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看着踏上城牆的宇文哲和林平,頓時鬆了一口氣,視線再次落在了林平身後的那張霸王弓的上面。
“會讓你見識到的!”林平瞳孔猛然一縮,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李靖看出了身份,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柄霸王弓當年名頭太盛,即便沉寂了十六年也無法被人完全忘懷。
“來了!”下一瞬間,宇文哲的聲音毫無徵兆的響起,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突厥人的軍隊,看着遠處那彷彿黑色潮汐涌過來的人羣,異常凝重的說道。
“那麼我們也開始吧!”李靖霍然轉身,同樣把視線落在了遠方。
三人就這麼並排站在了一起,看着已經臨近到彷彿伸手就能觸摸的突厥人,神色漸漸的冷漠了下來。
突厥人不愧是天生的戰士,十五萬人聚集在一起所帶來的壓迫感彷彿能劃破時空,宇文哲的雙手抓在城牆的邊緣,指甲裡填滿了泥灰,此時他心中只覺得震撼無比,連靈魂都在不停地顫動。
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和現代不一樣,那完全是血與肉的碰撞,來自於生命最本質的吶喊。一望無際的戰士高高擎起手中的彎刀,肅殺、狂暴,十幾萬人所攜帶的氣勢足以粉碎任何敵人的意志。
不過站在銀川城牆上的也不是普通人,即便是宇文哲也經歷過戰火的洗禮,李靖和林平的表情更是沒有絲毫的變化,仔細看去,李靖眼底深處的不屑,和林平眼底的那一抹火熱之色已經呼之欲出,他們早已熟悉戰爭,這種壓迫感只會激發出所有的戰意。
突厥人不停地靠近銀川,直到一箭遠的距離才漸漸的停了下來,這種距離普通的箭矢夠不到,很安全。
銀川城的城牆就彷彿陷入了突厥人的人潮裡,此時的情景和都護府城驚人的相似,只不過銀川的城牆更高、更厚,看上去更加結實。
漸漸地,突厥兵開始有了動作,在隊伍的中間分開了一條通道,阿史那賀魯和同羅射思騎着戰馬,帶着親衛緩緩的走上前來。
隨着阿史那賀魯的出現,林平首先有了動作,後背上的霸王弓已經握在了右手上,五根箭矢在身前擺成了一排,淡黃色的弓弦隨着空氣中殺意的凝聚開始變得透明,隱隱有蛟龍的咆哮聲在弓弦內傳來。
“將軍,難道銀川城的守衛都跑了,怎麼城上就有三個人,那就是李靖?”同羅射思的大腿上裹着一層厚厚的白布,根本無法下馬,他看着眼前的銀川城,驚愕的連嘴都忘記了閉上。
在銀川城上,根本就沒有守衛,只有三個人站在城牆之上,一副寫着李字的戰旗隨風飄揚,卻顯得如此孤寂。
“那確實是李靖,漢人等級制度森嚴,鎧甲的樣式可不是隨便穿的,不過竟然連城門都沒有關上,到底是在搞什麼鬼?”阿史那賀魯眯起了眼睛,看着前方虛掩着的城門,心中開始急躁了起來,這是他這麼多年東征西討從來沒有見過的事。
“將軍,您還在還想什麼,直接攻進去吧,銀川城恐怕是攝於將軍的威名,逃得一乾二淨了!”同羅射思咧嘴一笑,討好的說道。
現在同羅射思在阿史那賀魯的身邊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被秋後算賬,所以總想着表現一番。
“就連一個文官帶的兵都能死戰到底,又何況是李靖,這其中一定有詐,漢人就喜歡玩這種陰謀詭計,不能輕舉妄動!”阿史那賀魯用餘光輕蔑的瞥向同羅射思,隨後雙眼中便爆發出一陣精光,射向站在城牆之上的李靖,也只有李靖才能被他放在眼裡,宇文哲和林平對他來說也只是阿貓阿狗般的人物,根本不值一提。
“阿史那賀魯,我乃大唐巡查西北特使李靖,久聞將軍大名,入城一敘如何?”李靖看着停留在遠處的阿史那賀魯,高聲喝道。
“李靖此人一生用兵從來都是以正取勝,現如今城門虛掩,應該是有詐,可銀川城守衛總共就不到萬人,又能有何計謀抵擋我這十五萬大軍!可是城牆之上沒有衛兵,城內也沒有任何響動,就像是一座死城,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用了什麼樣的詭計?!”
阿史那賀魯聽到了李靖的吶喊聲,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但李靜的威名太盛,一生中甚至不曾有過一敗,這便是阿史那賀魯最大的顧慮。
可是銀川城必須要攻下,他們的給養根本不足以支撐太久,即便明知道眼前的是一道陷阱,也要硬着頭皮攻進去,阿史那賀魯雖說多疑狡詐,但是此刻他的狠戾已經超過了一切。
“同羅射思,命你領兵五萬,攻取銀川,這是軍令!”
不管有什麼計謀,只要攻城就必定能試探出來,就算是用五萬人爲代價換取銀川也值得,若是銀川無法攻下,這十五萬人恐怕全都不會有好下場。
“是,屬下得令,傳令攻城!”同羅射思臉色陰沉的彷彿能滴下水來,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表現出一絲抗拒之色,那麼必定是身首異處的下場,所以明知阿史那賀魯把自己當成了炮灰去試探出李靖的謀劃,但是自己也無法阻止。
“開始了啊,果然不出所料,阿史那賀魯要派兵試探,若是真的發起進攻就完了!”李靖看着城下突厥人的動向,臉色凝重的起來,同時轉動了身旁的那根軍旗。
就在李靖轉動軍旗的這一瞬間,銀川城內安置在各處的桐油桶全部被打開,每一個角落都燃起了火把,炙熱的氣息在城內升騰而起,每個握着火把的士兵都期待的看着城牆之上,臉上盡是毅然決然之色。
“林叔,就是現在,動手!”與此同時,宇文哲眯着眼睛,就在李靖轉動了軍旗之後,沉聲說道。
下一刻,林平把霸王弓擡起到了身前,一根鐵箭架在了弓弦上,漆黑的弓身彷彿能吸收太陽的光線,被林平拿出來的這瞬間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尤其是同羅射思,即便還距離城牆那麼遠,可是身體已經開始了不可逆轉的顫慄,因爲他見識過這柄鐵弓的威力,直到現在,他的馬鞍側面,還攜帶着那支顏色同樣漆黑的鐵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