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未來

“大帥。”徐行偉抱一抱拳,笑道:“有什麼見教?”

“你對筑前屯之事怎麼看?”

前屯就是李友德現在所處的地方,距離關門不到百里,大軍的糧草有相當部份就是王直的船隊運送過去的,所以王直也是極爲關切。

“前屯靠海很近,距離關門也是暢通的平原,運輸來說,水陸皆宜。而缺點就是在平原上,遇到敵襲,無險可守,只能拼命築城。但會戰的時機,並不在我,而在於敵。可堪欣慰的就是我軍主力距離前屯很近,騎兵半天就能趕到,步兵一天也能至。如果虜騎想在這裡會戰,我想會是招討使兼各路兵馬總管李大人最想看到的局面。”

王直很是贊同,大爲點頭,應和道:“我看的出來!李大人就是想在關門附近打一仗,這一仗最好在入秋前後打,東胡人也要種地,他們的騎兵也要有糧草供給,把幾十萬壯丁拉出來供應大軍,東胡人也得哭!要是這麼拖下去,東胡也難。最後演化成在關門附近打會戰的局面,大魏禁軍在臨山靠海的平原地方和對方打,胡騎犀利,可是魏軍結厚陣,正面堂堂迎敵,縱不能大勝,打成消耗戰,東胡人還是受不了。至於築舊錦州城,一路推到大淩河,朝堂上的諸公還有天子是想當然了,敵騎在側,怎麼築城?推到幾百裡外的錦州和大淩河打,我軍的後勤糧草壓力便上來了,幾十萬大軍每天的吃穿用度糧草箭矢兵器藥材,大魏國力雖強,亦不容易供給啊。”

徐行偉臉上也顯露敬佩的表情,眼前這個老海盜也不愧是縱橫七海的大人物,在關門這裡不過兩三個月,居然把大勢也是真的看明白了。

可惜朝中諸公,估計能體悟到李國瑞用心和打法的怕真的是不多。

“現在說回你本人。”王直頓了頓,看着徐行偉道:“你在這裡事情不多了,你是回行營那裡謀個新事情做,還是回福州去?”

徐行偉目光沉毅的道:“行營這裡,原本我是打算留在這裡效力,我有兩個好友現在就在軍中效力,是我和明達的同年進士。但以我在北方禁軍毫無根基,加上這幾個月未在軍中統帶部曲,臨戰之時叫我任一營主將,就算李大人放心,我本人都不敢去做這樣的事……”

“我明白了。”王直頗爲欣賞的道:“很多人便是敢硬着頭皮做不該做的事,子張你的決斷很對,臨陣易將是大忌,將士們不會服你,同僚也會排擠,上司不敢信任,這個時候去北伐軍中,不是好選擇。那麼,你回福州去?”

“以家父在福州的人脈,在禁軍中替我謀個營統制也不難。”徐行偉笑道:“不過此路我也不打算走,不瞞大帥說,我家三代人,想的就是能夠封侯,重歸宗室族譜,若按部就班的上升,此生怕是封侯無望。”

“你們徐氏宗室子弟,我知道的。”王直笑道:“這麼說來,你是打算去東藩了?”

“正是。”徐行偉道:“東藩諸事草創,此次大戰,明達封親王,將士們都會立功受賞,這一次機會我算是錯過了,不過東藩明顯還會有大戰要打,此時回去,尚不算晚。”

徐行偉已經接到了徐子先的信,當然寫信的時候徐子先還沒有獲封親王的消息,信使是跟着北上報捷的使者一起走,到了登州信使坐船到平島,又到艦隊找到了徐行偉。

徐子先已經能確定東藩將來的局面不小,所以勸好友不必在北方耽擱,宜及早返回東藩。

徐子先當然不可能明言北伐會慘敗,但徐行偉現在的理由也是徐子先勸說他的理由所在,臨戰之時任軍中一營主將,這個機會不管是李國瑞或是嶽峙都不會給,留在北方,無非就跟着混軍功資歷,此前徐行偉已經混到不少,底下會有更艱苦,曠日持久的大戰還會耽擱很久,勝負難料,不能上陣殺敵,只在總管大營廝混,毫無意義可言。

徐行偉當然立刻被打動了,東藩的大勝已經叫他心神不寧,他感覺錯過了一次好機會,如果再不返回,恐怕很難融入到東藩的體系之內。

徐子先也是這樣勸說的,東藩的軍隊要在年前大幅度的擴張,徐行偉可以先任一司主官,負責行政事務,和諸多將領和將士們熟識,然後再兼任一軍都統制,這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整個過程,無非是幾個月時間,是到東藩任一司主官和未來任軍都統制,還是到福州混資格,這還是用考慮的事情麼?

東藩將來必定會有更大規模的戰事,徐行偉瞭解徐子先的雄心壯志和抱負,他本人也是一樣。另外就是大勢所然,有心人都看的出來。

果然王直說道:“子張你也看出來了?劉旦,顏奇不過是蒲行風的棋子,他們是慘敗不假,但蒲行風是一定會再來。要麼等他來,要麼便是去找他,這一場大戰,雖然還能拖上多年,但拖的越久,局面對你們就越不利。蒲行風身後是滿刺加,是莫臥爾,是葉爾羌,是天方國這些大國,蒲家也是天方的大世家,其在海上擴張,天方諸國一直在給他錢糧和人員補給,他的戰艦損失一艘便補一艘,若不是這些年天方人被歐羅巴人給拖住了,蒲行風早就拿下馬六甲,滅三佛齊和蘭芳,真臘,暹羅,占城,安南各國了。再拖幾年,等他滅了三佛齊,最少有戰艦千艘,人員十幾二十萬,到時候過來,我怕你們真的頂不住。連大魏也不好頂,東南和廣南地方,怕是不一定能保的住。”

徐行偉面色凝重,王直的說法也是東藩,甚至是福州方面的最大擔心。

蒲行風真的來了,誰能抵擋?

不要說五個軍的禁軍,就算是五十個軍,也未必能擋的住。

朝廷在江南和東南兩廣,加起來最多二十多個軍,五十個軍根本不可能,那要動搖北方的根基,防不住東胡,也制不了流寇,那會動搖國本。

真的有那樣的局面出現,大魏北方受困,內部流寇肆虐,東南陷於海盜,徐氏祖廟,真的不穩當了。

徐行偉是宗室苗裔,當然也是不願看到有這一天,當下只是對王直道:“君子惟有自強,方可應對八方來風。”

“壯哉斯語。”王直道:“老夫是希望看到你們有大破蒲行風的那天。我輩是不成了,大魏從諸國之首,落到被蒲行風此輩橫行,也是吾輩無能,現在吾老矣,看你們的了。”

王直說話時,盧文俊,盧四海,盧七等人,俱是面露憤色。

王直的歸隱,和他自己的情形相關,也是和蒲行風不斷的壓縮魏人海盜的生存空間有關。顏奇,劉旦等人是一直受到蒲行風的支持,王直則是被一直打壓,提防,偷襲。這也是康天祈急欲和南安侯府合作的原因所在,因爲王直內附之後,蒲行風下一個目標當然就是康天祈。雖然蒲行風一直在用合作的態度招攬康天祈,不過康天祈的壓力也是與日俱增,是合作,還是敵人,蒲行風現在還不會這麼逼迫,但這是遲早的事情。

鄧文俊和盧四海等人,對蒲行風的行事手法,心知肚明。

盧四海道:“等將來你們和蒲行風那雜碎開戰,算我一個。”

鄧文俊也道:“也能算我一個,此等人若染指大魏,我華夏將萬劫不復。”

這兩人其實私交不差,王直也在一直調和,但對外行事總是各有主張,很難一致,這一次對蒲行風的事,兩個海盜大頭目算是罕見的有志一同。

王直點了點頭,剛欲說話,關門處卻是傳來一陣叫嚷聲響。

衆人不語,等過了一陣子,有人敲鼓,接着有一隊軍士在關門上出現,手中提着木籠樣的事物,接着他們將木籠懸掛在關門處,又是一通鼓響。

“懸首示衆啊。”有海盜算內行,叫道:“是不是顏奇的首級到了?”

“多半是啊。”

“誰見過他?”

“老子見過,這廝矮壯,黑,圓臉,小眼,大鬍子,瞧人的眼神冰冷冷的,就象是一條黑蛇,他孃的,他也有今天。”

“咱們魏人當海盜,搶到東西未必就要殺人,顏奇搶別國人還有放一條生路的,遇到咱們大魏的商船,一定搶船殺人,他孃的,我早就想他什麼時候有今天,這報應來的還真快!”

喧囂聲中,王直令幾個見過顏奇的海盜劃小船上岸,前去鑑別。

過不多時,前去的幾個海盜笑嘻嘻的折返回來,上船之後便道:“大帥,是顏奇沒錯,兩眼還圓瞪着,不過臭的厲害,已經快爛了。”

顏奇的首級在傳遞途中是用冰塊包裹,防止早早腐爛,但在懸級時不可避免的要受烈日暴曬,已經十幾天下來了,當然是快爛了。

旗艦上的海盜都是興高采烈,對呂宋二盜,這些魏人爲主的王直部下實在缺乏好感,甚至巴不得這廝早死。

顏奇怕也是萬難想到,他這麼一個呂宋大盜,居然有一天會在大魏最東北的關門懸首示衆,就算是其做惡夢也沒有想過的情形,居然會真的發生。

誰敢相信和想象,這麼一個南洋海面上的海盜王者,他的首級會懸在山海關的城門上方呢?

“我心裡也很高興。”王直最後對徐行偉道:“我巴望着在我死之前,能看到蒲行風的首級也能懸在這裡。”

“明達說過。”徐行偉則道:“若是有一天叫蒲行風授首,他的首級,一定要懸在漳州城頭示衆!”

……

“難以相信,難以想象,哈哈,哈哈哈。”陳正志笑的幾乎止不住自己,就這麼狂笑着一路進了後宅。

天氣炎熱,不少婦人丫鬟都穿着很單薄,陳正志這種已經成了親的男子是住自己的院落,侯府的後宅已經很少過來了。

很多小丫鬟紅着臉走避,陳正志也不在意,陳文珺的住處花木茂盛,到處都是盛開的花樹,整個院落都有一股草木花朵散發的清香。

陳正志在小妹的精舍外叫道:“小妹,小妹,趕緊出來了,父親,二叔,三叔,六叔,九叔他們都來了,要給你見禮了。”

“大兄。”陳文珺走出來,秀美的臉上有些嗔怪之色,她道:“你快當父親的人了,怎麼這麼不穩重,你在胡說些什麼呢。”

陳正志先不答,看着妹子,笑嘻嘻的道:“你在繡被子?”

陳文珺面色微紅,說道:“你明知道還問?”

女子出嫁,如果有翁姑的話,福州這裡的風俗,新婦過門,第一天早晨照例要早起給翁姑請安問好,然後第一天考驗的是廚藝,以奉敬早茶和早餐開始,如果新婦做的好,當然會獲得讚揚,翁姑會很高興。

如果做的不好,雖然不便給新婦難堪,但遇到心胸不那麼開闊的婆婆,擺臉子給新婦看也是難免的。

這可是封建社會,不孝敬父母,只要父母出告,按律可以按兒子和媳婦絞刑的時代。遇到難侍奉的婆婆,再不精於內事,新媳婦的日子可就難熬的很了。

除了廚藝,女紅也是重要的考覈目標。小農經濟下,男子要做田地裡的體力重活,做飯洗衣服這是婦人的必須活計,此外就是料理菜田,種菜養雞,也是當家媳婦的事情。還有納鞋底,製鞋,剪窗花,糊窗紙,當然還有縫被褥,給一家人紡制製衣服,做的好的,精緻,漂亮,結實,一家子男女老少穿出去精神體面,這家的媳婦就被衆人誇讚。

若做的不好,針腳粗疏,裁剪混亂,那自是要被人笑話。

陳文珺當然不必親自做家務,昌文侯府除了豐厚的陪嫁之外,最少有十來個僕婦和貼身的丫鬟跟着一起到東藩去,東藩也有不少僕役伺候,只是女紅是女人最基本的生活技能,特別是福州的貴人嫁女,別的東西能代做,新婚時的被褥還是最好由新娘子自己親自動手。

“不說這些個。”陳正志知道小妹害羞,雖然對徐子先無比滿意,也交情深厚,不過看到最小的妹妹就要出嫁,陳正志心頭也是一酸,當下笑容也斂了幾分。但他很快又開心起來,笑着道:“你若不知情,我給你賣個關子,先隨我走吧,父親他們真的在等你。”

“東藩又出啥事了?”陳文珺心中一沉,有些擔心。

“放心罷。”陳正志笑道:“你看不出來是大好事?人家都說我小妹秀外慧中,我看要出嫁的女子多半都變傻了。”

“你才傻。”陳文珺心中一寬,高興起來,但還是白了兄長一眼。

……

陳篤敬幾乎是勉強自己坐着,要不然也會和那個沒出息的兒子一樣,聽到消息就大呼小叫,簡直不成體統!

不過眼前的諸多兄弟子侄,一個個其實都掌不住了,李明宇和徐子先交情不差,早就相識,這個曾經的大才子,現任興化軍觀察使笑的合不攏嘴。

楊復,陳正志,這些年輕輩的就是高興的大呼小叫。

陳篤光,陳篤名,陳篤禮,陳篤中等老一輩的,勉強按下過於興奮的情緒,三五成羣的站在一起議論,沒有一個人能保持靜氣,安然坐在椅子裡的。

這麼一看,陳篤敬畢竟還是大家族的族長,勉強能端坐着不動,雖然按他實際的心思,也是想站起來放聲大笑來着。

和南安侯府結親的時候,昌文侯府不乏反對的,畢竟徐子先的南安侯府崛起雖快,勢力雖強,前景可期,但畢竟是根基太弱,怕是不能持久。

當時反對的聲音有多大,現在被嘲笑的聲間便是有多大。

被掀開老底的人也並不惱怒,臉上一樣還是掛着笑容,京師裡的消息一傳回來,昌文侯府就是一片歡騰。

南安侯徐子先封親王,任副大都督等諸多官職,可想而知,南安侯府,現在叫中山王府會在福建路搶奪更多的利益,獲得更大的權力。

以趙王的才幹,威望,德行,就算徐子先只是普通一國侯的時候,都能和趙王三分天下。

現在徐子先成了中山王,趙王如何是他的對手?

天子不給王爵美號,賜中山二字下來,無非就是噁心人的小手段,並不會有人當真,難道一個王號能影響到福建路的未來,能使趙王真的吞併中山?

開玩笑罷了!

“中山王府,”陳篤光一本正經的道:“老夫感覺必定會壓過趙王府,這不必多談。可能幾年之後,天子就得把趙王遷到江陵去養老,反正他也做不出任何象樣的事,留在福州,憑白給天子丟人。老夫還有一種感覺,中山王的威望,權力,還會超過當初的齊王,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老夫就是有這種感覺,卻不知道是爲什麼。”

花廳里人很多,不少人都贊同陳篤光的分析,但他們和陳篤光一樣,都是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想法,他們不能確定,也沒有辦法確定。

陳篤中苦笑道:“三兄說的話我也贊同,但說不出道道來。可能這就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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