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李承乾也擡頭仰望天空，滿面溫和。
“但是，這裡可真不是個好地方啊……”
若問，大唐十四道中，那一道是最窮的，那無疑是隴右道。
若問，大唐十四道中，那一道是最不適合老百姓居住的，那自然也是隴右道。
若非如此，當初那些人聽聞李承乾要前往封地，就不會那麼高興了。
蘇清靈扭頭看了李承乾一眼，道：“既然不是好地方，你爲何還要來？”
“我不來能怎麼辦？”
“難道是讓父皇跟魏徵那些人幹上一仗？”
李承乾搖頭道：“這可不是爲人子，爲人臣應該做的事兒啊。”
“可父親，爲孩子付出，難道不應該麼？”
蘇清靈滿面不解：“父皇爲你這麼謀劃，你卻屢次三番忤逆他的好意，難道這是爲人子爲人臣應做之事？”
“可你別忘了。”
“父皇不止是咱們的父皇，更是這天下的帝王。”
“而我也不止是父皇的兒子，我更是這天下的長皇子。”
李承乾對上了蘇清靈的目光，道：“我是傻姑娘，你有時候聰明的，讓我覺得你就像是一隻小狐狸。”
“可你傻的時候，也確實讓我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呀。”
聽聞李承乾這番話，蘇清靈抿了抿嘴。
這丫頭確實很聰明。
不過，這丫頭也的確在很多時候有些想當然了。
李承乾說的沒錯。
李世民不僅僅是他的父親，她的公公，更是這天下的帝王。
在兩者之間作比較，顯然是做這天下的帝王更爲重要。
而李承乾呢？
他是李世民的兒子沒錯。
但他也是皇家的長皇子，天下的秦王呀。
不論怎麼說，他首要考慮的都是天下。
蘇清靈沉了口氣，道：“那接下來怎麼辦？你覺得，你能管理的好這片土地嗎？”
“這我不知道。”
李承乾輕嘆道：“不說這地方的貧瘠，只說那彪悍又不服管的民風，就不是誰都能管得住的。”
聞言，蘇清靈稍愣了一下，道：“這可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
“啊？”
李承乾挑眉道：“爲什麼我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因爲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都很自信，甚至到了自負的地步。”
“當然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自負是應該的，因爲你真的有這個才華。”
“例如漠北道，哪裡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個不毛之地。”
“但在你的治理之下，哪裡現在已經變成了大唐百姓最想去的地方了。”
蘇清靈歪了歪腦袋道：“如今隴右道怎麼了？難道能比漠北道還差嘛？”
“唉……”
李承乾嘆息一聲，擡手摸了摸蘇清靈的腦袋道：“說你是傻丫頭，你還真就跟我裝起傻來了。”
“難道你不知道，隴右道與漠北道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蘇清靈眨了眨眼。
“漠北道是大唐新道。”
“在哪裡生活的，不是早已脫離漢土的漢人，就是後期加入進來的突厥舊民。”
“我不論發佈什麼樣的政策，那都是咱們大唐的政策。”
“他們的牴觸就不會那麼嚴重，而且在吃到了甜頭之後，還會維護我的政策。”
“這樣一來，我就能大展拳腳，按照我的思路去建設漠北道。”
李承乾仰望天空道：“可是隴右道卻不一樣啊。”
“這地方老早就是咱們漢人的領土了，漢人的政策根深蒂固很難被改變。”
“就像先前世家干政一樣，誰都知道這是對國家有危害的，可就是沒人去改變這一現狀。”
說到這裡，蘇清靈直接插口道：“但這也被你解決了呀，難道不是嗎？”
聞言，李承乾不由苦笑：“傻丫頭，你可知道，世家是怎樣被打倒的？”
“先是有那前朝煬帝，一番操作將北方世家打的苟延殘喘。”
“後有我皇爺爺爲了遏制南方世家，而利用剷除叛軍殘黨的機會搞垮了許多南方世家。”
“最後，我父皇又大力推行科舉制度，並且讓皇室子弟在朝中擔當重任。”
“若沒有他們的步步爲營，你覺得我可能會那麼容易就搞垮這些個世家嗎？”
聽聞這番話，蘇清靈沉默了。
的確，李承乾說的沒錯。
世家被搞垮，那可是歷經了三朝的事兒。
但直到現在，還有人在做着讓世家從新復甦，壟斷朝堂的美夢。
就算是她的蘇家也不能例外。
“那……”
蘇清靈擡頭看向李承乾：“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當然也是有的。”
李承乾輕笑道：“再怎麼說，早年我也帶領着涼州軍南征北戰，積累了不少威望。”
“而且加上父皇的有意鼓吹，我在隴右道的民間與涼州軍中，都有一定的號召力。”
說到這，李承乾搖頭苦笑道：“不過說真的，我現在的確是有些佩服父皇的先見之明瞭。”
“開始時，我還覺得父皇讓我帶兵打仗，就是純純的想讓我建立一些功勳，逼着我當太子而已。”
“但現在我纔看出來，從他一開始讓我出門就帶領涼州軍。”
“到後來，讓我做了涼州都督以及冊封秦地，都是他一手謀劃出來的。”
“而且以你的才智，你也應該能看出來。”
“白樺林裡的那些個老兵，都是父皇故意給踢出軍隊的。”
李承乾不禁搖頭道：“還是父皇瞭解我啊……”
“當然。”
蘇清靈道：“俗話說得好，這天底下，最瞭解兒子的，就是老子麼。”
旁人都說，愛兵如子。
但這句話都是用來衡量將領的。
可縱觀歷史又有幾個將領，能夠真正與士卒每日同吃同住共同訓練的呢？
所以在軍隊當中，往往最受士卒愛戴的並非是將軍，而是那些地位不高的什長與伍長。
而李世民之所以將這些人踢出軍旅，目的就是想着有一日，讓李承乾來收服他們。
只要是能收服了這百餘名什長伍長以及那些個年輕力壯的千夫長。
李承乾在涼州軍中的威望，就會再次提升一個檔次。
全軍上下，至少有近半數的人，都會承認他這位統帥。
更會有三分之一的人，聽從他的調遣。
到了那時，李承乾也真就是大權在握，一聲令下最起碼能號召起三四萬人來。
加之涼州軍的戰力威懾，這天下還有誰敢爲難李承乾嗎？
想到此處，李承乾再度低頭嘆息：“我這皇帝老子，也就算計算機我這個兒子了。”
“你說，他有這份心力，再培養一個皇子做儲君不好嗎？”
“爲什麼偏偏，就挑上了我這個，最不想做皇帝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