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漆黑色的巨弓自從同羅射思見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奪爲己用,可是卻絕對不想被這柄弓指着自己。
彷彿被穿透的殺意他根本不像經歷第二次,而且他心中隱約懷疑,上一次之所以躲過了那一箭,完全是因爲對方爲了讓自己和阿史那意凡發現那枚玉佩所故意的,最後葫蘆谷的那一把大火也證明的這件事。
霸王弓的弓弦被緩緩的拉開,緊繃的弓弦發出彷彿絞索拉起吊橋時產生的“咯吱”聲,林平右臂的肌肉高高隆起,已經撐破了衣袖,目光專注而淡漠,直到弓弦拉至滿月。
“將軍,快藏起來,不然就死定了!”同羅射思的心臟隨着弓弦的拉開不停的緊縮,到了最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連阿史那賀魯對於自己下達的軍令都顧不得,嘶啞的吼叫道。
“混蛋,你給我看清楚,現在我們距離城牆有多遠,就算是我們的弓箭都達不到這樣的射程,還不進…進…”阿史那賀魯猛然轉頭,對於同羅射思的忍耐已經消耗殆盡,大聲喝罵道,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眼前見到的一切驚呆在了馬背上。
一根泛着寒光的鐵箭,攜帶着萬鈞的力道,彷彿一條黑色的蛟龍穿過了同羅射思的胸口,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隨後再次穿過了兩名突厥兵的身體,透射進了地面裡。
“阿史那賀魯,老夫是邀請你入城一敘,別人可進不來,若不然你就直接舉兵攻城吧,老夫的鐵箭不多,殺不了十五萬人!”與此同時,李靖的聲音再次傳進了阿史那賀魯的耳朵裡。
一股瀕臨死亡的寒意在阿史那賀魯的身體深處迸發而出,他根本就沒有發現這一箭是怎麼射來的,若是這一箭射的是自己,那麼自己絕對難以倖免。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李靖不殺自己而選擇殺死一名偏將,就這麼執着於讓自己發動全軍,難道他真的有全滅自己這十五萬大軍的方法嗎,爲什麼銀川沒有守衛,這一切說不通!
“該死的,誰來領兵,進攻銀川!”阿史那賀魯畢竟也是突厥大將,雖然同羅射思就這樣慘死在自己眼前,雖然心中的疑惑更甚,但是既然李靖如此執着,那麼他偏偏就讓五萬部隊先行進攻,試探出李靖的用意,試探出銀川的虛實,所以對着身側的親兵們嘶吼道。
有資格領兵的將領全都聚集在他的身邊,也看到了同羅射思的慘狀,整個胸口都被這一箭轟爛了,同羅射思是突厥第一弓箭手,連他都無法躲過這一箭,那麼就說明誰來領兵攻城死的就是誰。
突厥人戰鬥起來的確悍不畏死,但那是戰意充滿全身時的勇氣,而且在戰爭中,悍不畏死的作戰也不一定會死。
可是現在不同,同羅射思剛剛領命,部隊還沒有動起來,就像剛剛點燃的火焰還沒來得及燃燒,就被這一箭撲滅了,箭矢摩擦空氣所發出的聲音彷彿現在還在這些人的耳邊迴盪,沒有人領命,甚至全都畏縮着向後,唯恐成爲下一箭的目標,這是人類的本能,對於死亡的畏懼。
“林叔,繼續!”宇文哲看着有了一些騷亂的突厥人,嘴脣輕輕蠕動,聲音異常堅韌的傳出。
“喝!”下一瞬間,林平輕喝,全身的肌肉開始律動,右手猛然拉開弓弦,在這一瞬間內,弓弦連開三次,李靖甚至都沒有看清弓弦被拉開的樣子,三根烏黑色的鐵箭便成品字形向着阿史那賀魯爆射而去。
阿史那賀魯的瞳孔中出現了三道黑點,這三道黑點瞬間放大成三根鐵箭,其中一根擦着他的胯下,穿透了他坐下的戰馬,戰馬連嘶鳴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轟然倒塌,把阿史那賀魯的兩條腿壓倒在了身體下,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而另外兩根鐵箭卻射斷了他身側的兩根戰旗,消失在天際。
“這是讓我知道,現在你想殺我易如反掌,可是爲什麼不殺我,銀川城內到底有什麼,爲何我心中變得那麼恐慌!”
阿史那賀魯掙扎着站了起來,身體已經被浸滿了血污,胯下一陣冰涼,他看着城牆上面不改色的李靖,和李靖身旁那柄漆黑色的巨弓,眼神深處終於閃過了一絲畏懼。
“林叔,最後一箭對準阿史那賀魯,李將軍,準備焚城!”宇文哲雙拳緊握,因爲用力過度雙臂都開始了顫抖,但是語氣卻異常平靜,冷靜的就彷彿是一個看客,這裡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宇文哲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也只有冷靜,才能掌控所有有可能發生的局勢。
隨着宇文哲的話音落下,林平微微點頭,最後一根鐵箭再次掛在了霸王弓之上。
此時林平右手的虎口已經被震裂,胳膊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珠,半邊身體都被鮮血侵染了,這是因爲力量的過度使用導致毛細血管爆裂,可是他的眼神依然專注,雙手依然穩定,鐵箭的劍尖停艮在霸王弓上指着遠方,平穩的可怕。
總是接觸死亡的人對於死亡總是有一種本能的直覺,就在林平的鐵箭對準阿史那賀魯的時候,阿史那賀魯心中一寒,身體甚至被這股寒意凍僵,他擡起頭,看着閃耀在銀川城牆之上的那一道寒芒,張了張嘴,卻只吐出了兩個字。
“退兵…”
“這是連珠箭,好恐怖的威力,好恐怖的準確度,這就是霸王弓,看來我們不用焚城了,阿史那賀魯,退了!”
李靖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心中讚歎不已,這十五萬大軍是被這叔侄二人震退的,至於自己,也只是宇文哲計劃的一部分,利用自己的名聲來唬住阿史那賀魯罷了。
看着如潮水般退卻的突厥人,宇文哲同樣咧嘴一笑,成功了,當初在看到那本三國演義時自己最爲癡迷的空城計,成功了。
與司馬懿想比,阿史那賀魯同樣多疑,但是對於李靖卻少了司馬懿對於諸葛亮的那份恐懼,多了幾分狠辣,這少的或者多的,就用林平的奪命之箭將之彌補。
一樣的面對着十五萬兵力,一樣的坐鎮空城,是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空城計,不過結果卻是相同的,他們都成功了。
“曹銘兄有林小哥這樣的侄兒也可以瞑目了,既然突厥已退,不摸清城內的情況是不會在輕易進攻的,曹銘兄的遺體也應該交還給林小哥啦。”
直到突厥人完全退去,李靖才轉而面對着宇文哲,勉強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曹伯的遺體在銀川?”宇文哲聞言一愣,都護府城早已被一把大火焚燒殆盡,如果曹銘的遺體還在也算是一個安慰,畢竟還能入土爲安。
“不是完整的遺體,只有屍首,突厥人送來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