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鷹和出塞鷹在李承訓受到攻擊時便已啓動,可他們距離稍遠,這遠水解不了近渴,而黑鐵塔等人被那二十八個官軍阻攔在外,更是白扯.
鐵鞋的攻擊乾脆利落,加上錢五、趙六的合圍,已然把李承訓逼迫於地,情勢迫在眉睫,只有沙子與李承訓近在咫尺,卻功力不足,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合身撲上,擋在李承訓身前。
沙子撲過去了,面迎着李承訓,背對着鐵鞋,他感覺到心口一陣刺痛,一陣抽搐,一陣窒息,卻“嘿”地大喝一聲,猛地轉身,掄圓了雙臂,交替向鐵鞋砸去。於此同時,他完全不顧及從左右兩側分別向他刺殺過來的錢五和趙六。
鐵鞋出手太快,將子劍沒入沙子的身體毫無聲息,他腿上功夫更厲害,見沙子翻身襲來,便輕移滑步,自然輕鬆避開,但他心裡卻倍感震撼。
沒想到這人會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刺向李承訓的子劍,他捫心自問,即便是賈維遇到危險時,他也不會如此明知是死,還要上。
“噗噗!”錢五和趙六手中的子劍插入沙子的左右兩肋,兩人心頭驚喜,從其獰笑着的面部表情上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啊!”沙子砸向鐵鞋的雙臂卻又被對方輕易躲開,而他卻已無力追擊,便瘋喊着回抽雙臂,砸向兩側的錢五和趙六。
錢五和趙六二人本就是兵痞,沒甚功夫,自然躲不過沙子處於絕地的反攻,只聽得“哎呦,哎呦”兩聲,兩人都向後撲到於地。
“啾!”是小金鷹,它畢竟身體輕盈,行動迅捷,猛地衝向復又加入戰團的銀環。
銀環只覺眼前金光一閃,生怕被這畜生啄傷了眼睛,忙低頭後撤。
而此時,小金鷹身形一轉,又向那邊正準備擊殺李承訓的鐵鞋飛去。
沙子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李承訓,而小金鷹在空中干擾銀環和鐵鞋,爲金鱗鷹和出塞鷹的救援,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他們終於趕到,與銀環和鐵鞋鬥在了一處。
另一側,黑鐵塔已控制住局勢,正急急向這邊趕來。
原來,方纔沙子的大力兩拳,正好擊打在錢五和趙六的腹部,使兩人整個肚腸都被打成了一團漿糊,自然立時斃命。
剩下的那些官軍都是被剝了鎧甲,奪了武器的,而且他們的身手未見得比這身經百戰留下來的馬賊們厲害,眼見對方瞬間佔據了場面優勢,便全都表示投降,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投降過一次的人,其意志力基本爲零。
鐵鞋的功夫明顯不如金鱗鷹,但其輕功出色,且腳法出衆,每每險象環生之際,總能堪堪躲過,但這也不是辦法,他急急向銀環使了個眼色。
銀環那邊也是一樣,他現在赤手空拳,對付有傷在身的出塞鷹,卻也落於下風,若是他那子母連環的兵器在,局面或許還能好些。他見到鐵鞋的示意,自然明白那是讓他趕緊撤離,便忙上回以顏色。
“噓唔!”銀環口中喊出那似獸非獸的聲音同時,二人不約而同的轉身向唐園方向跑去,金鱗鷹和出塞鷹怎容得他們逃脫?三兩步便追趕上去,繼續與他們纏鬥在一起。
李承訓見二鷹勝券在握,只是時間問題,而倒在地上的沙子卻命在旦夕了。他跪坐於地,讓沙子儘可能舒服的躺在他的腿上。他不是神,縱然醫術高超也無法挽救一個心臟被戳穿的人。
“大將軍,”沙子一句話未說完,便噴出一口鮮血,而後劇烈咳嗽起來,鮮血隨着因他咳喘而抖動的身體,從口鼻處不停地流出。這是由於心臟破裂,使得鮮血灌滿體腔,而從喉間溢處,又倒灌入氣管所產生的現象。
“沙子,沙子,”除了呼喚他,李承訓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大將軍,沙子,咳咳,咳咳,沙子,”沙子咳嗽越來越厲害,好似隨時都會一口氣上不來而撒手人寰,“能爲,能爲將軍死,死而無憾了,咳咳。”
“沙子兄弟,你有什麼心願,和我說!”李承訓現在渾身是血,他已分不清是沙子傷口中流出的血,還是沙子口裡吐出的血。
“幫我照顧姐姐。”這句話說完,沙子瞪大着眼睛,去了。
“沙子!”李承訓嚎啕一聲,眼淚溢滿眼眶。
在萬馬堡,沙子是第一個支持他的人,直到此時,也是對他最忠心耿耿的人。一路走來,每一場大戰中都有他的功勞,可謂是李承訓不可或缺的臂膀。
“沙子兄弟,”黑鐵塔衝了過來,伏在沙子的身上,嚎啕大哭,他們在一起共患難,積累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李承訓伸手緩緩爲沙子閉上眼睛,“你放心,沙子兄弟,你的姐姐,便是我的姐姐。”
“兄弟,看我爲你報仇!”黑鐵塔猛然起身,兇光外露,拎起隨身攜帶的金背大砍刀,邁開大步向那再次投降的二十五人走去。
他走到那堆降兵跟前,二話不說,輪起砍刀,照着那排頭之人,就是一刀。
“咔嚓,”“咕嚕嚕”
那人人頭落地,雙目凸起,死得莫名其妙。
又是“咔嚓”一聲,第二顆人頭落地,這時那些降兵才反應過來,“轟”的一聲,便要逃竄,可現在他們周圍都是挺着尖刀大青山馬賊。
這些人眼見他們的頭領沙子被這些降兵殺害,這一腔火氣正難以控制,便見這些人衝向自己的刀口,如何還能饒了他們?
大家全都把刀口外翻,激進點的,挺手一刺,保守點的,等着那官軍自己送上門,總之都是猩紅着雙眼,打算把這些人盡皆屠戮。
“都給我住手!”李承訓這聲吼,用上百獸拳的獅子吼,雖無內功,卻也霸氣十足,只是嗓音無比嘶啞,有些歇斯底里。
他的話音落點,場中所有人都似定格一般,不再妄動,包括那狼狽不堪的鐵鞋和銀環,以及正準備活捉二人的金鱗鷹和出塞鷹。
鐵鞋機警,輕功又好,這略一停頓,反倒給了他脫身的時機,“快走!”他一拉銀環,二人迅速脫離出二鷹攻擊的範疇。
“哪裡走?”金鱗鷹警覺,立時邁步追趕,出塞鷹緊隨其後,因其有傷在身,動作難免掣肘。
這便在短時間,小範圍內形成了銀環和鐵鞋邊走,邊對敵金鱗鷹的情況,反而令金鱗鷹難以制服二人。
李承訓見這四人越鬥越遠,但二鷹明顯佔據優勢,擒住那兩人是遲早的事情,便也不擔心他們,畢竟實力在那裡擺着。
他緩緩地放下沙子的屍體,起身向黑鐵塔走去,那臉色陰沉得好似要滴出水來,“鐵塔,大青山不殺戰俘的規矩,你忘記了嗎?”
“他們不是戰俘,是詐降的官軍!”黑鐵塔挭着脖子,臉色紫青,使他原本漆黑的臉膛更加的猙獰可怖。
“來人,把黑鐵塔給我拿下!”李承訓聲嚴厲色,手指着他,一步步向他走去。
圍住官軍俘虜的那二十幾個馬賊聽到李承訓的命令,卻面面相覷,沒有一人上前動手,一來他們瞭解黑鐵塔的脾氣,誰若敢惹他,沒好,二來爲沙子報仇,是大家的心願,誰又肯爲這事兒去得罪黑鐵塔?
李承訓見他說話,居然沒人行動?本來就悲憤的心情,更加壓抑,他想到沙子,任何時候只要他的命令,沙子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不由得眼圈又紅了,高聲喝道:“好,好,好,沙子將軍算是白帶你們了,居然不聽軍令了!”
“大將軍!”馬賊中一位年長者,淚流滿面,一聲喝後,屈膝跪地,“沙子兄弟就是咱們的親人,他死了,是因爲這些狼崽子。咱們好吃好喝的餵養他們,還要放他們走,結果他們居然恩將仇報,沙子兄弟死的冤枉啊,黑鐵塔兄弟做的沒錯,兄弟們要替沙子報仇。”
“報仇,報仇!”那二十來人全都齊齊跪倒,同聲呼喝着,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恨。
那倖存的十來個官軍已經被嚇得縮成一團,堆擠在地上,瞪着驚恐的大眼睛看着周圍這一切。
李承訓看着兄弟們齊齊跪倒一片,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憤,掛滿了憂傷,更多的人是在無言的流淚,在月光下,這些淚水斑斑點點,晶瑩剔透。
他擡頭仰望星空,兩行清淚瞬時流出,其實他現在心裡非常糾結,可以說是左右爲難,難以決斷。
一方面黑鐵塔擅自做主斬殺降兵,這違反了軍紀,依他的規矩論罪當斬首,若是不執行軍法,其“不殺俘虜”的口號不就是等同於兒戲,等同於一紙空文了嗎?而且,這樣一來,大青山的兄弟也不會再拿軍紀軍法當回事兒,因爲黑鐵塔會開壞頭,下次再有人違反軍法,那還怎麼管制?這隊伍執法不嚴,如何行軍打仗?
另一方面,沙子的確是被這些詐降的官軍用計殺害的,這個仇,怎能不報?但是,這些人現在又投降了,到底還應不應該放過他們?若是不放過,那自己“不殺俘虜”的宗旨豈不會成了笑柄?可若是放過,難保他們不再次生事,而且沙子兄弟的仇,就這麼不了了之?那豈不讓兄弟們寒心?
就在他進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抉擇之時,那癱縮在地的官軍中,竟有人開口了。