親,怎麼能物化母親呢?
可他也不能改變這一切,因爲世界運轉自有規律,不是他說想改就能改。改不了世界,那隻能他自己“潔身自好,敬而遠之”。
如此循環,裴總的“貞潔”大名,在風塵場所可爲威名遠播。
因爲至今,環肥燕瘦,奼紫嫣紅,青春成熟,不管哪類,都不能把裴總拉下水!
他“貞潔”的記錄保持至今!
但今天,可能要破了!
因爲一到場,裴總就對着臺上彈琵琶的小姑娘失態了——猛盯着看!
在場都是風塵好手,老馬識途。男人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眼神,一目瞭然。
得!今兒個裴總是要栽呀!關鍵時刻,是拉一把還是推一把呢?
那還用問!當然是推一把,好讓這位“貞潔烈男”墮入泥坑,從此惹一身騷,叫所有人恥笑!
讓你丫裝貞潔!裝清高!裝正義!
這一回且看你如何出醜!
對於別人的心思,裴思建一概不知,懶得理。他就是震驚於會在這裡看到許盡歡,不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她是來調查的!真是膽大妄爲!最要緊的是,調查就調查你露什麼大腿喂!
這麼白的大長腿……裴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狠狠的看了一眼又一眼。越看越覺得心痛,肉痛!
這是他的腿,他的!被多少男人給白白看了,好恨!
他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叫在場的其他客人發噱!
喲,後悔啦!知道自己要栽啦!彆着急,好戲還在後頭呢!人人幸災樂禍,歡天喜地。
被如此灼熱的目光盯着看,許盡歡豈能感覺不到。順着目光一瞧,嘿,裴思建!登時,對着他咧嘴一笑,眼睛都笑成了兩牙彎月。
裴總別開頭,臉紅了。
不是羞澀,而是懊惱!猶如捉賊,被當場捉住。但明明,她纔是賊!可心虛的偏偏是他!
一曲罷,許盡歡就鞠躬下臺。
經理就在後臺等着,看到她下來就連忙招手,把一個牌子交到她手裡。
“快快,跟我下去換衣服!等會把這牌子別腰裡。”
哎喲,談一首曲子纔多少時間?就這會子功夫,已經五六個客人遞條子,問這彈琵琶的小丫頭什麼來路,多少價錢。
他決定擡一擡這小姑娘的身價,造一把勢,託一托氣氛!
許盡歡不明所以,讓換衣服就換衣服唄。
她下了臺就看不見,裴思建坐在臺下心都跟着她一起飛了。什麼臺上的表演,身邊的客戶,乃至於剛來時滿腹的算計和生意經,全都顧不得了。
坐立不安,心如亂麻!
一見他這個樣子,幾位大人物就更起了狹促的心。紛紛遞條子去詢價,催着經理把許盡歡掛牌。到時候小姑娘掛臺上叫賣起來,且看裴總還端得住端不住!
他若端不住,那就別怪衆人看他的笑話。
裴思建其實現在就端不住,之所以被人以爲還端着架子裝相,是因爲他沒遞條子。可他知道那是許盡歡,別看對方抹了大濃妝,樣子大變,可他就是認得出。許盡歡就是許盡歡,他幹嘛要遞條子問。這不是自討沒趣麼!
所以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誰的心思。心思猜不透,擰在一起,就搞出許多啼笑皆非的笑話。
許盡歡換了一身衣裳,從旗袍改成了漢服。這會所也是會玩的!
衣服料子依然是真絲,捨得花錢!真絲薄而且透,一層疊一層,裙襬疊了三層,恰是一個若隱若現的狀態。領口和袖子有繡花,尤其是領口,因爲開的低,料子又透,所以這繡花相當於遮擋,免得漏光!
到底是古風會所,便是賣笑也講究一個情調,不能直來直往的暴露。因爲暴露顯得檔次低,叫不上價去!
這才第一天上班,她就穿上了正式員工才能穿的衣服,叫底下一干還在熬資歷的新人看得牙癢癢。
女人多的地方總少不了是非,經理一眼沒瞧見,這幫新人就聯合起來算計許大仙。
趁着她對鏡子補妝的功夫,把她的裙襬用圖釘勾住,掛在化妝臺上。
女孩子們以爲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豈料神也知鬼也覺。
許盡歡一回這會所,亓源就察覺到了。但他端着架子,慢條斯理的在院子裡逛。只要她不開口招,他就當自己沒看見,自己給自己繼續放假。
然而心裡是這麼想的,可兩隻腳自動自發就往她身邊趕。他想自己大概還是怕她的手段,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別看她笑眯眯的很和氣,可使起手段來還是讓人遭不住。
那個斷魂臺,他還心有餘悸呢!所以,何必等她叫,自己識相點也好。
趕到化妝間,正好就看到女孩子們偷偷對她的裙襬動手腳。
男鬼心裡想笑,站住不動,也想看她的笑話。
可她一門心思對着鏡子往臉上使勁,這個妝似乎是怎麼補也補不完。直到經理來催!
“好了沒有?薇薇,快點!外頭都等急了!”
她這才懶洋洋放下眉筆,然後彎腰一扭頭,伸手把掛住了裙襬的圖釘摘下。然後施施然起身,如同遊曳在水中的美人魚一般,一搖一擺的到經理跟前,把圖釘拍在對方手心裡。
經理一看這圖釘就知道發生了什麼,擰眉瞪眼,把屋子裡的其他女孩子都掃了一遍,看得衆人紛紛心虛低頭。
然而別看經理瞪着眼似乎很生氣,其實一點也沒往心裡去。這條裙子破了,還有別的裙子呢,耽誤不了事。女孩子們爭風吃醋也是好事,可以激勵她們往上爬。有競爭纔有進步嘛!
許盡歡也沒把這事讓心上,臨走之前只是朝窗口看熱鬧的男鬼勾了勾手指。
沒看到她的笑話,亓源一撇嘴,不情不願的跟上她。
*
許盡歡再次登場,跟着一羣正式的“小主”們,也就是經理跟她解釋過的“御女”級別。
她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到底是玉女啊還是慾女?
這羣女孩子看氣勢就和新人們截然不同,臺下的時候一個個都無精打采,意興闌珊。可一旦上了臺,好傢伙,立刻精神抖擻,風情萬種。
跟着新人上臺那會她就走過一遍,這秀臺走一圈也就一分來鐘的功夫。可就這一分多鐘的功夫才真見功夫!
十多位“御女”就在臺上抓住這一分多鐘的功夫,對着臺下一干老少男人又是拋媚眼,又是拋飛吻,剪刀手嘟嘟嘴,轉圈圈星星眼,擺腰扭胯,賣弄風情。
就許盡歡一人跟傻子似的,直挺挺站在那裡,一雙妙目環顧四周,宛如將軍臨陣,檢閱軍隊,把在場男士掃了一遍。
看來看去,果然還是裴思建長得最出色!是既年輕又能幹!
大仙舉起手,給裴總點贊!誇他靚仔!
裴總低頭喝茶,掩蓋羞澀。不,不是羞澀,是懊惱!裴總很堅持!
臺下衆人也不是瞎子,小丫頭當衆給裴思建點贊,可謂是惹了衆怒!
客人來會所是找樂子的,只有客人挑姑娘,哪有姑娘挑客人的!都說“姐兒愛俏”,你看這小丫頭上來就把一干老男人都瞥了,只盯着裴總這位年輕俊才。
那讓老男人的臉往哪兒擱?
小丫頭,膽子很大嘛!那就讓叔叔們叫你怎麼做人!
叔叔們怒了!今兒晚上,不要老相好,就要這個膽大包天目中無人的小丫頭。
點她的菜,包她的夜,晚上教她好好做人!
哦喲!說道“做人”,想起她的大長腿,白胳膊,那個胸,那個腰。一干老男人都浮想翩翩,把持不住。
等裴思建意識到事情不對,場面已然微微有些失控!
許盡歡的號被爭搶了,加碼從一開始的包夜價五千,飛漲到了五萬。這才十分鐘不到的功夫,就跟做火箭似的漲了十倍!
飛漲了十倍,也止不住老男人們追捧的腳步!對這羣人來說,錢是次要的,女人也是次要的,唯獨面子是最重要的。
既不能叫這小丫頭看輕了,也不能叫周圍這一干男人們看輕人!五萬塊算什麼?十萬!
有人出了十萬!要瘋啊!
一個晚上十萬塊?你要幹出花來嗎?
管它花不花,保住面子就是爽!
底下男人跟瘋了一樣,可臺上被爭搶的主角卻還一臉事外人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對着裴思建笑。
許盡歡的意思是,你看你看,這羣男人多可笑!簡直逗樂!
裴思建卻笑不出來!一則他也是男人,也很爲同胞們的醜態不恥。二則,她就沒半點憂患意識嘛?等下怎麼辦?
哦,對了!她是不用擔心的。她怕什麼呀!她連鬼都不怕!還怕男人?該男人怕她!
可他又覺得不甘心!就讓這羣男人用錢侮辱她嗎?
錢算什麼東西!別人有,他也有,而且更多!
裴思建看着她,看她笑,笑男人醜態,笑人間可笑。那是神明看世人無知愚蠢的笑,好似看了異常滑稽的小丑表演。
心中陡然就升起了怨懟!
別笑了!這人世間還有美好的東西,男女之情也不全是醜陋。至少,他有真情實意,想要還她真心已對。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美麗殼子裡的“老東西”,到底有沒有心!
可他有,是真的,熱的,紅的。可以逃出來,給她看得!
裴總皺着眉,舉起手,輕輕喊了一句。
“一百萬!”
他喊得不重,彷彿有一點羞澀和忐忑。期初都沒人聽見,男人們還在爭搶着,二十萬,三十萬的狂喊。
漸漸地,有人意識到了,於是紛紛扭頭看他,爭搶之聲也跟着消散。
他還舉着手,幽幽怨怨,深情相望。
臺上的許盡歡眨了眨眼,不笑了,而是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她當然不解,裴思建湊什麼熱鬧呢!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無論是哪個男人標到了,都註定要吃一場虧,白花錢。坑誰不是坑,何必坑自己人!
然而就爲這句自己人,裴思建也覺得該坑他。他受不了她跟別人走,哪怕知道這是假的。
反正就是不能!一百萬買一個女孩子一晚上,這是要瘋啊!
在場的老少爺們都被裴總的瘋勁給折服了,在男女之事上長年不瘋的裴總這一回是要徹底瘋一把。
大家也就發揚精神,索性讓他獨自瘋個夠!
於是乎,裴總以一百萬標到“薇薇”小姐的春風一度。
這個價碼是會所目前的最高價了,就連花魁皇后也只有在生日那次被客戶捧場,一擲千金標了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算是慶賀。往日裡睡花魁一晚,也就二十來萬,這還是宰客的加碼。而且說是一晚,其實還包括白天伴遊陪吃飯,乃是個一個套餐!
別看剛纔場面上爲了一個女人的逢春一度一擲千金,如顛似狂,可說到底男人們也不是真傻,把真金白銀往女人身上砸,那是爲了面子。真爲了睡女人,他們又得拿出奸商的本色,掂量掂量價錢,對比對比貨色,討價還價。
就算是爲了面子真一擲千金,可人家這錢就能白花了?還不是要從女孩子身上一分一毫的討回來,幾十萬的皮肉錢怎麼討?那可就不好說了。
所以這會所裡女孩子們的風光,也只是表面罷了。風光底下的齷齪和辛酸又有幾人能懂!
經理萬萬沒想到這個“新氣象”如何生猛!這纔剛上班第一個晚上,就把會所花魁皇后的門臉也給踢了!
她今晚能登臺叫賣,已經是越級,破了例。好這下,又破了花魁的價碼。按規矩,這花魁的頭銜就該讓給新人了。
因爲她價碼最高!
經理冷汗都下來了,感覺今天是要瘋。這小丫頭要瘋,買她的客人也是瘋,而他這個相中了寶貝也要瘋,連同被打了臉踢了館的現任花魁也得瘋。
這可該如何收場?
場上的客人們纔不管如何收場,看熱鬧不嫌事大。今兒晚上這熱鬧可好瞧極了!潔身自好的裴思建終於破功,花魁皇后的價碼也被破了,小丫頭橫空出世踢館又打臉。
裴思建一時腦熱,事後是否會後悔?
花魁皇后被打臉,又該如何挽回面子?
小丫頭生猛,左邊猛虎右邊豺狼,該如何應付?
好戲咣咣的要開鑼,衆人恨不得推波助瀾,火上澆油!
於是立刻起鬨,要把裴思建和許盡歡“送入洞房”!
生米做成熟飯,看裴總以後還怎麼裝清高,裝貞潔!小丫頭下了水,將來他們也好一親芳澤,雨露均沾。
服務生過來請示經理要不要遞牌子過去讓裴總簽單,經理恨不得一巴掌劈過去,一臉猙獰,咬牙切齒道。
“當然要遞。能讓他跑了不成!”
這小丫頭可是他相中的潛力股,豈能讓這位冤大頭反悔!
裴思建壓根就沒有反悔的心,他只想趕緊把許盡歡臨走。服務生遞上單子,他就立馬簽了,然而騰的站起。
臺上的許盡歡也看夠了,伸手一撩裙襬,騰的就跳下臺。大白腿一閃,她就躥到了他面前。
姐兒俏,哥兒俊,杵在燈光下,正是一對好冤家!
真叫在場一干老少男人,環肥燕瘦看得眼睛骨頭疼,恨得牙癢癢!
在這種地方,演什麼金童玉女喜相逢!
簽了一百萬的單子,大客戶。裴總是有權挑一個上等好房,共度春宵。
可裴總心裡只剩下眼前的俏佳人,腦子也不轉了。幸好俏佳人心寬腦子靈,眼梢瞥見屋檐上看熱鬧的男鬼朝着西北角努了努嘴。於是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也跟着扭頭伸手一指。
正好指着一間位於幽靜之處的別館。
“走,咋們上那兒玩去!”
哪兒?哪兒?衆人順着她手指方向一看,立刻在心裡對這小丫頭豎大拇指。
姑娘你是會玩的!裴總落你手裡,絕對要栽!
然後一起看向裴思建,眼神意味深長。
裴思建起初不解,等跟着服務生到了別館,跟着許盡歡開門進去轉了一圈,恍然大悟。
這間別館原來是個“情趣房”!
*
“怎麼到這裡來了?這什麼地方?這麼奇怪!”
服務生走了,別館門一關,亓源就現了形,疑惑不解的問。一邊問,一邊擰着眉東張西望,一臉疑惑。
冷不丁就多了一個鬼,裴思建嚇了一跳,等看清是亓源,才鬆了一口氣,可心裡又覺得怪怪的。
雖然明知道許盡歡並不是會所裡賣笑的姑娘,可他都爲她花了一百萬,卻連片刻的獨處都沒機會享受,就被一隻男鬼插足。
這讓他上哪兒說理去?
“這不是你指的地方麼?還問我?”許盡歡也疑惑。
亓源瞪眼。
“我指的是這屋子背後的配電房!我在那裡發現了一個密室。”
“啊?那你也不指的清楚點!就這麼一指,誰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你要說你指的是美洲,我也沒話反駁啊。反正地球是圓的。”敢情是弄錯了呀,糟糕。
喲,她還有理了!亓源氣的吸氣呼氣,可鬼要什麼呼吸。
“那現在怎麼辦?”
許盡歡一揮手。
“暫時是出不去了,先待一會吧。”說着,在屋子裡慢慢轉悠,東看看西看看,似乎對那些奇怪的擺設挺有興趣。
看她這幅樣子,再看那些擺設,亓源總覺得這地方很詭異,讓他渾身不舒服。
“這鬼地方到底幹什麼用的?這些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大學生”很勤學好問,對許大仙不恥下問。
許大仙看他一眼。
“這不是明擺着,刑房啊!”
“行房?”裴總驚詫,表示自己完全沒這麼想啊,你爲什麼突然這樣說。
“刑房?”亓源也驚詫,這原來是間刑房。可這不是古代的青樓麼?怎麼還有刑房?難道是用來迫害婦女的地方?逼良爲娼?
一男人一男鬼同時出聲,說着同樣的音節,然而意思截然不同。
許盡歡看看男人,又看看男鬼,兩人表情怎麼這麼千差萬別。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沒說錯話呀,於是伸手一指,答疑解惑道。
“看,皮鞭,老虎凳,手銬,還有電椅。不是刑房是什麼?”
亓源伸手一指。
“那怎麼還有羽毛?羽毛能刑訊逼供?”
許大仙哈哈大笑,伸手一指。
“沒見識!羽毛怎麼就不能逼供了?你不知道這刑求之中還有笑刑一說吧。”
“笑刑?”大學生表示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而裴總則只聽見“刑求”二字,然後就管不住自己腦子了。
“笑刑就是撓癢癢。”她伸手拿起那根長長鬆軟的駝鳥毛,對着亓源揮了揮。
羽毛輕軟蓬鬆,如同妖嬈的美人扭動腰肢。
“你看這羽毛,多軟。撓在臉上都叫人癢癢的,用來撓腳心,保管讓你笑個不停。”
明明已經是鬼,沒有實體,可被她這羽毛一撩,亓源就覺得自己渾身都癢起來。
“犯人不招供,就把他綁起來,脫掉鞋子和襪子,撓他的腳心,讓他笑個不停。起初沒什麼,可笑個一時三刻還不停,這肺就吃不消了,氣也接不上了。你不招供,衙役班頭們就不會停手。讓你一直笑,笑到肺炸了,血從喉嚨裡滾出來,也不給你停。於是笑着笑着,你就七竅流血,活活笑死了。死後,臉上的表情還是笑容滿面。這個刑罰,就叫含笑而終!”
說完,把手裡的羽毛一抖,從他臉上拂過。
亓源情不自禁就打了個哆嗦,覺得渾身惡寒。
天下怎麼還有這麼詭異的刑罰!爲什麼她這麼懂?
惡寒之後又覺得有點興奮,他如今是個鬼,自然是不用怕這些對付凡人的東西。恐懼下去,興趣上來,男鬼勤學好問,於是大仙傳道受業。
那老虎凳該怎麼用?皮鞭又該怎麼打?蘸鹽水是一樁,還可以蘸辣椒水!又辣又疼,才叫過癮。譬如還有一種叫鐵蓑衣的,就是拿融化了的錫水往人身上澆,澆上去皮開肉綻,等錫水冷了凝固,恰如同身上披了一件鐵蓑衣。這刑罰厲害,再硬的漢子也會開口招供。
男鬼聽得嘖嘖稱奇,讚歎大仙見多識廣,知識豐富。
而旁邊站着的凡夫俗子則聽出一身冷汗,心裡很懷疑爲什麼她會懂這些?
這不該是一個青春少女該懂得事!
大仙興致上來了,還要親自爲男鬼演示如何使用這些刑具。然而男鬼沒有實體,綁不住拷不牢。於是一把拖過裴總,借身體一用。
裴思建糊里糊塗就被她拷住雙手,用麻繩綁在老虎凳上,還被脫了鞋子襪子,用羽毛撓腳心。
許大仙還告訴男鬼,除了撓腳心之外,人身上還有許多其他敏感的地方。
譬如腰,譬如脖子,譬如肚子!一邊說,一邊毫不客氣的把裴思建的衣服扒開,還伸手要解他皮帶扣。
裴總就急了!
“你快住手,別亂來!”
撓腳心已經讓人難以忍受,再撓其他還得了?
許大仙一扭頭,就看到裴總一臉“貞潔烈夫”不堪受辱的架勢,連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好好好,不解褲子。別怕別怕,我只是給他示範一下,不玩真的!”
說完還伸手一拍他的腰。
“不錯,這肌肉練得好,絕對敏感!”
說完,手裡的羽毛就跟蝴蝶似的,在他腰上輕輕一撣。
裴思建剛想往外吐的怨氣就被這輕輕一撣,全憋在肚子裡,發不出去了。許大仙說到做到,手下留情,不玩真格。然而,假的比真的更要命。
明明羽毛是撣在皮膚上,可這癢卻是從肌肉裡透出,如跗骨之蟻一口一口在他腰縫裡咬,疼的他身體緊繃不已。
“嗯!”裴總悶哼一聲,皺起眉。
許大仙拍拍他的肩膀。
“放鬆放鬆!”
這特麼叫他怎麼放鬆?快給他鬆開!裴思建好想吐血。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此刻會躺在老虎凳上被許盡歡撓癢癢?
這個世界怎麼了?
見他身體緊繃,表情嚴肅,許盡歡就停了手。只是仍舊跟亓源說話,嘴邊氣流涌動,吹得那根羽毛上的羽絨絲絲顫抖不已。
他看在眼裡,只覺得這些絨毛都在他心頭拂動,絲絲縷縷的癢和細細碎碎的疼,從骨頭縫裡溢出,電流一般在全身亂竄。
這感覺,讓他即疲憊又激動,既興奮又羞恥。不一會就氣喘吁吁,汗流滿面,渾身燥熱。
那熱度,都噴射到許盡歡臉上,許大仙扭頭,看了他一眼。
她的目光如同火星,一下就點着了他,熊熊燃燒。
亓源雖然至死也不通男女之事,這四十年來雖然到處騙女人,但也只是騙情,從未騙身。可再不懂,也有同理心,立刻意識到裴思建情況不妙。
於是咳嗽一聲,一閃就消失了。
男鬼的消失,點醒了許大仙。她噢了一聲,伸手幫裴思建解開麻繩和手銬。她剛動手,對方比她還急。兩個人拉拉扯扯,結果越發解不開。
好容易解開了,裴思建身上,手腕上因爲剛纔的掙扎留下了諸多痕跡。
恨恨把繩子和手銬扔得老遠,他頂着滿頭的熱汗瞪着她。心裡已經想了十七八種方法收拾她,爲自己報仇。然而一種也不敢使出來!
這地方不對,不該在這種地方。但最重要的是,他打不過她!恨啊!
“那個……要我回避一下嗎?”她小心翼翼的提議,眼神卻很自然的往他腰裡瞥。
擦!她還真懂!裴思建恨得想咬人!
喲!面目都猙獰了。許大仙識相的準備撤退,可身形剛一動,就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臂。
用力一拽,把她拽到懷裡緊緊抱住。
裴思建把頭臉都埋在她脖頸上,整個胸膛都死死的黏住她的後背,熱汗把薄薄的紗衣都浸透了。
“那個……”許盡歡其實想說,如果真的需要幫忙的話,她也是不介意助人爲樂的。
幸好這話沒說出口,不然裴總又得氣的吐血,爲什麼她這麼懂!
裴思建只是抱着她,緊緊的抱着她。
“別動!就讓我抱一會!”抱一會還不許嗎?就抱一會!
她臉上還抹着濃妝,廉價的脂粉香氣令人不悅。但身體在他的懷裡捂着,被他的熱量烘出一股自然的體香,卻是令人銷魂。
古人說“香汗”,他從來不信。汗就汗,還能香?
但現在他懂了,香的不是汗,而是愛人的氣息。因爲心愛,所以好聞。管它是汗還是別的,既然好聞,那就是香的。
她好香!香的他想一口吞了她。
*
等亓源再次現身的時候,“刑房”裡只剩下許盡歡一人還坐在豪華舒適的老虎凳上。
“裴思建呢?”他問。
許大仙一指浴室的方向。
“洗澡呢!”
抱了一會之後,裴思建就臭着臉跟被流氓侮辱了似的,低着頭去浴室裡收拾心情去了。
洗澡?所以這是……事後了?男鬼暗自思量,偷偷打量許盡歡。
她身上的衣服有些不整齊,但要說“事後”,又太整齊了。可如果沒事,那裴思建洗什麼澡?
男女之事,他還是懂得太少,參悟不透。
“你剛纔說,在配電房那邊發現了密室?有沒有進去看過?”許大仙突然問。
亓源回過神。
“進不去,門口有禁制。”
“那行!等會我們去探探。”
“幹嘛要等會?現在就可以。難道還有等裴思建?”亓源不解。
裴思建能有什麼用!
許大仙搖了搖手指。
怎麼會沒用呢!他是她的障眼法呀!
障眼法?亓源還是想不通。
裴思建在浴室裡待了整整半個小時,這才裹着浴袍,頂着一張臭臉出來,一屁股坐在沙發裡,臉色還有點憔悴。
亓源也是想不通,他憔悴什麼呢?
見他出來了,許盡歡立馬跳起,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快,叫點吃的,我肚子有點餓。”
呵呵!傳道授業您辛苦了哈!
雖然心中怨憤,可還是給她叫了吃的。
服務生送到門口,裴總沉着臉出去簽收。正簽字呢,背後踢踢踏踏腳步聲,她脫了衣衫,裹着一條牀單出來,啪的就抱住他的腰,貼在他背上。
“裴總!我餓!”嬌滴滴喊了一聲。
裴思建腰一軟,心一蕩,差點連筆都捏不住,字也寫歪了。
服務生一見這個架勢,連忙拿着單子走人,臨走不忘偷瞥一眼,赫然瞧見裴總的手腕上留着淤青。
這淤青的位置太敏感,讓人聯想到滿屋子的“情趣設備”。
淤青都在裴總身上,裹着牀單的小丫頭卻完好無損,這說明什麼?
媽媽呀!新來的小丫頭好會玩,裴總是栽在她手裡了。
不出半小時,外面全知道了,裴總被小丫頭開發了特殊癖好,收拾的不要不要的。那一臉憔悴,腰軟腿軟的樣子,簡直不要太銷魂。
衆老少男人都興奮了,這是個妖精啊!不能錯過!
女人們則都紛紛咬起小手絹,辣麼好一個年輕俊才,就這麼墮落了呀!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就沒有不偷腥的貓!早知道裴總好這口,早說嘛,大家都很願意做他的女王陛下呀!
這真叫餓死膽小,撐死膽大!小丫頭就是膽大包天,等着瞧吧,有收拾你的一天!
外面的風言風語,胡言亂語,別館裡的一人一鬼一仙,一概不知。
裴總吃不下,氣都氣飽了,喝了一杯酒定神。一邊喝一邊瞥披着牀單的許盡歡,心想她牀單底下還穿着東西嗎?要是沒穿……
思想就一路狂奔,管不住了。
許大仙胃口好,精神棒,吃的左右開弓,被單跟着胳膊晃動,越來越鬆。
裴思建也不提醒,就眯着眼等看。
亓源覺得他這樣子有損形象,跟流氓一樣。
裴總表示要你管,你是鬼,用不上,看了也白看。
被單一寸寸掉落,等到真相大白,他才發現她在裡面穿了裹胸,不該露的一點沒露。
扼腕長嘆!心好累!
吃飽喝足,許盡歡把被單一脫,露出一身的短打。長裙被她撕成了短裙,還包紮成方便活動的裙褲樣式。
伸手一揮,指揮亓源道。
“走,帶路。”
說着,一仙一鬼就朝窗戶而去。
“去哪裡?”他連忙阻攔。
“亓源在配電房發現了密室,我過去瞧瞧。”
“我也去!”
“不行,你留在這兒,過一個小時再叫一次吃的。不要讓人起疑!”
原來這就是障眼法呀!亓源明白過來。
裴思建覺得委屈,她要男鬼不要他。
男鬼也覺得委屈,我都成了鬼,還被吃乾醋,冤不冤!
大仙表示,正事要緊,以大局爲重。
於是,翻窗而出,隨男鬼而去。
裴總關上窗,回到房內,看看滿屋的“情趣設備”,又看看一桌的杯盤狼藉,突然想要再喝一杯酒!
借酒澆愁!
少男惆悵,無人可知。因爲許大仙此刻跟着男鬼一起,在花叢間隱匿穿行,一路朝着配電房摸去。
亓源給她指路,什麼時候該躲,什麼時候該跑,往哪裡躲,往哪裡跑,簡直就是開了外掛一般。
一路走,他還一路給她講解見聞心得。
譬如花園裡那簇杜鵑長得好,小小的一簇竟然能開那麼多花,可見底下肥料很足。
再譬如池裡錦鯉肥碩,這些魚都喜歡窩在一個角落,因爲那裡陰氣重。
還有花房暖棚裡養着許多蝴蝶蘭,開了好多美麗的花,格外漂亮。要是晚上去看,還能聽到花盆裡咕嘟咕嘟有人唱歌呢。
許盡歡聽得厭煩。
“你這都什麼鬼話?”
他嘻嘻一笑。
“我是鬼,說鬼事,當然就是鬼話。”
許盡歡搖搖頭,心裡明白那些失蹤了的少女哪兒也沒去,全在這會所裡埋着呢。就這麼個鬼地方,這幫子男人還樂此不疲的來,也是真不怕死。
摸到配電房,在亓源的指示下,她閃身而入,打開暗門,順着樓梯往下走。
底下黑暗,但她眼力足,沒關係。
走了大概二十來級,到了頭,盡頭是一扇門,頂上按着一個夜燈,散發綠瑩瑩的幽光,照的底下鬼氣森森。
然而他們兩個都是不怕鬼的。
亓源指了指那門。
“上面有禁制,我不敢碰。”
許盡歡眯着眼端詳了端詳,點點頭。
“嗯,不碰是對的。這玩意不簡單,不僅克人,還克鬼。人碰了,登時會中陰身,魂魄離體。鬼碰了,則會被吸入符咒之中,成爲傀儡害人。”
“這麼厲害?”
“是啊,很厲害!但最厲害的,是這不是一個符咒,而是兩個符咒合二爲一。能做出這東西的人,絕對是個鬼才。可惜,這份聰明,全用在害人上了。”
亓源心說你都叫人鬼才了,他當然用來害人咯。
“那怎麼辦?”
“這東西雖然霸道,但還是有缺陷。弄這東西的人還是太年輕啊!”
說的她有多老似的!
“關鍵就是避其鋒芒!一般人看到這樣的禁制,爲了進去肯定是破壞。但其實不必破壞,融合進去就行了。”
“融合?”
許盡歡微微一笑,伸出手,在門板上輕輕一按。
那門上的禁制立刻發光,就在發光的一瞬間,她伸手一把抓住亓源,握緊拳頭把他往門上一砸。
禁制立刻啓動,下意識的把他吞了進去。
他剛進入禁制,還沒反應過來,許盡歡的神光就從門外猛推,又把他推了出去。
這過程雖然快,可也把他的神魂生生攪了一遍,他雖無實體,也覺得胃部翻騰,彎腰嘔吐。
好難受!
外面傳來許盡歡的喊叫。
“喂喂,快給我開門呀!轉動門把就行!”
他雖然沒實體,但亦有接觸實物的力量,至少轉個門把手是輕而易舉的。
門把轉動,咔嚓一聲,就開了。
門外許盡歡咧嘴一笑。
“看,這禁制的漏洞就是,門從裡面開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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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重申,裴思建是男主,你們看,我對他多好!還有誰能跟大仙這樣親密無間!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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