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傳逵道:“你看他們這是在誘敵深入嗎?”
看到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跑的魏軍士兵,特別是那些士兵臉上的惶恐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了。如果一個兩個人,有可能是演技。可是數千士兵,就不可能用演戲來解釋了,必竟不可能人人都是影帝。
上柳鎮由於是騾馬交易市場,所以街道非常寬闊,到處都是那種建立起來的牲口圈,根本無法伏兵!又不在弓箭射距之內,能有什麼詐!
高傳逵伸手一指那一百多輛大車,道:“那一定邯鄲軍來不及弄走的東西,帶走!”
那得令的冉智軍士兵走向那些失去車伕的馬車面前,他們毫無防備的扯開了馬車上的油布,突然發現馬車上哪裡是什麼糧食,而是一輛裝載着無數火箭的發射車。馬車上一名魏軍士兵哈哈的大笑點燃了火箭引信道:“狗賊受死吧!”
如今近的距離,點燃的百虎齊奔式的火箭威力驚人,在一陣錯愕中,那十幾名冉智軍士兵被射成了刺蝟。與時同時,除了那些暗藏着火箭的糧食車,還有不少裝着火藥的大車。這時,那些大車中的魏軍士兵點燃了火藥,然後鑽到車廂前,抽刀砍中馬股,馬匹吃痛,瘋狂的向前奔跑着。他們則趁機跳下馬車。
數十輛馬車衝進冉智中陣中,高傳逵也意外到了不對勁,他大吼道:“散開,快散開!”
可是頓亂的戰場上,能聽到他聲音的不過才數十人,而能立即散開的不過是數人。
就在這時,衝進冉智軍中的那些馬車,升起了數十個火球,這些裝載着火藥的馬車,火藥之中又埋了數百棱角鐵片、鐵釘,在爆炸中四出激飛,戰馬哀鳴,慘叫驚吼,數百上千冉智軍當場非死既重傷。
就連高傳逵本人也被爆炸橫飛而來的鐵片炸中腹胸,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隨着火藥車建立功勳,那些裝載着火箭的馬車,開始使用百虎齊奔火箭射殺大股冉智軍。
冉智的嫡系部隊絕對不是一羣污合之衆。但是卻不是一流的精銳軍隊,他們卻精銳部隊必不可少的一種經驗,那就大打惡仗和遭遇挫折。自從冉智在夷州站穩腳跟之後,冉智軍就以輾壓的方式,統一了夷州。
雖然冉智軍的裝備也好,訓練也有素。但是所有的強軍都不是在訓練營中訓練出來的,而是戰場上打出來的。其實經過初期慌亂,哪怕在主將高傳逵中重傷的情況下,冉智軍還是慢慢穩定了下來。作爲精鋼強力衝壓而成的甲片組成的甲冑,防禦力事實上比歷史上的明光鎧甲還要好一點,除了火藥爆炸,或是重弩之外,就連百虎齊奔這樣的火箭,戰果都不理想。只要不是倒黴的射到腦袋上去,射到甲片上,根本就是直接滑開,根本就沒有傷到什麼人。
這也是魏軍很少採取火箭對付晉軍的原因。
哪怕是最原始的火箭,在這個時候造價都非常高。可是付出的代價和收穫的結果卻不成比例,除非對付那種沒有甲冑或者是皮甲的野蠻軍隊,這纔有取得較理想的戰果。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人,真刀真槍的砍殺。
緊緊呆了一呆的瞬間功夫,那兩千邯鄲精銳步兵就衝了上去。經過火藥爆炸和火箭亂射,還沒有在震驚中完全回過神的冉智軍士兵匆忙招架。剛剛一接觸,這個差距就顯現出來了,邯鄲精銳步兵一個個好似瘋狂,悍不畏死說的都是簡單了的,根本就是存心找死。
你砍一刀過去,躲都不躲,就是要換一刀砍會你的……甚至直接受了重傷,嗷嗚一聲撲過去像狼一樣把用嘴巴死死咬住喉嚨給咬死。只是短短一個照面的接觸,冉智軍就徹底膽寒了。士氣如同冰雪見到陽光一樣的直接消融。
冉智這種最沒有慘烈戰鬥磨礪的軍隊,最大壞處就直接體現了出來,若非他們也是軍紀嚴肅的正規部隊,要不然肯定一個照面就全面崩潰,雖然冉智沒有發生直接潰敗的現象,然而他們卻完全一面倒,被魏軍三下五除去分割包圍,並完成最後的全滅準備。
那些原本嚇得匆忙而逃的邯鄲護軍,一看精銳部隊取得了絕對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也調頭跑過來圍殺。
就在這個時候,高傳逵埋伏在上柳鎮外圍的伏兵也盡數殺出,只是非常可惜,當他們剛剛出現,就遇到一股人數不多,阻擊部隊。數十上百民夫模樣的人,只顧從馬車上扔瓶子。其實這是魏軍中的擲彈兵。每一個人都有非常大的力量,而且不着甲冑,方面靈活投擲。
這些只有不足一斤重的燃燒彈,準確的說是燃燒瓶,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躍五六十米落在冉智軍中。其實冉明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都不可思議,在後世的手雷彈投彈訓練中,三十米那是合格,優秀士兵也不過投四十米,可是在這個時空,那些普通士兵都可以輕輕鬆鬆投過四五十米,經過訓練之後,魏軍擲彈兵保持最高的記錄是八十八三四米。這也沒有辦法,這個時候牛人還是非常多的,就是那種五十斤重的弩炮炮彈,金奴和鐵奴二人,都可以輕鬆扔到四十米外,這和是和後世的擲鐵餅運動完全是兩個概念,雖然世界記錄是七十四米,可是那種鐵餅纔多重。
燃燒瓶子轟的一聲炸了開來,一大團藍以的火焰,如同猛獸從狹小的籠子裡衝出去吃人一般兇猛的擴散開來,一下子籠罩了十幾步的方圓。冉智軍可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土著軍隊,他們遇到這種情況,倒是反應迅速,直接就地打滾,或是在後面士兵的配合下,快速脫掉甲冑。
雖然還是造成了不少士兵被燃燒彈灼傷,不過情況卻好得多了。
然而,那一百多兵擲彈兵在投過燃燒彈之後,又向那些脫掉甲冑的冉智軍扔手雷彈,爆炸開來的手擂彈對付那些脫掉甲冑的士兵,可是非常有效了。雖然說明光鎧甲無法防禦爆炸衝擊波,不過卻可以防禦大部分破甲彈片的殺傷。
投了手雷彈就又換成燃燒彈了,讓冉智軍伏兵部隊受損不小。不過到底還是沒有被嚇倒,這時一名冉智小校站出來組織了幾百名弓弩手,對準擲彈兵方向拋售箭雨,這讓沒有甲冑防護的擲彈兵一下子被射倒了數十人。
不過冉智軍鎮內伏兵在這個時候已經被圍殲得差不多了,越來越多得到解放的邯鄲軍開始向兩翼的冉智軍伏兵發起了反攻。
魏軍打仗,除了個別將領之外,大部分軍隊,特別是出身講武堂受訓的將領,他們打仗都不是一股腦的衝殺,而是很有章法,特別是更多時候,他們根本不用衝陣,而是採取弩機三段射,用馬公弩足以打敗敵人了。
冉智伏兵也慢慢穩定下來,在這個時候,他們也組成了弩陣與魏國邯鄲軍對射。雙方都傷亡不小,在這個時候,魏軍邯鄲軍主將又像剛剛那樣如法炮製,不過馬車已經不能用了,如果使用馬車衝擊陣形嚴密的弩陣,那和送死沒有什麼兩樣。可是上柳鎮是騾馬交易市場,還有很多商人走得匆忙,剩下不少牲口,當然大型的騾馬太貴重,他們不捨得丟棄。可是那些豬、羊、狗之類的家畜還剩下不少。
邯鄲軍輕易收集到了一千多隻羊,四百多頭豬,還有一百多隻狗,這些牲口都被魏軍士兵從圈裡趕出來,在豬羊身上綁上火藥彈,然後又把浸了火油的麻布條綁在豬羊的尾巴上點燃。
被火油灼傷吃痛的豬羊狗都被邯鄲軍驅趕着向冉智軍衝去。
冉智將領看到這一幕,也是膽戰心驚,無奈之下,只好拼命射擊。然而,任何防禦都有一個度,就像後世的導彈防禦系統,不論是多麼先進的導彈防禦系統,一旦遭遇飽和打擊,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摧毀。就像弩陣一樣,哪怕再犀利,如果敵人足夠多,只要敵人不怕死,拼着消耗,也能衝到身前。
一千四五百隻牲口,比人的奔跑速度快得多了,特別是豬、羊、狗,他們的身體都非常矮小,要想射擊他們,必須找準射擊角度。但是這個射擊角度和平射不一樣,平射的情況下,無論能不能命中預瞄準的目標,都不重要,就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也能撞到一個。可是這種斜刺裡的射擊,一旦錯過了目標,就有可能射到地上。大量豬、羊、狗都射殺在冉智軍陣形之外,可是總有一兩個突破了弩陣,欺到了冉智軍弩陣陣前。
在火藥彈被引爆之後,爆炸的火藥又破壞了冉智軍的弩陣,就是一個惡性連鎖反應,冉智軍的弩陣越是被破壞,能夠衝進去的牲口越多。漸漸的一千多隻牲口也死傷殆盡,不過冉智軍的弩陣也被破壞的七零八落了。
當戰場上清醒過程的高傳逵得到戰報的時候,差點氣得吐血了。他們原本伏擊魏軍,結果倒好,反被殺傷甚重。高傳逵下令部隊撤退,邯鄲魏軍也不及追擊,他們其實也是強弩之末了。再撤退出十幾裡,看不到魏軍影子的時候,高傳逵收籠部隊,這一清點。五千大軍折損將近三千五。
這一仗高傳逵也不知道是怎麼敗的,冉智可是對打了敗仗的將領處罰極嚴,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後會遇到什麼處罰。高傳逵一肚子火氣,加上擔心受怕,這一下又觸動了傷口,失血過多,又昏迷了過去。
鄴城景陽門前冉智軍帥帳,冉智端坐在主座上,下面都是跪了一地的將領。高傳逵是冉智的嫡系,在冉智軍中,同樣也是派系林立,總的來說是也就是分爲三系,既以吳去病爲首的吳系人馬,作爲冉智修武國的大司馬,吳去病在吳村中的姻親故舊,作爲冉智的嫡系人馬,都慢慢充斥到了各個崗位,無論軍政,吳系人馬都不弱。哪怕高傳逵不是吳村人,可是同樣劃歸了吳系之中。所謂的吳系,其實也是憶黃城時的老底子。夷州漢人土著豪強,其次是司空張褘爲首的張系。
冉明雖然對張褘有着救命之恩,不過張褘還是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投靠了冉智。作爲吳郡張氏子弟,張褘的名氣雖然沒有謝安、王羲之那麼大,但是他學識淵博,而且出身士族,與冉智非常對脾氣。相對而言,吳去病就有點上不了檯面了。在修武國中,冉智未設丞相,事實上大司馬吳去病和司空張褘都有着左右相的實職。
不過張系的人馬主要是體現在政治方面,既郡縣主官和中樞大臣,大多被臨海郡劫掠而來的士族子弟,皆投靠了張褘,成了張系人馬。其次就是冉智的真正嫡系了,冉智也效仿冉明,開設學堂,自任山長,軍中將領多爲冉智的學生。
但是張褘和吳去病不和,兩個派系也相互鬥爭。作爲吳系大將軍高傳逵損兵折將,戰敗責任無論如何還是要追究的,張系人馬則卯足了勁,準備彈劾吳去病。
只是讓人非常意外的人,張褘卻放棄了這個好的機會。張系之首不發動攻勢,其他成員自然偃旗息鼓了。
作爲一個士族子弟,張褘從一出生除了吃飯之外,學得最多的就是政治鬥爭。不過,作爲政治服務的軍隊,張褘自然是知道的。他可以彈劾吳去病,但是眼下是戰時,冉智還需要用吳去病,不說沒有問題,就算是有問題,一切都會向戰爭靠攏,既然明明知道是沒有結果的彈劾,張褘自然不會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良久之後,冉智突然嘆了口氣道:“這仗打得丟人啊,五千軍隊,五千修武軍精銳啊,在伏擊敵人的情況下,而且對手還是大半甚至前幾天他們還拿着鋤頭的農民。居然會打得損失過半,差點全軍覆沒。這恐怕在天下間再也找不到更丟人的事情了。”
高傳逵的臉上也被彈片掃到了一點,腮部少了一塊肉,看着他滿身傷痕,讓人觸目驚人。高傳逵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王上,皆是末將之過。”
冉智笑了笑道:“本王看了戰報,從頭至尾,這還真不是你的過錯,除了剛剛開始出擊有點不夠果斷之外,這場仗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技不如人,實力不如人啊。諸位將軍,你們現在看到了嗎?這就是魏軍精銳部隊的實力,他們和我們以往對付的土著,絕對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
冉智嘭的一下拍了一下書案,大吼道:“魏軍精銳的實力是什麼?你們不知道,你們所以輕視,本王現在就可以明確告訴諸位,魏國精銳就是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孫子兵法中的精銳勁旅,說的就是他們。要對付他們,只有一個辦法,不拿出猛虎拱門,肥豬鑽地,野狼跳牆的勁頭,想戰勝他們,是沒有半點可能的。”
就在冉智像訓孫子一樣訓他那些將領時,而已經駕臨京口的冉明卻非常有興趣的遊覽了京口北固山甘露寺。
說起甘露寺也是大大的有名,相傳這是甘露年間所建立的寺廟。東漢三國時期,孫劉聯合,劉備過江之後,吳國太設宴在甘露寺面相劉備,旁有孫權、賈化暗中作梗,幸得國老喬玄從中周旋,爲劉備說好話,使得國太進孫尚香配與劉備。
當然,冉明的輕鬆遊覽了大雄寶殿,還給佛祖上了一柱香。這可讓甘露寺主持受寵如驚。天下皆知道冉明對和尚沒有什麼好感,無論是和尚納稅,還是生育法,明顯都是針對和尚所頒佈的法規。
雖然冉明沒有傳出鄴城圍冉智圍攻的消息,可是謝安、王簡,哪怕御史大夫王寧他們都有自己的消息情報網絡,雖然不及冉明的皇家特衛快速,可是他們同樣得到了鄴城的情報。雖然鄴城現在還固如泰山,可是冉智大軍在外虎視眈眈,冉明怎麼能這麼逍遙的遊覽山水呢。
去了甘露寺,冉明又去了茅山。這讓王簡實在忍不住了,他在茅山山下,就攔駕道:“陛下,臣有要事,不吐不快!”
冉明看着王簡滿臉惶急的表情,暗暗嘆了口氣,看樣子皇家內衛對情報的封鎖還不夠嚴密,這些大臣都接到了鄴城遇到險情的消息。冉明淡淡的道:“王卿不用着急,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